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沉剑·终（真白BL，端游背景）

天涯八卦小报--江湖轶事

主笔：不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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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清明梦

许是酒劲上来了，归明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竟是趴在酒桌上睡着了。

初时，梦里一片混沌，然而混沌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一道青铜色的剑光劈开。剑光背后，归明看到了涂清，依旧是多年前的样貌，一袭白衣，手握青霜。

“看来，剑我帮你送到了……”归明长舒一口气，心中很是平静。

画面再转，在芳华谷大树下的小庙前，月上中天。

涂清半开玩笑地说：“这神仙不知是何来头，造像看起来像是位老人家，还披着一层月光，依我看，倒是有几分像月下老人。”

“可能是当地供奉的神仙吧，我也看不出来……”

“你平时都向神仙许什么愿啊？”

归明正色道：“自是许愿天下昌平。”

涂清狡黠一笑：“可是月老不管这个啊……”

归明一阵无言，然而脸上却难得出现一抹异样的神色，“那我便祝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怎么都不许点和自己有关的呢？”涂清侧头，似在等待归明的反应。

归明却只是叹了口气，不再理会涂清，而后郑重地向树下那位神仙行了个礼。

“许了什么愿？”涂清凑到归明耳边问。

“愿我能寻得一生至爱，并与之相伴终生。”

像是没有听到期待的答案，涂清只是轻叹一句：“唉，真是木头脑袋，依我看，你就活该孤独一生。”

活该孤独一生吗？听起来似乎只是涂清当时的一句气话，没想到却一语成谶。涂清离开后，归明确实孤独一生，唯有三尺青锋长伴左右。

都说树下的神仙灵验，如今看来，灵验是真的灵验。

归明后来确实认识到了自己对涂清的感情，“寻得一生至爱”这点算是实现了。站在涂清的角度来看，归明确实也做到了与他相伴终生，只是这一生，似乎有些短暂。

两个看似矛盾的发愿，最后竟然都能实现。想到这里，归明只觉得万事万物似乎冥冥中自有定数，人力竟是如此微不足道……只是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就被归明强行压了下去。

不，不该是这样的。这种想法，如果涂清还在的话，一定是会反驳的。归明闭目凝神，似乎是在思考人力能改变什么。人力一定有其作用，只要剑在手里，就一定能改变什么。

归明后来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涂清离开以后，归明带走涂清的剑，继续追查离魂峡炼药试毒一案幕后的黑手。归明也确实查到了，据说是某个世家的少主，天生体寒，命不久矣，有人出主意说可以活人来试药。

那药方中，有一味便是人血。归明那日在鹧鸪岭草房子中闻到的腥甜味，大概就是贼人们给村民们放血的时候残留下来的。而那些不能再放血的村民，则被带到离魂峡，以寒毒饲之，使其体质接近少主，而后试药。

后来，归明多方追查，联合盟会的人将贼人的窝点一一端了，随后更是一人一剑挑翻了这个世家，让那些与试药有关的幕后黑手付出代价，整个江湖为之震惊，九华也因此安定了好长一段时间。

江湖传说，有名黑衣侠客，手持一柄青铜色长剑，剑光所至之处，诸恶尽除。

所以涂清说的话，归明是有记住的，并且身体力行。原来，把握住手中的剑，比参悟渺茫的天道，要实在得多。

可是归明心中也有放不下的东西，那段记忆即使到了今天，归明在回想起来的时候，依旧是心底一沉。他会责怪自己没有早日看清内心，但他也庆幸最后没有留下遗憾。

彼时的涂清已是剧毒攻心，忽冷忽热，时常被困在梦魇之中。那一日，归明来看他，却听见他用微弱的气声问：“道长，你会解梦吗？”

归明没有回答，只是拉起涂清的手。那是拿剑的手，指节本应苍劲有力，而不应像现在这般瘦骨嶙峋。

涂清接着道：“我梦见你站在高台上，我大声叫你，可是你听不见，我想飞书给你，可是每当我把信丢给你的时候，就会吹来一阵风，把信吹落到我手里……”

“如此反复了三次，我想着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要自己上去找你，然后我就大小轻功全用上了，好在最后，我总算飞了上去，也好好地把信亲手交到你的手中。”

“我没想太多，就想着咱们两个人，你若永远不下来，我也永远不上去，那这封信就只能永远留在我手上，可我不想这样，我想把它交给你……所以道长，你能帮我解这个梦吗？”

涂清的心意，归明自是清楚的。涂清没有等到归明的回答，但他等到了眼前人的深情一吻。归明的发丝垂落在涂清颈侧，涂清被熟悉的气息所环绕，那是冷冽的、温暖的、带有一点香火气息的。

迷雾渐渐升起。归明只觉无所依托，身体极速坠落。

归明醒了过来。

【十三】尾声

归明从酒桌上醒来的时候，睡眼惺忪地看着眼前身穿太白长衫的模糊人影。眼前的模糊人影同记忆中的那道身影似有一瞬间的重合，归明竟是分不清此时此刻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是虚幻或现实。

“阿清……是你吗？”归明喃喃自语，却没有等到回答，而是听见眼前少年用清亮的嗓音说了些什么。

“道长，你醒了吗？”眼前的少年侧着头，看着归明。

原来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可为何方才的梦境那么真实，真实到归明甚至怀疑此时此地的自己才是身处梦境。

归明揉揉眉心，定了定神，说道：“抱歉，是我失态了。”

“道长，我有个问题，可能有点冒昧……”少年试探着开口。

“无妨，若是关于你师叔的事，你尽管开口问便是。”归明答道。

“既然青霜是师叔留给你的纪念，为何你最后还是来太白沉剑了呢？”

归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沉思了片刻，然后才开口道：“你师叔还在的时候，曾和我说过，若有朝一日厌倦了纷争，那就把剑沉在太白，找个僻静的地方隐居。可他临终前却把青霜交给我，说他的路可以止步于此，但青霜不可以。”

“我当时还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所以我带着青霜走过很多地方，一路上也一直在尝试着印证自己的‘道’。每当我道心不稳、思虑过度时，看到青霜，便会想起你师叔当年点醒我的话。”

说到这里，归明似乎是回想起了一些往事，稍稍顿了顿。少年见状，不禁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明白了，并不是青霜需要我，而是我需要青霜。什么‘青霜的路不能止步于此’，那只是你师叔劝我收下青霜的托词。他一定是料到了我日后的动摇，所以才会留下青霜，给我警醒。”

“如今我在求道路上已小有所得，我想，你师叔应该也很乐意看到这一天的到来。所以我便来完成他当年没来得及做的事，沉剑太白。说到底，我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或许在少年看来，友人留下的纪念应是值得珍藏之物，留在身边总归会更合适些。但如果说沉剑这一仪式，是为当年道长与师叔没来得及完成的论道画上一个句号的话，那也算圆满。

天色渐晚，掌柜的已准备打烊。归明结了账，又另外买了坛“醉浮光”。比巴掌略大的酒坛子，与那夜沉剑池所见的酒坛子一般无二。

“多谢小友带我来此。”离别前，归明向少年行礼致谢。

“不，是我要谢谢道长，给我讲了这么多师叔的故事。”

两人在醉白池分别，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向两个方向而去。白衣少年回转太白山门，黑衣道长却是走向蛟龙岭的方向。

不知何时，蛟龙岭也飘起了雪，细雪沾染归明的发丝，一如那夜沉剑池，细雪沾染涂清的发丝。

归明来到涂清碑前，一晃过去了这么多年，石碑的边缘已有些残缺。

归明打开酒坛子，里面装的是醉浮光，就是那个涂清随口起了个名字，归明却心心念念很多年的醉浮光。

一杯敬知己，归明回想起那夜沉剑池畔暖红的火光映着涂清的面庞。

一杯敬故人，归明记得那夜涂清把青霜交给自己时屋内飘荡的酒香。

一杯敬至爱，归明依稀看到了那夜九华芳华谷月色之下的灵验神仙。

或许自己当时应该换个愿望的，归明心想，若是神仙真的灵验，许个共白头的愿，应该……也能实现吧？

然而天地偌大，无人回应。

只有秦川那好似终年不停的雪自顾自地飘着，覆上涂清的碑顶，也覆上归明的发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