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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鱼的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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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粲家住了几天,计瑾瑜还是回去了一趟,在路粲家留下的东西暂住几天还够用,一长就不够了。

他们开车回了工作室,刚好碰上隔壁店开门。一位身着旗袍的卷发美女趿拉着拖鞋出来摆开喝茶的桌椅,看见二人便伸手打了个招呼:“计老板,昨天不在啊?好几个客人来找。”

“郑老板早啊。”计瑾瑜笑了笑,“是不在,麻烦您了吧?”

“不麻烦,都招呼到我店里创收去了。”郑老板笑眯眯,“这位是你朋友?对做陶瓷有兴趣吗?”

“我男朋友。”计瑾瑜转而对路粲介绍道,“这位是郑女士,隔壁陶瓷馆的老板。你想去玩儿陶瓷吗?”

路粲猛地震了一下,瞪大眼睛看计瑾瑜,郑老板倒是接受良好,“啊呀”地轻笑了一声。

“是男朋友啊?那可不好打扰你们,下次有机会来阿姨这里玩。”郑老板笑眯眯地说完,又云淡风轻地从柜台后摸出一枚陶瓷小挂饰送给路粲,“见面礼。”

“这怎么好意思呀美女姐姐!”路粲被妈训练出的条件反射又在工作,对郑老板挂出一百二十分的笑脸,“这个是陶瓷风铃吗?做成荷叶的样子啊,好精细!是你自己做的吗?太厉害了吧……”

十分钟后计瑾瑜礼貌地笑着把他抓走了,并有理由相信不抓走这二人还能兴高采烈地聊到太阳下山。路粲和郑老板挥手告了别,跟着他一路小跑,绕过蜿蜒的小路回休息室。在路上还是忍不住开口:“诶,计瑾瑜。你直接说我是男朋友可以吗?虽然她看起来人是挺好的,但……”

但以前在人多的地方,计瑾瑜连手都不和他牵,他其实也不太好意思,但能隐隐感觉计瑾瑜那种谨慎的讲究,和他是不同的。

“当然可以,你就是我男朋友啊。”计瑾瑜停下来,拉着他的手却没有松,“对不起,是不是有点幼稚?”

清晨的秋风把流云吹散,还好牵在一起的手是温暖的。

“是有一点。”路粲伸头响亮地亲了他一下,“还好我喜欢你。”

路粲还是第一次进计瑾瑜的休息间,不出所料地整齐。他看计瑾瑜收拾东西,看他在箱子左半边整齐地放进用防尘袋封好的衣服,每一件都是一模一样大,叠成整齐的立方体;又在右半边放裤子,刚好并排成高度相当的两列,下面空一行放小点的衣物盒、护肤品盒,华容道一样严丝合缝。路粲起先很起劲,这下越看越眼晕,立即走出他的房间,决定到工作室里逛逛。

路粲去露台找了找,没找见那个总是在信上出现的小姜,倒是发现一个空罐头盒。商品陈列区换了不少新品,路粲一一看去,看见那个Logo时还是觉得稀奇,扬声问道:“计瑾瑜,这个鱼到底是什么啊?是你上课睡着在笔记本上压出来的吗?”

计瑾瑜走出来,看到他说的是Logo,表情变得微妙:“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路粲一脸茫然,“又不是我画的。”

“是你画的啊。”

“……啊?”

计瑾瑜回去把箱子扣上,又从书架上抽出一本速写本,递给路粲:“你自己看。”

路粲翻了两页,想起了他与这本速写本曾一起上课的深情厚谊,计瑾瑜往后翻了几页,把那条鱼指给他看:“你画的,你说我和鱼一样好。”

那条线条简洁的小鱼果然在那个角落里,路粲自打知道它是自己画的,已经迅速对它刮目相看:“那还是我画的小鱼略胜一筹。”

“是是是。”

路粲又翻了几页,想起自己曾经和计瑾瑜说过的很多天马行空的话,忍不住也笑起来,这本子上有的是他画的,隔几页又是计瑾瑜画的,有时候计瑾瑜帮他在鱼下面补一点水草,有时候会写下一些漂亮的字,诸如“快听课”“下雨了”。一页一页翻过去,好像短暂地回到过去,他们无忧无虑地谈天说地,讨论走廊边的绿萝为什么一边长一边短也能说三个课间,从不想来日。

路粲摩挲着速写本的纸张,它因为保存得当,每一页都还挺括清晰,而且他抽出来的姿态如此之熟练,足以说明这本本子经常被想起。

“计瑾瑜。”

“嗯?”

“这个是……”他看了看封面,“这是高二上学期用的啊?”

“是。”

“你是不是老早就暗恋我啊?”

计瑾瑜被猝然一问,突然觉得脸上发烧——虽然其实根本没什么好烧的——他眨了眨眼睛:“对啊。我没告诉过你吗?”

“没有。你从来没告诉过我!”路粲睁大了眼睛,“我还以为你是我追来的!”

“我竟然没告诉过你?”计瑾瑜也睁大了眼睛,“我们谈恋爱那几年都说什么来着?”

“说你是个笨蛋。”路粲趾高气扬地把速写本合上,胡乱塞进计瑾瑜箱子里,“带走,本大人要回去细细鉴赏!”

计瑾瑜又花了一点时间把速写本排进自己的箱子里,他们出门时路粲忍不住问道:“那这条鱼叫什么呢?”

“这个我也没说吗?”计瑾瑜很惊奇,“风信鱼。虽然在海里,但能看到风的颜色的鱼。”

路粲“啊”了一声,这个他倒是记得,是他讲的很多种幻想的鱼里的一种。仔细一看,这logo下面小小的花体英文,写的是Wind Fish。

“那你这不得给我版权费吗?”

“当然当然,收入咱们俩对半分,怎么样?”

“我七你三。”

“成交。”

在路粲家长住,就意味着工作单程就得开车四十分钟,做玻璃倒是不论时间,主要问题是还要开店。就算他自己做老板,也难免遇到不可控的状况,比如这天他要关门下班,却碰上一个没带包装也没带消费凭证硬要来售后,说自己从店里买的杯子突然炸了,计瑾瑜看了就知道不是自己做的,那人却拦着不让走,吵出动静来郑老板还帮忙报了警,警察还没来那人就先跑了,摆明了是想讹钱。

“那你回得也挺快呀。”路粲拉着他左看右看,“开车没超速吧?”

“没有。”计瑾瑜还笑了笑,“今天路上也不堵。就是来不及做饭了,我们叫外卖好吗?”

“本来你做的饭也就那样!你去洗澡吧,请你吃大餐。”

路粲仰躺在沙发上点外卖,听见计瑾瑜上楼、关门,忍不住摇头晃脑起来。计瑾瑜就算去工作也坚持每天晚上一定回来和路粲吃饭,今天其实按理说他早该饿了,但计瑾瑜没到家,他就是吃不吃都行,等他到家这一秒,才感觉对吃饭重新燃起了兴趣,看哪家都像是有无穷的珍馐美味。

计瑾瑜洗了澡,头发挽在颈后——路粲吹了三天就累了——下楼来时好险没被餐桌吓一跳,一条豪华的寿司船昂首屹立着,金枪鱼和三文鱼花层层叠叠,海胆龙虾交相辉映,仿佛就要扬帆起航。

“……小粲,我就不问多少钱了,咱们吃得完吗?”

“是啊,我点的时候光看到它说大吉大利来着,想着给你去去晦气。”路粲很是懊恼,“要是吃不完,你明天拿去送小姜吧!”

“……”计瑾瑜郑重地点头,“那我尽量不让小姜有机会。”

其实最后还是剩了一点,用一次性饭盒装好,准备明天带给小姜。计瑾瑜把餐桌擦了,路粲早就换好鞋子等在门边,等着和他去散步。秋日的星空高而明净,他们牵着手走过金黄的梧桐道,还有之前计瑾瑜办过展览的那条小街。不少人在散步,晚间开业的酒吧门前亮着蓝色霓虹灯,有人在唱歌。牵着手的他们并不引人注目,只是普通的享受秋日夜晚的人中的一对,像洋流中的鱼。

回了家就一起打游戏,路粲在打游戏一道上的天赋远超他在数学上的,计瑾瑜基本只负责在后面跟着跑,跑慢了还会被路粲一按按键就拽上去。屏幕里蹦蹦跳跳的小圆球欢乐地冲破雪山和森林,在色彩斑斓的大海里徜徉了半天,突然不动了。

“我想看纪录片!”路粲突然宣布道,“还要吃冰淇淋。”

“这么晚?太凉了吧。”

路粲从沙发上骤然升起要揍他,计瑾瑜又道:“我把早上剩的吐司烤一下,把冰淇淋抹在上面吃?”

路粲满意地降落了:“好的。”

于是晚上十一点,路粲吃了热腾腾的冰淇淋吐司,他们一起看了海洋纪录片,和上次那部是同一个导演,镜头缓慢而优美。路粲靠在计瑾瑜肩上嚼东西的动静让他想起仓鼠,不过路粲比较听话,会用碟子接住碎屑。

“计瑾瑜。”

“嗯?”

“我们一起住多久了?”

“一个星期,明天就是第八天。”

“这么短啊。”路粲感叹道,“感觉好像一起生活了一辈子。”

计瑾瑜顿了顿,转头看他,不知道怎么搞的,吃冰淇淋总是蹭到鼻子上,雪白的一点点。他低头去舔掉那一点冰淇淋,路粲刚要说话,就被他堵了回去。香甜的、冰凉的、滚烫的吻。

碟子仓促地磕在茶几上,非常清脆的一声响。路粲七荤八素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仰躺在沙发上,计瑾瑜向他俯下身来,睫毛轻轻蹭过他的颈侧、锁骨和手腕,很痒。蠢蠢欲动的热潮涌上来搅动呼吸,路粲的手在他颈后勾紧又松开,扯散了发绳,头发流水一样漫下来,将他们笼罩了。计瑾瑜眼睛长得纤薄,眼尾垂下去的时候显得不近人情,但是路粲伸手摸了摸,毛茸茸、湿漉漉的,还是觉得安全。

他向他手里蹭:“小粲……可以吗?”

“可以啊。”路粲被他亲得太厉害,说话都在喘息的间隙,偏偏还要对他笑,“我喜欢这样抱抱,好舒……唔!”

潮汐涌上来,说不清是淹没月亮还是被月亮接纳。言语和呼吸像泡沫般碎在鲜艳的珊瑚中,只留下细碎如血的粉红斑驳。就此陷入深软腹地,海怎么会需要呼吸,死在梦中就是他的宿命——可是琥珀色的月亮向他伸出手来,呢喃他的名字,抚摸他的身体。十万分滚烫明亮的、又软又甜的,黄油味的毛月亮。那么原来他不是海浪,被舀进圆滚滚的玻璃缸,就只是一杯蓝色的苏打水,吞下了一粒琥珀色的糖。会融化、会沸腾、会蒸发,不会漫无边际,不会忘记自己。

这是十月末不再下雨的夜晚,广玉兰连叶子也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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