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在鬼界呆了太久，女鬼看起来已经没啥人味儿了，呃，这是阮灵的评价，其实是讲这个女鬼皮肤破破烂烂，没有修补，这鬼界地府虽然都是鬼，但多数鬼，比如阮灵瞧见的逛街的和在市场上见得那些，全都是看起来比较接近人类的样子，虽然也有些脸青尸斑，但血迹啦，变形的骨头啦，掉出来的内脏啦，腐烂的皮肤啦，还是会收拾收拾，弄干净的，鬼也是要体面的。但眼前这个，头发稀稀拉拉，跟着头皮烂的没剩几根了，衣服呢，也是破破烂烂的，瞧不出本色的样子，诶，脚上竟然踩的还是双高跟鞋？
呵，这在鬼界还挺稀罕，毕竟阮灵这一路走来真没见几个穿这玩意儿的，虽然鬼用飘的，不走路，也不怕脚累、崴脚，按说比活人更应该能穿，但好像还真没没这么干的，阮灵估摸着，是怕飘快了掉鞋吧？高跟鞋多是重款式的，一根细带子或是压根儿没带子，抬着脚到处飘容易丢。
女人可不知道阮灵的想法，她飘过来大骂鬼界判的太重了，本以为没证据的事，她就是推了一把，换了一下也没什么的，没人能指证她，顶多算过失，骂两句算了，结果判了百年苦刑罚，在鬼界修城，“那哪是女人家干的事情啊，苦劳力，力气活儿，累得要死啊，我真的做不来啊，你帮帮我吧，求求你了，求你了小妹妹，你帮帮我吧。”
她让阮灵帮她求情。
阮灵既没说会帮，也没说不帮，只告诉她，她儿子根本没被父亲照顾，被亲戚领养，但……
“孩子饭也吃不饱，整天挨骂，一点小错就被揍，学习呢，亲戚哪里认真教他呢，男孩本就叛逆好玩，没多久交了些不好的朋友就学坏了。
唉，他虽然长得帅，但学人打架被砍，脸毁了，这导致高考失利。然后，被朋友拉去吸笑气，差点儿瘫痪，养了很久才好，却发现家里留的钱都吸光了，还欠了高利贷，最后把学区房卖了，高中女友考上大学不理他了。
“贱女人，都是那女人，我还记得她，初中就缠着我儿子，她家开出租的，穷人家孩子就是贱，也妄想攀上我儿子？长的干不拉几的，不好生养的德性。我儿子懂啥啊，那么小，见着一个就当个宝。现在倒跑得快，自己男人不照顾，嫌贫爱富连狗都不如，真是自私自利，她要是肯拉小天一把，怎么至于？小天从小就聪明。”
“他聪明？他可比不上班里靠头几名那些女孩，其他女孩也比他聪明，人家学好多课外的爱好，还能成绩不错，不像你儿子，被你催着赶着，补习那么多课程，也只是中流一般般。到了高中，没了人催着，更是不行喽。”
“女孩那是死记硬背，那能算数？男孩中间，他可是顶顶聪明的，女人迟早嫁人，一生孩子哪还有什么前途，还不是要靠男人？男人啊，只要进了社会，工作了，家里找个女人照顾，再有岳家帮衬着，不用多费心，一心拼事业，怎么也比丫头强。”
“哦，和男孩比呀，那肯定是的。我继续说吧，他后来在手机上约嫖，一次一千，他年轻，长得也高高大大的蛮帅气的，还挺有人缘。”
“那是，女孩都喜欢他。唉，他还是该找个正经女人，有了女人，日子就好过了。”
“哈，哪有女人会花钱买呀？就算大妈级别的，也是找大学生，有学历有气质又乖巧听话、不闹事。别傻了。他是约男人，一次一千，赚钱还债，怕被债主打断腿卖国外嘎了腰子。”
“……”女人瞪大眼，呐呐不说话了。
阮灵继续说：“听说笑气影响脑子？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了，他后来又酗酒，每天过着昼夜颠倒的日子，没多少清醒时候。淋梅都有，艾还没听说，算是运气不错。吃喝不愁，过的满舒坦的。我来之前，他交了个男友，被包养，每月有钱花，买个表几十万哩，那个老男人挺舍得给他花钱的，就是晚上爱折腾，但不算大毛病，他过的挺好。你放心吧。”
阮灵已经不是最初那个唯唯诺诺的高中女生了，那个做鬼见个人还要害怕得差点把破布娃娃胳膊扯下来的小女生了，她现在终于也能见鬼说鬼话，有了一副冷硬心肠。
之所以这么说，因为……
“你的故事编的不错。”破布娃娃看着被抽干了浑身精气，丧失了最后信念的女鬼飘远的背影说。
“还行还行，这种故事，我听的多了，编十段八段的不是事儿。我是没想到连这种话她也信？怎么说她也是活了几十年，又死了几十年的人吧？我只是不想她继续跟那道德绑架我，随便扯个话题而已，这种破故事，每天听的顺嘴来了一段。”这女鬼最后都忘了让阮灵求情的事，或许，求不求那个情对她也不是那么重要。
“有的人，永远长不大。”
阮灵挑眉撇撇嘴，想起什么似的，问：“可我还不知道真实情况呢。”
破布娃娃没有细讲，只说：“跟你说的也差不离。”
破布娃娃表现的完全不在意，懒得细说，阮灵对那些事也的确没多大兴趣，她的记忆里，自己就是阮灵，那个18岁生日前死去的高中生，没有什么特别，没什么前世今生。自己有记忆的，才算自己的事，没有的，不过是跟听人类起源于猿猴一样的故事，虽然与自己相关，却没有深入了解，去问这只猴儿是长毛短毛，有没有亲戚朋友，喜欢吃菜还是肉的兴趣。
那些过往，就过去吧，她，只是阮灵。
阮灵努努嘴，跟着破布娃娃继续往前。
什么前世今生，什么旧怨纠葛，在阮灵看来，都像是一个陌生的远方亲戚突然找上门，除了冷眼旁观的冷漠还有被打扰正常生活的厌烦，没别的了，一点共情也不会有，一点情绪也不会带。那本就不该是她人生中，鬼生中该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