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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五十章: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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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不逆来到这座寺庙,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本来,受父亲和关晴的影响,黄不逆一直不曾深入了解过在中京日渐流行起来的“禅佛论”。他所读过的,也仅限于《万佛记》这种寓言故事性质的书籍。

父亲和关晴总是认为,禅佛无视“生”的力量,而将一切行动和欲望归为“业”的观念,是一种把一切融入虚无的幻术。

为了逃避令人痛苦的“生老病死”而抛下“生”所带来的一切感受、欲望、悲喜......将自己化作无念无想的“业”的化身,企图在不停流逝的时光中远离因果,跳出所谓的轮回,这难道不被称为“怯懦的逃避”吗?

若果真如此,那这份“业”所带来的这一世生命,又算什么呢?只因无法承受世间之苦,便连快乐也一同抛弃吗?

黄不逆至今也悟不明这些道理。

他只知道,几代人皆困于保境安民的承诺和权力斗争的忌惮下的黄家,终于在庙堂阴谋中以父亲、关晴和孩子的死完成了它的轮回。

他究竟要向谁去报仇呢?皇帝?朝堂?边棠?还是权利?

原本以为,只要把这些世俗抛到身后,他便能获得解脱。但是这无欲无求、无喜无悲的寺庙生活也没能将他拉出了世间痛苦的深渊。

每每午夜梦回时关晴望向自己那充满爱意的凛然目光,父亲微笑时看着自己那面带骄傲的表情......这些被切肤之痛所淹没的美好回忆,总让他的眼中落下炽热的泪。

心口那么痛,仿佛世间的一切落叶、细雨、微风、杂草的气味......都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刀,将他切割成一缕缕只拥有这些回忆的傀儡。

他还是不能接受,没有了他们的世界。

寺庙的主持虽然收留了黄不逆,但从不提出为他剃度,因为这样的黄不逆是决计无法抛开尘世羁绊的,他仍旧活在痛苦中,无法抽身。

他在悲剧的阴影里,再也没有了光。

黄不逆知道,他已经无法再承受这份痛苦了。只要周围的声音安静下来,只要烛光随着蜡烛的融化逐渐消退,只要飞鸟划过天际,他就总能看到关晴的身影。

那身影向着他无法触及之地一步步走远,当他伸出手却再也得不到那身影的回应时,他便会一次又一次明了,他们两人,此后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呢?黄不逆拼命地回想关晴的样子,她的声音、她的眼睛、她的温度......可是记忆却像是要背叛他一样,渐渐的,那些回忆中彼此触碰的温度开始变得冰冷,他害怕,害怕有一天关晴的面容会在他的记忆里变得模糊。

在一个清冷的黎明时分,于黑暗的大殿中,伴随着殿外几只早飞的笨鸟那清脆爽朗的鸣叫声,黄不逆剃光了自己的头发。

头顶的重量随着飘落的黑丝在一点点减轻,他心中一些不甚明晰的痛苦随着眼角的泪水悄然划落。

大殿中那巨大的金色佛像自上方俯览着一切,漠然的神情中透着悲悯。

顶着一个秃青脑袋的黄不逆跪坐着望向大佛的双眼,在那幽暗的凹洞瞳孔的注视下,黄不逆的叹息很快形成了一股迷雾般的白色气流,在被朝阳染得金黄的大殿中,消逝在了供佛的微弱烛光下。

《万佛记》中曾经以灯烛来比喻轮回:傍晚的烛火、深夜的烛火、黎明前的烛火,都是不同的火焰,但它们却都依附于同一盏灯,彻夜燃烧着。而在这灯不停地燃烧中所流逝的时间,即是轮回本身。

黄不逆觉得,自己从此便被困在了一个巨大的锁中,属于昨日的烛火已经熄灭,而今日的烛火却无法亮起。

在黑暗的夹缝中,他祈求忘记所有红尘过往,他祈求放下一切喜悲,他只想永远清晰地记住关晴的面容,就这样,直到轮回的尽头。

旭日自东方冉冉升起,带着炽热的光亮,温暖的照亮了世间。

剃度后的日子,他竟然轻松了许多,他不再逼着自己去回忆过往,也不再去追寻夜里惊醒的睡梦的影子。

渐渐的,他生出了新的愿望,他想自己去到外面更广袤的世界中,看看那些变幻无常的红尘背后,关晴所想要打破的牢笼和她想寻找的自由,那一定是一种只存在于变幻的浮世中的本质,那里一定还留着关晴的身影。

背上简单的行囊,一身行脚僧打扮的黄不逆,踏上了新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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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无须起早前去上朝的日子,竟然意想不到的轻松。但是,钱金却已习惯了五更寝起的作息,还未等小铜端着铜盆走进屋来,她便自己收拾好了一切,走到院中。

拂晓春寒料峭,如冰面一般清冷的天空上,横云泛白。

昨夜下的雪,恰似柔软的棉被一般覆盖在了曲廊两旁早已结成冰的雪堆之上,一排排的石灯笼也被重新带上了白色的棉帽,可是这场面却怎么也显不出温暖来。

中京的初春很少下雪,可能因为今年格外寒冷的缘故,这雪竟从新正一直下到了初七。

晨光熹微,可太阳却仍旧不见踪影,只在空中留下了几抹如残阳般暗淡的橘光。不多时,浮云被染上了蔷薇色的虹彩,也许,属于理想的世界,正存在于那抹破晓的光亮缝隙之中吧。

一如钱金的幻梦,真实的仿佛触手可及,却是在刹那间便可化为大厦将倾的危局。

正是由于这难得一见的雪景,钱金决定独自一人,小心翼翼的踩过冰面,前往湖心岛的茶亭中品茶。

这样略带悲戚的浪漫情怀自是无法被人理解的,但见钱金的固执,小铜还是事先安排好了茶亭中的火盆和一应器具。

孤身一人踩在不知何时便会塌陷的冰面上,竟带给了钱金一丝战栗的快感,危机潜伏在脚下,虽然明确地知道此时冰面的厚度必然不会因钱金的踩踏而轻易破碎,但自冰面蔓延升腾而上的凉意却时刻提醒着她,脚下的湖水有多么幽深冰冷,仿佛一头不知何时便会醒来的正张着嘴打鼾的巨怪。

这大概就是钱金十年来于朝堂之上的缩影吧。

湖中的苔庭寂然无声,仿佛被时间所遗弃,在严寒中兀自伫立在冰面之上。

那一抹四季不变却在此时被白雪遮蔽的斑驳的深绿中,透着彼时关晴和钱金的身影,像是一个暗淡的梦。

说起梦,钱金这大半年来一直持续不断的做着关于钱莜的梦,其内容稍显复杂,被她照例详细的记载在了手记中。

今日的独处,也是想一个人思考关于这梦境中的内容。泡好了茶,她拿出手记,仔细阅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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