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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他不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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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计瑾瑜赶出去以后,路粲盘腿坐在沙发上遥遥看鱼。眼睛很痛,感觉从没有这样哭过,但也想不起眼药水在哪,只能先作罢。

窗外暮色四合,仿佛狂风骤雨后的海面,竟然有些欲盖弥彰的温柔。轻轻起伏的水波中,流光溢彩的灯鱼曼妙地漂游。路粲站起来捻了一把鱼饲料仔细地撒进去,看见前几天新买的彩虹灯开始发色,剔透水晶似的。他轻轻笑了一下。原来有些话不说只会向下扎根,不会向上飞散,如今全吐出去像一气拔走一样,反而轻松许多。

心心念念的新缸铺好了河床,路粲看着它沉默半晌,伸手进去随便按了两下,瞬间便成了别的样子。其实把水草铺上长几个月,再不像样的基底也会长得好好的,何必找他?至于那个用来放鱼的小格子,他还想不清它的未来,于是先作罢。

他捣鼓完这一堆又接到“艺术展-赵”的电话——看见来电显示的时候差点没想起这人是谁——原来租期到了,和他商量时间看了房子去退押金。

“没事,我相信你,一会儿押金我直接转你。”

“要不这样,一会儿我发个视频给你看,你确认没问题再给我退。”

路粲当然无甚不可。挂了电话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个艺术展结束了,连房子都收拾好了。明明感觉走过那条流光溢彩的过道是不久前的事,却已经轻巧地跑过了两个月。最近蝉也没什么精神,大概夏天是快要过去了吧。不过房子钥匙也都被老路收走了,之后让刘叔去看看就是。

还没想完,手机又响,他皱了皱眉,只觉得今天电话怎么格外多,一看显示却是“刘叔”。

“真奇了怪了。”他嘀嘀咕咕地接起老路这位得力干将的电话,“刘叔,怎么了?”

“诶,路小少爷啊。”刘叔的声音依然听起来非常礼貌而亲切,“路总让我提醒您,别忘了后天要出席宴会,到时候我来接您。”

“宴会?什么宴会啊。”路粲茫然道,“谁说我要去了!”

“您自己啊。”刘叔和蔼得很,“这里还有您的电话录音,就是那天……”

路粲配合着电话录音里自己敷衍的回答和背景里热热闹闹的电子音,勉强想起是去电玩城那天接到的电话。

“啊?原来那个是要去宴会的吗?”

“对。不过也别太紧张,就是咱们的老合作伙伴二十周年庆,所以办得大点。但也就是穿得整齐点去吃吃饭听听歌,这种场合你去过的嘛。”

“是哪家,板材厂?”

“对。”

“好吧。”路粲想了想,“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吃过饭习惯性地打开小鸡农庄,路粲不想看到计瑾瑜,但要把稀有鱼都放了又狠不下心,于是只能把游戏卸载了事。洗完澡又收到计瑾瑜发来的晚安,路粲眼睛不眨一下地把他拉黑,往下一翻看到萧朗,想起下午好像见到过他。感觉过去了很久,仔细一想不过和计瑾瑜吵了一架而已,几个钟头。

他抓了抓刚吹好的头发,想起后天要去正经场合,便给萧朗发了条消息。

-明天去剪个头发有空?

萧朗回得倒快:“肯定有。下午过来?”

-嗯

路粲把手机扔到一边,看到床边放着的鱼鱼树憨态可掬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伸手把它脸朝下,看着它橘白相间的背面仍是不满意,特地站起来塞进衣柜,这才回来倒头睡去。

第二天路粲慢吞吞地起床刷了牙,深觉自己像半只落了水的面粉口袋,说不上很沉重,但也还是有一点提不起劲。给鱼喂了食、给自己喂了汉堡就准备出门,今天仿佛是个不错的天气,不阴不晴。

哪知一出门就看到计瑾瑜,简洁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长发扎在脑后,怀抱一捧牛皮纸包的小巧浅紫四瓣花,说是从校园偶像剧片场来的也十分有可信度。路粲昂着头,目不斜视地路过他,计瑾瑜和浅浅的花香跟在他身后问道:“出门吗?今天天气确实挺舒服。”

路粲不理他,站在路边看打车软件上司机还有一分钟到达。

“来的路上看到丁香,就想带一把给你。”

黑色的车停在路边,路粲没看他一眼,拉开车门坐进去,走了。坐上车的一瞬间他有回头的冲动——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对计瑾瑜视而不见,虽然应该理直气壮,但总忍不住心中不安——还好后视镜里只有满街的绿梧桐,什么也看不见。

给路粲修头发的还是Sunny,他欣慰地看着路粲和旁边作陪的萧朗,很觉他俩有希望。当事人之一倒是毫无自觉,还在点评店里的饮料。

“上回是柠檬水啊,今天换橙子了吗?”

“对。”萧朗笑道,“橙子和薄荷。好喝吗?”

“还不错。”路粲又吸了一口,放到了手边的桌子上,“甜的就挺好。好多理发店都给柠檬水,不喜欢。”

Sunny道:“这又不是饮料店!”

“你们老板自己问的诶!”

萧朗倒是认真地点点头:“其实也是有道理,理发店都差不多,饮料做得比别人多几种,兴许还是个记忆点呢?”

“那你们还可以卖奶茶啊。”路粲热心地提议,“理发店主题冰沙什么的。”

好个破名字。然而萧朗一本正经地道:“开发新品的时候一定叫你来提意见。”

Sunny想到自己除了剪头推销还要做奶茶,不禁打了个寒战。路粲提完马上就忘,转头看镜子旁边的电视去了,里头正在放海洋纪录片,白鲸在宁静地浮游。路粲单盯着它看,似乎突然想到遥远的事,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萧朗看他精神还好,今天又如此积极地来剪头,便问道:“昨天……”

“咔嚓”。

修掉一点鬓角。路粲跟着Sunny的手听话地转头:“昨天……噢!你还给我送了东西,我忘记看了,不好意思。”

萧朗无奈道:“你真是对我一点儿不客气。”

路粲有点惊奇地睁大眼睛:“怎么了?”

“我带礼物去你都不看,我会伤心啊。”

“那对不起嘛,下次我请你吃饭。”路粲又被推得脑袋歪了一点,转过来认真地看他,“但我和朋友说话一直是这样的,不然你问我里面有什么,不就穿帮了吗?那更不好了。”

萧朗愣了一下笑起来:“那我就不告诉你有什么了。”

“嗯,我回去自己看。”

Sunny又把他的脑袋推向另一边,说话声也远了一点:“不用修太短啦,有个型就行。”

“确实也不长呀。”Sunny手上一翻,换了把剪刀,“怎么突然来剪头,你想我啦?还是想别人啊?”

“想见谁不能出去见吗非要到你店里来。”路粲围着围兜转头,像一颗乖巧的羽毛球,“明天要去我爸一个朋友开的周年庆宴会,就想来把头发修一修,省得他老说我。”

萧朗道:“周年庆宴会?”

“对,有点像庆功宴那种吧。其实我也分不清谁是谁,但我爸非要我去。”

“噢。在哪?”

路粲说了个地址,在郊外工业园区,不近。萧朗道:“我送你去吧?正好明天我也要去那边。”

“你去那儿干嘛?”

“调研。”萧朗眼都不眨,“随时去都可以,你什么时候去叫我就行。”

路粲想了想,能少听一路张叔的唠叨也挺好,于是点点头:“好啊。”

头发很快修完,萧朗送他出门。暮夏午后天气,空气像是雾蓝色。路粲看到店路口的茂密树丛,随口问道:“这个是丁香吧?已经开败了吗?”

“大概……吧。”萧朗也看了看它,“我没注意过。你要想知道,我问问我妈?”

“不用。”路粲笑了笑,“再见。你的礼物我会看的!”

他是走路回家的,因为闻到下雨的前兆,突然想和雨比比看谁先到家,若是打车,未免不公平。他运动神经好,腿也长,走起来堪称健步如飞,走到家门口的梧桐道上时,风声穿楼乍起,绿云簌簌。

路粲小步跑起来,离院门约莫还有两米时看到计瑾瑜不在,大松一口气,遂轻巧地向前跨跳了一大步,将将进入院门的窄小屋檐下时,头顶落下滚雷,洒下一霎雨。

“嘿。”他得意洋洋地靠着院门乐,“我赢了。”

掏钥匙要进门时,他听见脚边不远处有叮当轻响——院门边不远处有一丛茂密的紫色丁香随雨轻摇,它插在一只宽口玻璃瓶里,叮当声就是雨打玻璃瓶弄出来的。

路粲小时候被母亲逼着练大提琴,虽然这技能早早地就被丢开,但好歹也还是练了几年。他那时总也练不好,发泄似的一弓甩在了阳台刚发枝的丁香花上。其实甩下去的一刻他就后悔,那是他自己带回来、试探性地埋下去的小小种子,没想到每天浇水,真的渐渐发芽,成为今天这样曼妙向上的绿枝——可就是那一甩,茎折了,没过两天原本青翠可人的嫩叶渐次枯萎,再也没能成为新的花。那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无人责怪,甚至无人知晓,但他从此以后生气连东西也不愿再折腾,大概因为冥冥中惧怕这世上到处都是失去后不能再重来的事。

路粲犹豫了一小会儿,伸手去端那瓶丁香花。瓶底带着一张纸,一端瓶子撕起来大半。墨迹已经糊了,看不清写的什么,只能隐约认出计瑾瑜的笔记,在开头叫他“小粲”。路粲把碎纸片揉成一团,特意顶着雨走出去把它扔在了外面的垃圾桶。

这玻璃瓶也敷衍,不是计瑾瑜做的那些精致玩意儿,是个罐头瓶,宽宽胖胖,度量很大的样子。路粲嗤了一声:竟然自己坐在这里吃罐头!但也多亏瓶身宽大,鲜切的丁香挤在其中不会太拥挤。墨绿小叶簇拥中,粉紫相间的四瓣小花娇嫩地带露盛放,像这胖胖玻璃瓶的一幢柔弱亭台,漂亮且可爱。

“可是我也不会养花。”路粲把它往屋檐下紧着挪了挪,确保它淋不到雨,自言自语道,“你就自己多努力几天吧。反正你也没有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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