伊然神色平静地给他空了的杯子重新倒满。
陈世杰意识到不对，“您早知道了？”
“嗯。”
伊然轻轻应了声，随即从头到尾把事情的经过给他讲清楚了。
“原来是这样。”陈世杰轻轻一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作为公司元老，见证过公司的崛起、辉煌，如今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
“也不用太悲观，”伊然对他说，“事情发现的早，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局面，只要我们尽快找到新的合作商，再赶一赶进度，商场还是能如期开业的。”
说是这么说，可新的合作商要找谈何容易，除非吃回头草。可就算他们想吃回头草，“草”可不一定愿意再被他们吃，毕竟陆闵航换人的时候和人家闹得太难看了，何况前脚刚说完不再合作，让人家损失了好大一笔钱，后脚就找回去说继续合作，难免让人觉得陆氏朝令夕改，不可信任。
就算真的好运找到了一个新的供应商，剩下的呢？工期规划、项目进度甚至设计稿说不定都要重新出，哪件是能轻松解决的呢？
伊然笑着起身，“行了，别愁眉苦脸了，相比我被赶走、你们被踢出项目那会，现在好歹主动权重新回到了我们手上，你今天早点下班，明天一早去找李秘书拿项目资料。”
陈世杰一想也是，眼下伊然重新掌权，唯一的竞争对手也半死不活，只要解决完这次的事，胜利的曙光就近在眼前了呀！
在陆氏这样的家族企业里，他这样的外姓人要得权也只有“从龙之功”一条路了，眼见路要到目的地了，他可不能倒在终点前。
“也是，在陆总的带领下，这次的危机必然能顺利解决。”
陈世杰笑呵呵出了办公室，路上碰见徐林还有心情打了个招呼。
“徐特助，你也找陆总？”
徐林点头，和他错身而过。
……
办公室内，伊然刚送走一个就又来了一个。
“老板，已经聊完了。”
伊然见他面上并无喜意，猜中了结果，“他没答应？”
“是，”徐林点头，“没同意，但也没直接拒绝。”
伊然神色晦暗，冷笑，“这只老狐狸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他在等我们的下一步动作。”
“那怎么办？”徐林问她。
“他要等就让他等，你继续找其他人，他拖不了太久，早晚要同意的。”
“明白。”
……
不知道是什么莫名的默契，徐林刚走不久，李秘书又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伊然再一次从电脑前抬头，“又怎么了？”
李秘书低头汇报，“这是您接下来几天的邀约，有不少都是之前一个月积攒下来的，听说您回来又重新找上了门。”
“除了东强那边，其余都帮我推了，”伊然随手翻了翻文件，“我没时间见这些人。”
“明白。”
李秘书点头，然后补充，“对了，财务那边刚送来消息，说您推荐的实习生今天入职了。”
倒是忘了这茬，伊然下意识去看电脑上的日期，距离上次碰见楚嘉言已经过去五天了。
“行，我知道了，你让林娜有时间来找我下。”
林娜就是财务部的老大，也是公司元老了。
“好的。”
财务和伊然的办公室在一个楼层，林娜来得很快。
“陆总，您找我？”
她今年已经42岁了，平素办事风格很严肃，这会头发挽成了个髻，扎得紧紧的，一丝不苟。
“来了。”
伊然笑着邀她坐下，“没什么大事，就是刚听你派人说……我推荐的实习生入职了？”
在差不多位置的人中，林娜绝对是和伊然接触最少的。
一方面是她是陆泽的心腹，主动避开了和伊然的更多接触，避嫌；另一方面，伊然先前负责的业务不需要和她有过多交集，她手下的人足够应付了。
但如今，虽然没有明确的任命，但公司内已经默认伊然就是陆泽的接班人，她并没从陆泽那得到其他授意，自然也要对未来的大领导拿出几分尊重。
说实话，伊然为何要给她介绍实习生，她至今也没摸准。
是想把手在财务部里伸得更长？还是在暗示她？抑或是想打探什么消息？
总不能是真的突然体恤下属，一个大领导亲自帮忙去招个小实习生吧？
她这会回复的也很小心，“是，楚嘉言今天入职，还在做新人培训。”
伊然看出她的紧张，起身坐到她身边，和她拉近了些距离。
“娜姐，你别担心，我可不是让你给人开绿灯的，”她笑容诚恳，“他就是我一同学的弟弟，这不马上大三了吗想找份实习，我碍不过面子就让人来试试。”
“要是人不错呢，咱们就当捡着宝了，要是不行，咱们就直接给他踢走。”
伊然像模像样地感慨，“毕竟我也给过机会了，他真不行，对我那同学也算有交代了。”
“娜姐，你看这样行不？”
林娜接道，“陆总考虑周到，我没什么担心的。”
“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您放心，我们会和其他实习生一样要求楚嘉言的。”
伊然笑容未变，“给娜姐添麻烦了。”
“您客气了。”
……
一切交代好，楚嘉言很顺利到了工位，就是周围隐隐投过来的目光让他略感不适。
这不是单纯对陌生人的好奇，而是带了更深层次的探究，但好在并不明显，他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领他过来的HR给他介绍，“这个是林娜姐，财务部的负责人，这个是郭敏，是带你的导师，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她。”
楚嘉言点头，“林娜姐，郭敏姐。”
林娜嘴角拉起一点，“嘉言是嘛？欢迎入职财务部。本来中午该大家一起吃顿饭欢迎你的，但是陆总那边发话，让你待会去找她……聚餐就先免了，不过下午可以让郭敏带你认识一下同事。”
楚嘉言愣了下，“……谢谢林娜姐。”
和她的严肃相比，郭敏看上去倒是好相处多了，笑眯眯的。
“都说咱们财务部是尼姑庵，这次难得来了个大帅哥呢，还不得把隔壁行政人事羡慕死，她们天天嚎着要男人。”
旁边的HR无奈，“敏姐，我还在呢，你别诋毁我们人事部的清誉。”
她转而看向林娜，“娜姐，人我带到了，没事我先走了啊。”
郭敏笑嘻嘻和她道别。
“帅哥，坐，马上午休了，你先安装工作软件，下午我再给你讲具体工作。”
楚嘉言将包挂在椅背上，开起了自己的实习生活。
临近午休，林娜又交待一遍待会让他去找陆总，还给他指明了总经理办公室的位置。
好在整个12F只有财务部和总经理办公室，并不难找。
他对办公室门前的秘书说明了来意便被放进去了。
伊然正在开视频会议，见人进来，用眼神示意他先等等。
这一等，就等了十分钟。
“……先这样吧，后面方案改完后再给我过一遍。”
伊然关了视频，伸了个懒腰才站起来。
“等急了吧？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楚嘉言不动，“你找我什么事？”
他神色警惕，有点像立起耳朵巡视四周的大狗狗。
伊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拉过他的胳膊。
“小弟弟，人都来了，这会想反悔已经晚了，先吃饭。”
两人一路坐电梯下了负一层，来到了员工食堂。
这时候正是用餐高峰，大半个公司的人都聚在这，各个窗口前面都排了不短的队伍。
食堂里不断有熟人和伊然问好，目光都隐约落在两人的手臂处。
伊然一直没放开拉住楚嘉言胳膊的手，不知是忘了，还是其他。楚嘉言几次想抽出来，都没能如愿。
前面排队的人要给伊然让位置，被她挥着手拒绝了。
她兴致勃勃和楚嘉言介绍，“这里的煲仔饭绝对是一绝，我每次来都会吃。”
一会的功夫，大半个食堂都知道了总经理来了的消息，他们成了员工谈论的午饭话题。
楚嘉言从进来到现在眉头就没松开过。
伊然将一大勺饭送入口中，“怎么苦着张脸，饭不合你胃口？”
两人端着餐盘找了个空置的角落坐下了，说是角落，但他们来了之后就“热闹”多了。
“你没发现食堂里的人都在看我们嘛？”楚嘉言问。
“哦，你说这个，”伊然不以为意，“我来食堂的次数不多，大概他们好奇吧。”
随即她又促狭一笑，“当然，也有可能是你太帅了，惹得女同事们春心萌动。”
楚嘉言并没被她的话带走。
“不对，”他断然否定，“他们是在看‘我们’，不是在看你或者看我。”
伊然嘴里装满了米饭，说话含糊不清，“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楚嘉言目光深邃，“你说你不常来食堂，这次却带了一个实习生大张旗鼓的过来，你觉得其他人会怎么想？”
“我还是不懂。”伊然埋头苦吃。
楚嘉言忽然浅浅笑了下，“那不妨把我们的性别调换，一个男领导在入职第一天单独带一个和她毫无关系的女实习生吃饭，还交谈甚欢。”
他顿了顿，随后道，“你觉得看到这一幕的人会怎么想？”
“大概是……领导真平易近人吧，”伊然喝了一口饮料，指正道，“还有，我们俩怎么也不能算毫无关系吧？得是关系深厚。”
她又对着楚嘉言眨了眨眼。
“你是故意的。”楚嘉言笃定开口。
“你就是想让别人认为我们关系匪浅，所以才带我来食堂，所以故意对我举止亲密，对嘛？”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伊然终于放下了餐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