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柴圈上坐着一排人,脸色铁青,像是受了气。
“节目组的人全都在这,”褚西楼有点奇怪,“是被寨子里的人赶出来了?”
看清来人的脸,阿泰愣了一下,随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吴哥,您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派人接您去啊。”
“刚到。”陆砚修微笑,目光却有意无意地停留在紧闭的房门上,“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说到屋内的事,阿泰脸上出现的一丝犹豫,低声道:“没什么,刚才余道长点了几柱香看事儿,可能说得不好听,触怒了他们。”
“有多久了?”
“半个多小时了吧,这村子里的人古怪的很,等天亮了我们就走。”
褚西楼听着他们说话,按亮手机,三点差一刻钟,离天亮还早的很。
这时,屋内突然传来一阵骚乱,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在慌乱地喊着什么。
先是桌椅被推搡倒地的声音,随即“嘭!”的一声巨响。
房门被从里面打开,黑漆漆的老宅内,几个白了脸的妇人一边跑出来一边喊:“有鬼!!快跑啊,是陈婧的魂儿回来索命啰——”
屋里的人听见喊声一窝蜂涌了出来,褚西楼将手里的电筒举高朝里打去,电筒那点微弱的光很快就被黑暗吞噬殆尽,不过他好像闻到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有人在推搡中受伤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况,不过空气中那股血腥的味道却越来越浓、越来越明显。
阿老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被搀扶着从黑暗中走出来。
看见门口的余道长,他几乎激动地老泪纵横,拐杖在地上连敲了好几下,嘴里说了很长一串众人听不懂的方言。
搀扶他走出来的中年人扑通一下给几人跪下了:“大师!那死婆娘现在就在里头,你们是有本事的人,就帮个忙救救我们吧!”
余道长摇摇头:“我现在手里没有家伙,真要斗起来,恐怕不是里面那东西的对手。”
那中年人犹豫了一下,咬牙说:“东西在老六屋头,我过去拿来给你……”
听见要回东西有门,余道长脸色终于缓和下来:“走吧,先进去看看。”
褚西楼赶紧把DV打开,调成夜视模式。
寨子里电源依旧没有恢复,进入老宅之后就只能依靠手中手电筒。
屋内一片混乱,石棺的一端砸在地面上,果盘水果滚落一地,就连那尊被多金一家小心供奉的观音像,也摔落在在一片狼藉之中。
走进屋内,那股血腥的味道以及几乎达到刺鼻的地步,就连陆砚修都微微皱紧眉头。
褚西楼也如愿在坍塌的石棺附近找见了阿泰口中的几炷香,歪歪扭扭的立在一根废弃的土盆里面。
“三根香都烧到了香屁股,看来余道长的确请出了一些东西。”他把手里的DV拉近了一些。
土面上残留着香灰,如果没有人为破坏,当时的情景应该是左边这一根向右压弯,其余两根搭桥。
“天杀。”褚西楼眯起眼睛:“如果香号没错,主人家七日之内必有凶害,难怪阿泰他们会被寨子里的人赶出来。”
伍昭凑过来搂住他的肩膀:“拍什么呢?”
“没什么。”褚西楼心虚地挪开DV,想了想他还是很小声说到:“我感觉寨子里恐怕还要出事。”
伍昭耸了耸肩:“那你的感觉还挺准——”
话还没说完,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字正腔圆的“卧槽!”
几枚手电筒同时照过去,无比的血腥又残忍的一幕出现所有人的面前。
石棺的背面躺着三具倒在血泊里的尸体,他们的眼睛瞪得很大,鲜红的血液从颅顶的伤口处汩汩涌出。
伍昭调亮手电,绕到三具尸体的背后,探着身子用手机拍下几张照片,对准伤口处放大。
“钝器伤,活人干的。”
跟着几人一起进来的那个中年男人已经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瘫坐在地上。
“他一家……都死个了?”他浑身上下抖得像个筛子。
褚西楼仔细打量那三具尸体,虽然有交叠的部分,不过大体能判断出,受击时三人应该是并排站在石棺后面。
不过有点奇怪的是,从尸体离地面的距离来看,下面绝对不可能还藏着两个小孩。
“那两个孩子是被抛尸在别的地方,还是被凶手带走了?”他皱起眉头,指尖不停摩挲手里的DV机。
为了保护死者的隐私,看到尸体的一刻,他就主动关闭了DV机。
“凶手杀人的时机不难推断,可他是怎么做到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挟持死者的两个孩子,又悄无声息地逃离现场?”短短几秒,他的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别的暂且不说,这个凶手首先肯定具备过人的心理素质和缜密的心思,而且很有可能有一定反社会人格……”
褚西楼越想越觉得心惊,下意识在黑暗中搜寻某个熟悉的身影。
陆砚修似乎注意到了什么,抬手在空气中划了一下,黑暗中很快燃起一团橙黄色的火焰。
褚西楼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晃了一下,好半天才虚着眼,看清他指缝里夹着的是半张黄符。
不过,那张黄符下半部分已经烧成了灰烬。
“阴气很浓。”陆砚修松开手指,任由剩下半张黄符飘落,“不过,已经不在这里了。”
伍昭说:“让纸人去追?”,他瞟了一眼倒塌的石棺,从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一张人形的白纸。
那纸人还不足巴掌大小,边缘裁剪的非常光滑,就在伍昭拿出来的时候,褚西楼注意到纸的背面似乎盖得有红印。
陆砚修沉吟片刻:“可以。”
伍昭挑了挑眉,蹲下身,把手里的纸人立在地面上。说来也怪,那纸人看着轻飘飘的一张纸,竟然就这么直直地立了起来。
他用小指从地上蹭了点灰,在那个纸人的头部的位置点出两个小点。
这两点的位置非常妙,看上去就像为小小的纸人画上了两只黑漆漆的眼睛。
“乖孩子,去吧。”他摸了摸纸人的头顶,此刻就像在对待一个真正的孩子。
更为诡异的是,就在伍昭说完这句话,地上的纸人忽然抖动了两下,就像是忽然活过来了一般——
它先是很亲昵地抱住伍昭的指尖蹭了蹭,随即歪着脑袋,像是在兴奋地打量着这个全新的世界。
褚西楼厚起脸皮贴在伍昭身边蹲下,好奇地盯着这个神奇的小玩意。
纸人这时也注意到蹲在一边的褚西楼,它摇晃着脑袋,做出了一个类似用力吸气的动作。
下一秒,纸人浑身剧烈颤抖了一下,它仓惶地跳到伍昭的膝盖上,把头紧紧埋在他的手心。
“你离他远点。”伍昭立刻护住纸人,翻了个白眼:“你身上那些东西会吓着它!”
褚西楼眼神闪烁,这是他第二次从伍昭嘴里得知自己身上有某些看不见的存在。
“你老说我身上有东西,那你倒说说它们究竟有几个,都长什么模样?”他停顿了几秒,故意深深看了伍昭一眼。
“该不会…这些都是你编出来唬你爹的吧?”
伍昭这种人他在清楚不过了,虽然面上看着玩世不恭,对什么事都不上心,其实骨子里有一股傲气在。
而这种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发质疑的声音。
果然,伍昭冷冷哼了一声。
片刻后,他手心里的纸人哆哆嗦嗦地抬起脑袋,飞快朝褚西楼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把脑袋埋了回去。
“至少有一个。”他的眉心慢慢拧了起来,“奇怪,它好像没有固定的模样…”
褚西楼听得很认真,正想再多套出来一点细节…
“伍昭。”陆砚修突然打断两人,冷不丁的说道:“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就知道你不让说。”伍昭捏住纸人的肩膀,把它放在地上。
褚西楼也察觉到,陆砚修在这件事上的态度非常坚定。
然而他越是谨慎,褚西楼就越觉得好奇。
“伍昭是个突破口,回头得再想个办法从他嘴里套点话。”褚西楼在心底打定主意。
地上的纸人在原地蹦跶了一会,左右又看了看,终于选定了一个方向。
它没有盖红印的一面朝着选好的方向,身体重新变得轻飘飘。
移动的时候,它那两只纸裁剪出来的腿并没有动作,似乎是身后有一道风在推着他前进。
“剪纸成兵之术,原来是湘南伍氏的门人。”余道长捋着山羊胡,“以纸造就做战兵士,不食不饮,刀枪勿伤,进退冲杀,可任由操纵,昔日曹公曾借此术,破兵甲数千,实为法中之妙。”
褚西楼有些发愣,如果按照余道长这个讲法,伍昭的来头估计还真不小。
几句话的功夫,地上的纸人此时已经飘出了门口,陆砚修一行也跟随纸人离开了老宅。
空荡荡的老宅里,除了三具冰冷的尸体,剩下九个活人面面相觑。
阿泰回想着余道长刚才的话,心知这个操控纸人的青年肯定有些本事,再加上小褚和他们是熟人,这种天大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他没有再多犹豫,回头招呼众人:“都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