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睁开眼时，距离定的闹钟时间还有近一个小时。我拉开窗帘，天色微亮，呈现一种朦胧的青色，空气清新，我神清气爽地舒了一个懒腰，随手扎起了头发。

昨天晚上，从季明知打来电话后，她告诉我不用担心心姐，我也不敢看心姐是什么反应，准备今天清晨悄悄走掉。

收拾好行李，我拉着行李箱走出旅社。箱子咕噜噜滚动在鹅卵石铺的路上，载以未知的期待。

街边有老婆婆在卖清晨刚摘下的新鲜花朵，有玫瑰和丁香，我挑了几束，她示意我夹在头发上，笑眯眯地夸赞我很漂亮。

太阳渐渐从海平面升起，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凝结起细细的汗珠。我手里握着花，叶子有些蔫蔫地垂下去。

厚厚的云层中无数道金光迸发出耀眼光芒，日出了。

刚出飞机舱，我远远就望见季明知的身影，有一小部分人围在她身边，我迟疑了脚步，走到柱子后观望。

粉丝们也只是说了几句话拍照就走开，边走还向她挥手，我不想被别人看到，低着头准备等会儿再过去，可我不经意抬起脸，发现季明知正朝我的方向走过来。

我惊讶地看着她。我一直躲在柱子后面，按理说季明知应该没看见我才对……

“走吧。”她拿过我的行李箱，大大的帽子扣到我头上，又把我的外套拉到顶。本身我也戴着口罩，这下被遮得严严实实的。

“你不需要吗？”我瓮声瓮气地问道。

“没关系。”她说:“我已经习惯了。”她看着我手里的花:“送给我的?”

“花是早上在一个奶奶那里买的。”我拨弄着卷曲娇嫩的花瓣，递给她:“嗯，给你。”

“谢谢。”季明知垂着眼出神地看着花朵。她今天没有化妆，脸瓷白干净，唇色却很淡。茶灰色的长发落下来，我下意识伸手把她的发丝撩到耳后，手指不经意碰到她的脸。季明知睇来惊心动魄的一瞥，她微微倾下身子，忽然紧紧抱住我。

我的手挤在她的臂弯里，夹在耳畔的花骨朵咕噜咕噜掉落在我的衣领上，沾染了淡淡的花香。我压低声音惊呼:“会被拍到!”

“不会的。”她低头蹭着我的手心，像只亲人的猫，舒叹道:“好想你。”

我犹豫了一下，没有推开她，另一只手迟疑地在她后背拍了拍。

季明知抱了很久才松手。周围人群来往不断，我和季明知好像只是久别重逢的朋友，或是恋人，没有那么多人关注，路过的人们投以善意的，揶揄的微笑。

她是自己开着车过来的。将我的行李箱放到大G后座，我和季明知一起坐上车，眼角果然久违地捕捉到一抹白光。

我和她都是长期浸淫在拍摄环境下的人，都第一时间发现了有人在拍我们，可并没有太在意。季明知的车滑出车位，当我们在收缴处稍作停留时，她侧头看着我，眼睫很温柔地垂下来:“我们去Torvehallerne集市，先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没吃飞机餐，只抿了几口橙汁，现在胃正有些空空的难受。听到好吃的眼睛都亮了，点头说:“好。”

她支着下巴，看着我笑了。

早晨的集市有三三两两的游客闲逛，街上两边开着许多家咖啡店早餐店，还有各种当地的小吃。我嗅着味道，季明知慢悠悠跟在我的后面，顺着香味走到一家面包店前，透明橱窗里摆放着漂亮精致的翻糖蛋糕。

打开木门，那甜蜜温暖的香气几乎立刻充盈我的鼻腔。

“welcome!”风铃叮咚作响，店员笑容爽朗的对我们打招呼。季明知转头问我:“想吃什么？”我看着那漂亮的面包陷入两难，在慕斯蛋糕和纸杯蛋糕中纠结万分。

季明知说:“我来选好吗？”

我点点头，季明知随即用英文熟练地点餐。

吃面包真的很让人感到幸福。她点了两个肉桂卷和可颂，外加一个小小的芒果慕斯，再加上两杯卡布奇诺。肉桂卷松软香甜，入口即化。

我拿着叉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咖啡上的奶油清新微甜，了以解腻。每一样都好吃的让我翘脚，幸福地抱怨:“早上吃甜点可是很容易长胖啊……”

季明知抹去我嘴角残留的奶油。凌厉冰冷的眉眼也变得柔和起来。

吃完早饭，我们便去往一个有名的美术馆，听季明知说那里有很多漂亮的不同风格的雕塑。车里开了冷气，后座上是她给我买的打包好的面包，车厢里浅浅流动着她的香奈儿五号之水的味道。

我们取出美术馆的门票，季明知站在我的旁边，眼里带着一丝笑意，低声调侃道:“捂得这么好，大概别人是看不出来你是哪位明星，就偏要拍你。”她微微揽住我的肩膀，把我拉到她面前，遮住一人遥遥的镜头。

我作势要脱掉帽子，嘟囔着:“我是无名无姓练习生，若不是和你一起，哪需要这么全副武装。”

“那是我的错。”她笑着按住我乱动的手:“可惜我等不及在过气了才来找你。”

……季明知也会过气吗？

我无法想象出那一天。虽然过去的我不愿意承认，但她在aegis里就是最受欢迎的那一个。之后转了公司也无衔接地成为最受大家喜爱的女演员。作为爱豆，无黑料，无绯闻……唱歌，跳舞，表演……无论什么都可以做的很好。那么多人真心地喜欢她，爱她，那些爱都会消失淡去吗？

季明知说:“别再想了。”

我回过神，她凝视着我。“我刚刚的话让你难受了吗？”

“这是很正常的事。”季明知带着我向前走。“我只期待很少一部分人的爱。”

我怔怔地望着她，又来了，那种暗藏玄机的感觉。她在试探我什么？季明知眼睛朝我弯了弯，自嘲般简单转移了话题:“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偶像。”

我们走进了博物馆正中的winter garden。有许多人在这里拍照，花园里植物茂盛，鸟语花香，与展厅内的雕像一动一静，相得益彰。展览馆中雕像多为古希腊风格，面容或刚毅，或秀美，我新奇地一一欣赏，而季明知慢悠悠地跟在我身后，有时举起相机拍下照片。

和季明知在一起时，时间仿佛变得很慢，有时又很快。我们好像走遍哥本哈根每一条街，每一个小巷。阳光温暖，海风清凉，我们在大道上行驶，在广场上散步，陌生的欧式建筑在阳光下呈现一种古老而优雅的质地，如白发苍苍的老人，温柔地诉说他的生平。

旅程最后一站是新港。在运河岸边，停留着大大小小的船舶，房子是五彩缤纷的糖果色，像童话里的世界。

我如愿的看到小美人鱼的雕像，她坐在海岸的岩石上，似乎是在笑的，却看起来很惆怅。她的尾巴微微翘起，面朝大海，像被巫婆定在陆地上，永远不能回家的美人鱼。

傍晚游客如织，摩肩擦踵。季明知牵住了我的手，餐厅开始开业，人声鼎沸，热闹至极，而我们静静地漫步在哥本哈根的傍晚，默默不语，却心照不宣。

我的手心开始发烫，皮肤贴在一起，晚风吹起我的裙摆，在这热闹的傍晚，我感到些许的迷茫和触手可及的幸福。

当我在未来某一天回忆起Copenhagen，我想起的是风，甜蜜的香气，掠过眼前的风景和皮肤上的热度。

还有季明知。

轮子咕噜噜滚在柔软的地毯上，我跟着季明知，她拉着我的箱子，我们一前一后走在长廊中。

安在墙壁上的小灯发出微弱的光茫，我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问:“……我和你住一起？”

“你介意吗？”她侧过脸，昏暗的灯下，她像个摄取魂魄的妖孽，白日的沉静下隐藏着深深的，看不清的东西，在她深黑的眼眸中酝酿。

我心里有些忐忑，但这么久了还是相信以季明知的人品也不会对我做什么，说:“不介意。”

又趁机说:“我睡相很差的。”

季明知听到我的话轻笑了一声。我挑起眉，强调道:“真的!”

“我想告诉你……”

季明知打开了门，说:“我订的是双人床。”

“……”

季明知悠然地明知故问:“你刚刚想到哪里去了？”

我脸红了，她把电子卡在我面前晃了晃，手指纤长洁白，指甲修剪的圆润。几年不见，季明知不仅性情大变，连说话的功力都见长。

房间很大，桌子上摆放着花瓶，季明知把玫瑰插进去，而我坐在小沙发上打开行李箱，找自己的睡衣和毛巾。我行李箱收的乱糟糟的，因为是自己悄悄过来，临走时匆匆塞了一把就走，导致内层死活打不开。

季明知走过来说:“我来。”我乖巧地让开位置。她头发扎起来，穿着背心，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季明知猛的一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内扣的锁咔哒一声开了。

“……谢谢。”我说。

季明知看着我的脸，摸摸我的额头，问道:“房间里很热吗？”夜晚温度比较低，房间里很凉快，我却呐呐不敢言，说不出什么原因，只能红着脸摇摇头，季明知微微勾了勾唇角。

她故意的!我气愤地想。

季明知站起来，说:“你先去洗澡吧。”

“好。”

花洒中流出热水浇在我的长发和身体上。我抹上洗发水，揉搓自己的头发。水逐渐漫过我的脚趾，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