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应到男人将床头灯熄灭。
萧辰奕感觉到重叠在一起的两条腿，皮肤渗出一层薄汗。
在男人怀里咕蛹了两下，想挣脱禁锢着自己的腿。结果惹来胳膊更用力的拉扯。
清晨。
男人在一种弥漫着失落感的梦境里醒来。怀里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挣脱出去，滚到旁边紧紧扒在床边，抱着被子，背对着他睡着。
两人之间隔着一枕头的距离。男人皱眉，翻身滚过去，把手搭在助理腰间。
助理肩膀动了动，哼唧着挣扎，想睁开眼睛。结果，只把侧身改成平躺，又侧身，钻进男人怀里。
男人眼疾手快，阻止了助理将蜷起来的膝盖往男人身体中间地带放。
撩起助理额角的头发，亲吻一公分左右的伤疤。
“额头的伤疤是怎么弄的？”
声音带着慵懒和沙哑。
助理眼睛没睁开，意识已经苏醒了。伸手摸摸自己额头。
“小时候跌倒，碰的。”
男人用指腹轻柔地抚摸：“疼吗？”
“早不疼了。”
两人在床上缱绻纠缠了一小会儿，男人从床上坐起来：“再这样上午就回不去了。”
助理却意犹未尽，抬手圈住男人。
“一起去浴室……”
男人低头咬住助理的耳朵。
*
两人一起对着镜子刷牙，男人使坏，用膝盖顶助理的腘窝，助理的腿向前弯曲，一只手撑在琉璃台上才没跪倒。
“讨厌……”
只有自己腿软了嘛。
作为回礼，转身把手伸向男人腋下，挠他。
结果被男人反制，得到一个满嘴泡沫的吻。
“你好敏感……”
“住嘴！”
……
助理从男人身边逃开，迅速漱完口，走出盥洗室。
*
车子离市区越来越近。
“我先把你送家，再去医院。”助理。
“我好久没见小晖了，跟你一起吧。”
男人坐在副驾驶位，否定助理的提议。
随着与之间距离的缩短，萧辰奕越发沉默。
从电梯出来，是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儿童病房的墙体粉刷成浅蓝。如天空般纯净的墙面上是目前流行的卡通人物。
陆道白走在萧辰奕身边。
两人来护士站打招呼，年轻的护士，忍不住偷觑两个人。这孩子的家属长得都这么养眼吗？
护士应许后，两人径自往小晖所住的病房走去。
身后的护士窃窃私语：“昨天由院长陪同，过来来探视的，那个男人是谁？”
“听说是爸爸。”
“那这孩子挺幸运的……听主治大夫说到了不得不移植的时候了。”
病房里，小晖脸上毫无血色。看见萧辰奕走进来，苍白的嘴唇咧开，笑了。
“哥哥，快来——大白哥哥也来了，是要请我吃好吃的吗？”
小晖比之前见时，更瘦了，一双皮包骨头的小手上，贴着输液用的留置针头。
“我随时准备着——你感觉怎么样？”
“护士姐姐昨天告诉了我一个好消息，说我接受手术的机会变大了。”
小晖身上穿着米老鼠图案，洗到脱色的儿童病号服，安静地坐在床上。
脸上的疲倦想无所掩饰。似乎只是坐着，就耗费了他极大的体力。
陆道白注意到小晖一只手始终握着，手里有绒毛露出来。
哥哥给的幸运小鸡仔。
萧辰奕把小晖的手放在自己掌心，轻轻握着。
小晖把手抽出来，将手里的紫色小鸡仔亮出来，说：“我天天拿着它——”
萧辰奕抬头看了一眼陆道白。
男人轻轻抚摸了下小晖的光头，说：“哥哥下次再来看你。”
小晖目送男人走出病房，撅着小嘴问：“哥，你昨天也和大白哥在一起？”
“嗯”
“哥，你交到朋友，我好开心。总是为我操心，别说女朋友，两个好朋友都没有。大白哥是你好朋友吧？”
“嗯……”
“哥，你不替我开心吗？”小晖注意到，萧辰奕自进病房，就没笑过。一点儿都不像平时的哥哥。
“当然开心。”萧辰奕握住弟弟的手，眼尾泛红。
“小晖，这次找到的这个供体，各项条件都符合。医生确定你身体条件适合的时候，就可以手术……我和爸妈都特别开心。”
小晖担忧道：“你脸上一点儿都不开心。是因为手术费吗？”
“手术费我和爸妈能解决，不用你操心。”萧辰奕宠溺又心疼，把弟弟的手抬起来，放在自己脸颊边。
“哥，我忘记说了，昨天院长爷爷带着一个人来看我。听院长爷爷说，那个人就是可以救我的人。我还跟他说了谢谢。”
萧辰奕愣了一下，问：“那个人说什么了？”
“他只跟院长爷爷说话，问都没听懂，好像是医疗条件什么的。”
想好要说的话，萧辰奕一句也说不出口。
护士推着小朋友们的药水走进病房，提醒小朋友有需要去卫生间的，要提前去。
小晖悄声问萧辰奕：“哥哥，你说那个人是不是跟我有什么关系？”
萧辰奕愣住，问：“你觉得你们有什么关系？”
“那么年轻，应该不会是我亲生爸爸，会不会是我哥哥之类的？如果他愿意，可以和我做个亲子鉴定。”
小晖在刚查出来病情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领养的孩子了。
“鉴定了又怎么样？你还是我弟弟。”弟弟的态度，反而让萧辰奕不淡定了。
“我当然是你弟弟。”小晖急忙解释，说：“如果找到我的亲生父母，我会求他们为我的手术出点儿钱……”
小晖在病房里听到病友家属闲聊时说过，为看病支出的各种费用。提到钱，很多人愁眉不展。
小晖知道，为了给他看病，为了照顾他，哥哥过着特别简朴的生活。
哥哥明明长得那么帅气，可从来没有谈过女朋友。医院好几个护士姐姐都悄悄问过哥哥有没有女朋友。
“你小看我可以，不能小看爸妈。我虽然上班时间短，爸妈可都劳作一辈子了，还能没钱给你看病。”
萧辰奕心里揪得难受，如果小晖仅仅是这种考虑，要不要知道亲生父母是谁，都不重要。
“可是，我说了你别生气……”小晖垂下眼睛，像做了错事。
“傻瓜，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
“我怕万一手术不成功……我就是想知道爸爸妈妈是谁……”
小晖眨巴着青白的眼皮。
每个生命，都有共同的归处。来处又各不相同。小小的人儿，天天面临随时归去的风险，也在努力思考人生，思考活着的意义和生命的价值。
“知道了又怎么样？”
那样的人，不配做父母。
“你说你不会生气的……如果他们在这个时候愿意帮我，就说明，他们也是爱我的吧……”
萧辰奕感觉自己快绷不住了，用力握了一下小晖干瘦如柴的手，说：“当然——除非他们是傻瓜。”
到头来，萧辰奕还是没能说出口。
*
东方洛的办公室，位于东方集团总部大楼顶层。
巨大的落地窗外，对南市整个中心区域一览无余。男人坐在简洁又超具科技感的办公桌后，抬眼看向几十米外，正从门口走进来的萧辰奕。
萧辰奕被财团的办公场所震惊，却没心情做出恭维。把从爸妈那边拿到的银行卡放在桌子上，说：“我爸妈不是为你看孩子的保姆，他们是小晖的家人。”
萧辰奕和爸妈见面，才知道，东方洛昨天过去的时候，还留下一张银行卡。
“我已经去医院了解过了，鉴于小晖的身体状况，和医院高超的医疗水平，完备的医疗设施。手术之前就不再折腾他转院了。
但是，手术之后的恢复和治疗。你们就不用过问了。
我不否认这十来年你们为这孩子的付出。所以我已经成千上百倍的还给你们了。
既然，他真正的家人已经找到了。我想为了他好，你和你父母不会舍不得放他走吧。”
萧辰奕后槽牙都要咬断了。按眼前这个男人的意思，手术之后他们就跟小晖没关系了——
“你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他知道在这种面前生气，就输了。可怎么也忍不住，气得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东方洛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半张桌子，来到萧辰奕身侧，抬手拍拍他的肩膀。
“不要这么激动嘛。你不再是他哥哥，但还可以以不同的身份陪在他身边。
比如，他的生活老师，或者伴读……我想，手术之后，有很长时间他无法正常入学读书吧。”
萧辰奕抖动肩膀，甩开男人的手。
谁会想到这次真被雷劈中，还连劈两下。既然东方洛是小晖的父亲，自然应该尽父亲的责任，没有理由再希图萧辰奕的报答。
这男人不甘心。还意图利用和小晖的父子关系，把萧辰奕也绑在身边。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样，已经说的够清楚了。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到我身边来。”
萧辰奕冷笑：“鼎鼎大名的商业界大佬，竟用亲生儿子做诱饵，要挟一个无足轻重的基层员工。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你在陆道白眼里可不是一个普通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