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像是一句久别重逢后的寒暄。
夏清洲偏过头看着齐泽，觉得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有点扫兴，他说：“我都不记得我小时候认识你。”
齐泽唔了声，身体直回去。
男生漆黑的眸子扫过夏清洲头顶的发旋，忽然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说：“毕竟你那时候还小。”
“......”
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七老八十了呢。
还有......
夏清洲：“把你的手给我拿开。”
齐泽轻拍的手顿了顿，瞥了眼夏清洲头顶那撮翘起来的呆毛，忍着想给他拍下去的冲动，乖乖收回了手。
“什么毛病。”夏清洲小声嘀咕了句。
像是过了很久，但其实也没有多久，齐泽忽然冒出来一句：“没关系”，他说，“就算你不记得小时候，我们现在不还是认识了？”
夏清洲抿唇，没有说话。
总觉得他这话哪里不对劲。
什么叫就算他不记得小时候，齐泽就记得？
-
晚上。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放桌上的手机刚好亮了一下。
夏清洲一手擦头发，一手腾出来去拿手机。
是何九。
【洲哥，看群消息。】
班里一共建了两个群，一个是专门用来发正事的大群，里面有班主任和各科老师，平时大家在里面很少发言。
还有一个小群，没有老师只有同学，里面可以畅所欲言，吐槽吃瓜闲聊，动不动就是消息99＋，夏清洲嫌太吵直接开消息免打扰。
他直接点进小群，快速翻动挑重点看。
十分钟前，群里发起了一条群投票，他点进去。
标题是：你认为本次考试谁会是我们班的第一名？
下面有两个选项。
A：夏清洲
B：齐泽
右下角小字：发起人：匿名
夏清洲：“......”
退出小群界面，他给何九发了条消息：张泽宇是不是一天天闲得蛋疼？
发起人还匿名，不用猜都知道是谁，全班上下也就张泽宇爱干这种事儿。
何九发过来一串哈哈哈哈哈哈，紧接着又发过来一句：我投的你，你也投一个呗。
夏清洲：我有那么无聊？
何九：你难道就不好奇投票结果？快投一下，投完就能看到结果。
何九：提前跟你透露一下，加上你们两个当事人还剩八个人没投票，目前比分追的比较紧。
何九：我就不信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
何九：洲哥？
何九：人呢？
夏清洲将头上多余的水分擦干，把毛巾搭在椅子上，双手打字：我投C
何九：？
夏清洲懒得打字，摁下语音不咸不淡道：“怎么就必须要在我和齐泽中间二选一了，咱们班那么多优秀的同学，你怎么知道不会有第三个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懂不懂？”
关于这个问题，何九敢对天发誓，他还真的认真考虑过。
甚至曾经有一段时间一度觉得自己就有可能做那个第三个人、当一匹黑马逆袭成功。
毫不夸张地讲，这也曾是他年少轻狂的梦想之一。只不过这个梦想在他不舍昼夜废寝忘食刻苦努力了一个学期、最后拿到考试成绩单的那一刻，被彻底扼杀在了摇篮里。
天赋这个东西，有的时候你没办法不佩服，智商这个东西，你不得不承认有很大一部分可能跟基因有关。
就比如看到成绩后的何九，他来来回回把试卷翻烂了都找不出哪里还有30多分能补齐被夏清洲拉开的距离。
那一套试卷，他该答的能答的会答的全都答上了，剩下没得分的，以当时的知识储备和智商，他发誓再给他俩小时他都未必能写的出来。
勤固然能补拙，但关键是，你靠勤奋得来的最高点，或许只是人家开始的起点。
这句话听起来是残忍了点，但换个角度想，人各有命，能有以勤补拙的勇气和毅力、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已经很伟大。
所以想通了的何九，趁早放下了那些不该有的执念。
什么鸟下什么蛋，他老何家祖上三代也就他现在这个智商，能做到这步他已经很厉害了。
至于这个第三个人还会不会出现，不好说，毕竟齐泽的例子就摆在那。
同样的问题，何九是这么想的，但到了夏清洲那里，思路完全不同。
在他看来，高考是人生路上最简单的一道选择题。
考卷里的知识全是课本上的，没有一题是超纲，只要肯下功夫学懂学透，敢逼自己一把，每个人都有冲破极限的可能。所以在被别人超了的时候，他内心更多的是不甘，证明他的努力还远远不够。
消息发完，夏清洲刚准备扔下手机看会书，群里面蹦出来一条最新提示。
您的好友张泽宇邀请一名新成员进群。
张泽宇：欢迎齐神！
何九：欢迎齐神！
徐进：欢迎齐神！
......
后面十几条齐刷刷跟队形。
最后一条对话框后面冒出来个＋1的白色小气泡，夏清洲鬼使神差地点下去。
下一秒，群聊天界面蹦出来一行字——
夏清洲：欢迎齐神！
他这条发出后，群里好半天没了动静，正犹豫着要不要撤回，手机震了一下。
您有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夏清洲点进去。
一个纯黑色的头像，附带验证消息里面是很简单的四个字：我是齐泽。
夏清洲点击通过，盯着屏幕半晌，那边却迟迟沉默，没了下文。
他将手机调成静音，翻开了书。
一直到凌晨，夏清洲实在困得不行，才回床上睡觉。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时周日，雨几乎是下了一整天，夏清洲百无聊赖地在家宅了一天。
除了吃饭，剩下的时间不是打游戏就是写作业。
晚上洗完澡出来看时间还早，就随便翻着找了部电影看。
点进去之前看封面和名字还以为是一部悬疑惊悚片，哪成想居然是部文艺片。
犹豫了足足五分钟后，本着“谁说理工男是没有艺术细胞的铁憨憨”和“我绝对不是因为懒得换”的精神，夏清洲决定看完他人生中的第一部文艺片。
当然，大概在进度条播放到十分钟的时候，屏幕前的人双眼紧闭，呼吸均匀，已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夏清洲腰酸背痛，好似半夜被人套进麻袋暴揍了一顿，以至于在周一上午，强撑着眼皮连续上完两节数学课后，他终于撑不住，跟散了架似的趴在课桌上一动不动。
不止他，课间休息的时候后排早就睡倒一片。
除了何九。
这家伙明明上课的时候还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一听见下课铃声瞬间清醒，跟打了鸡血一样亢奋。
“洲哥，你听没听说咱们学校附近最近闹鬼的事情？”
夏清洲双目紧闭，懒洋洋地枕着胳膊趴在课桌上，无动于衷。
对于什么神啊鬼啊之类的他一向都是不信的，要相信科学，做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更何况还是学校里的一些流言，他更加嗤之以鼻，风在身后吹动一根草棍，被神经大条的人一传十十传百，最后都能说成是被鬼附了身。无不无聊。
何九一张小嘴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滔滔不绝。
“就附近旧房拆迁区那块，听说一到太阳下了山，那里就有鬼，只要经过那儿的人都会被鬼跟上，总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盯着自己，结果转头发现什么都没有，但只要你一回过头，他立马就又会盯着你，太可怕了。”
他说的有模有样，跟自己亲身经历过似的。
夏清洲眼皮子半抬不抬，闷声问：“它跟过你？”
“那倒没有。”何九摇了摇头，“我听别人说的，听说学校里很多人都被跟过，咱们高二年级里也有不少。”
“真的，洲哥，你别不信，你想想那种背后被鬼盯上的感觉，你好好想想。”何九说着整个寒毛竖起，他用力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太他妈阴森恐怖了，你懂不懂这种感觉？”
夏清洲嫌他吵，他半抬起沉沉的眼皮，不耐烦地盯着何九：“你他妈能安静点让我睡会吗？”
“卧槽，你昨晚干嘛了？”何九见他累成这样，问：“穿成奥特曼大战怪物拯救世界啦？”
如果真的穿成奥特曼就好了，夏清洲心想，好歹还能打怪兽，是打的那一方，但他是穿成了怪兽，被奥特曼揍，是被打的那一方，全身上下哪哪都疼。
太惨了！
何九也不是真的关心他昨晚干嘛了，这会思绪还被闹鬼事件牵扰着，喋喋不休：“是鬼啊，咱们学校附近真的闹鬼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你到底懂不懂啊，洲哥。”
“懂，我他妈太懂了。”夏清洲被他吵得彻底没了脾气，直起身烦躁地薅了把头发，将头顶的那根呆毛压下去，一本正经地说，“我小的时候，一个人走夜路或者一个人在家，总觉得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转过去看什么都没有，就这样自己把自己吓了十七年，一根鬼的毛都没见过，你懂了吗？”
何九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觉得有点好笑：“懂懂懂，但是这不一样......”
夏清洲打断他：“你再不闭嘴，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去见阎王？”
何九立马噤了声，点头如捣蒜。
夏清洲瞪了他一眼，翻开卷子，低头的瞬间余光瞥见教室门口闪进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道身影径直走过来，停在他前面，然后，抬手轻轻扣了一下桌面。
夏清洲抬头：“干嘛？”
齐泽嘴皮动了动，视线触及他眼底那片淤青，话锋一转：“你昨晚没睡？”
“没睡好。”夏清洲说。
齐泽点了点头，才说正事：“张青找你。”
“哦。”
夏清洲起身。
何九又叫了一声“洲哥”。
夏清洲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临走之前把何九托付给齐泽：“这孩子要疯了，你劝劝他。”
齐泽诧异地看着何九。
何九说：“他居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你信不信？”
“......”
齐泽回到座位，不咸不淡道：“信啊，别说这个世界，就是现在，你的身后都有可能飘着一只鬼。”
何九下意识转过身，眼前猛地倾下来一个庞然黑影，吓得他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你干嘛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胖同学支着大半个身体，伸手越过何九成功够到后面桌子上的书，顺手扶了他一把，说：“我拿一下我的书。”
何九：“......”
“所以你还是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的对不对，齐神？”转过身，何九执着地问。
齐泽点了一下头，不咸不淡道：“你说有就有。”
见齐泽点头，何九顿时觉得心里面舒畅了不少，一脸的你看我就说嘛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洲哥他还不信的得意表情。
齐泽不觉轻笑。
对付疯子，最好的办法就是无条件地肯定他。
他说这个世界上有鬼，你就说啊对，有，他说牛能在天上飞，你就说没错，牛确实能飞。
否定他，只会让他变得更疯。
夏清洲敲门进去的时候，张青正在备课，见他进来，扶了扶眼镜：“来了啊。”
夏清洲点头：“张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张青给钢笔盖上笔帽，摘下眼镜说：“接到学校通知，下个月市里会有一个物理竞赛，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参加。”夏清洲毫不犹豫地说。
张青满意地点头。其实夏清洲的名字在他接到通知后第一个就写进了参加人员名单里，现在把人叫来看似是在询问本人意愿，实则就是通知一声。
同时被写进名单里的还有齐泽。
一共四个名额，首先定下来的就是他们两个。
张青挥了挥手：“那行，没别的事儿了，下去之后好好准备吧。”
夏清洲点点头，转身要走。
“哦对了。”张青又忽然出声。
夏清洲停住脚步，回过身看他。
张青从手边的一沓文件上面翻出来一张纸条，递给夏清洲：“考试的成绩出来了，这是你的成绩单，顺便拿回去吧。”
夏清洲接过来简单扫了一眼，叠起来捏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