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年的精神力不知被撞到了哪里，昏昏沉沉地浮到上方，胡乱地抓住一个固定不动的东西当做救命稻草。

周围安静后一看，这熟悉的人体经脉，和她维修时看到的一模一样，应该是一具机甲。

那具“机甲”手持一朵干花，淡然开口：

“就算不是为了我们，想离开这里很简单。只要有人实现信徒的愿望，就会自动成为镜面世界的主人，到时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可阻拦不了。”

江年：…不是机甲……是人。

转换视角，从肉身的位置看，刚刚说话的人是周芳存。

江年的精神力进入了周芳存的身体！

以中医的角度来看，周芳存的脉象似乎不太健康。

“要怎样才能实现愿望？”江年装作不知道，精神力紧紧盯着周芳存体内的任何一丝波动。

周芳存讶异了一瞬，想起了点什么：“我没有介绍吗。”

她在镜面上踱步，带来一阵花香，“镜面世界是善主的领域，主在数年前离开了这里，不知去往何处，只留下几个信徒为祂打理琐事。我们代替善主传播教义，指引真实，实现愿望。这个世界无主，在这里谁都可以成神！”

“我已经为你们铺垫好了一切。只需要在镜面上轻轻点击两下，代替主来实现信徒愿望，就可以欺骗世界法则，获得善主的权柄！”没有刻意塑造氛围，周芳存说出的话语已经足够诱人。

“机会只有一个，这可是做善事，你们或许需要斟酌斟酌，可不要打架哦。”

蒋君和江年对视一眼，从对方眼睛里看出了不妙。

双击点赞，代替美神履行职责，就可以接收镜面世界。

也就是说，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成为邪神。

真是一笔令人心动的交易，听起来像白送，实际是白送。

如果真这么轻松，她自己为什么不去实现大家的愿望，而是要挟别人来做？周芳存显然隐瞒了一些事，而未知的危险才是最吓人的。

江年的精神力察觉到周芳存体内的能量流向不太对劲，一开始还以为是受到邪神污染的原因，可她越看越不对。

脉象时而虚浮无力，时而强劲稳健，周芳存的身体好像在极度虚弱与极度强健之间摇摆不定。是某种力量的副作用，还是生了怪病？

周芳存给了三人考虑的时间，这正中江年的下怀。

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等联邦的人前来救援，比他们自己在陌生环境里横冲直撞要好。

站了这么久，江年也累了，她一屁股坐在镜面上，压住了不知哪位邪神信徒的脸。

“小心，手不要碰到镜面。”蒋君提醒。

江年招呼两位队友一起坐，大岔着腿，胳膊放在膝盖上，背靠队友，原本安逸得很，她却把手腕垂下，距离镜面很近。

“随便点两下并不会触发，你看。”

她行为大胆，在蒋君惊恐的眼神中伸出手指，快速轻敲了两下镜面。

蒋君几乎扑了上去也没能制止她莽撞的手指，只能用看疯子的眼神说：“你不要命了吗？”

海生看见这一幕只能轻笑摇头，安安稳稳坐在江年身后，用后背互相做靠垫。

轻敲过后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蒋君才坐回去，似乎想了很多，语调难以捉摸：“看来动作不重要，重要的是主观意愿。你怎么知道不会有事？”

江年仰头看天：“我不知道，猜的。如果触发条件只是这个动作，周研究员直接骗我们这是出去的方法就好了，才不会解释这么多。”

她冲周芳存挥了挥手：“对吗，周研究员？”

周芳存的脉象又变了变，让江年不自主地侧了侧耳朵。

“的确，需要你们在意愿上的配合。”周芳存在自己身后幻化出一把纯白色的椅子，优雅入座，“不好奇，我为什么会选择你们吗？”

江年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在镜面上划出水痕。

大费周章只为了抓三个刚进联邦的菜鸟，确实惹人怀疑。

“无非两种原因，我们拥有能帮助你的力量，或者可能有帮助你的意愿。”海生背对周芳存，淡淡分析。

“你认为是哪一种呢？”

海生：“都有一些吧。”

江年从没见海生说过这么多话，他声音清亮，朗朗入耳：“自从我们进入5号居民区开始，你就有所察觉。先故意带走了一位队员，引大部分人出来，用你的邪神力量挑选出合格的人，然后有针对性地把我们引到这里，只有你挑选出的人才能进入镜面世界。”

然后带他们观赏黛西的故事，先博取同情，再威胁逼迫，要求他们接手镜面世界。江年在心里补充。

最后，海生赞赏道：“你很敏锐，一眼就看出了我们的不同。”

江年偏头看他，他们三个的不同？哪里不同？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虽然联邦检测不出来，但我们的精神力都超越了S级，对吗？”海生平静地丢出一句惊雷。

不止江年一个人有秘密！三人居然都在隐藏实力！

听了这话，蒋君皱起眉头，抗拒道：“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但她没有否认。

嚯！江年好像又无意中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周芳存的眼神很亮，身体里的能量也翻江倒海，让江年感到自己的精神力快要被晃瞎了。

“既然你们拥有这样的能力，也正直善良，为什么要害怕帮我？我会将这里的一切当做报酬，你将收到一位神祇的力量。”

可问题是，他们真的能活着收到这份力量吗？普通人类真的可以“窃取”邪神权柄？恐怕负面影响会比收获更大。

“你找错人了，”海生从回忆里拉出一个名字，“S05巡查小队，好像是叫这个名字，他们很强，是来接手任务的S级小队，那些才是你要找的人。”

“好像也不怎么样，”周芳存甜甜的笑着，栀子花香浓烈，“他们到了，可是等级不够，无法进来呢。”

三人的面色都变得沉重。

这是最坏的情况，援军已经到了，却连镜面世界都进不来。

没有人能帮他们，他们要想出去只有一个选择——和周芳存做交易！

“队长说来这里集合，他怎么还不到？不会出了什么事吧。”伊桑翻遍了房间不见人影，忧心忡忡。

明明是白昼，整个日光大道却都像笼罩着一层阴霾一样，空气沉闷潮湿，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格雷戈家非常安静，连鸟叫虫鸣都消失不见。

辛迪走上台阶，进入阴森的走廊，却发出一声：“咦？这里有个人。”

伊桑快步爬上楼梯，生怕队友莽撞：“队长说了，现在日光大道的居民都受到了精神污染，一旦……啊！！！”

他的尖叫声打破了整条街的寂静。

伊桑半趴在地上后退，嘴唇哆哆嗦嗦：“那是什么东西！”

在一具完全没有皮肤的躯体上，掺着鲜血的筋肉暴露在空气中。两颗眼睛没有用来固定的皮肉，在眼眶里溜溜转动。

身形是女性，她匍匐在地，身影呈半透明状，看起来不是很清晰。

辛迪凑近看那个浑身血红的人型影子，认真回答：“五官和黛西很像，应该是黛西的妈妈。”

伊桑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女鬼”这个词咽下去，为了镇定内心又重复了一遍说过的话：“队长说日光大道的居民都受到了邪神污染，看到人可以立刻攻击，不要犹豫。”

“哦，”辛迪摸着下巴，不再关注那个没有伤害性的模糊影子，反而向伊桑身后望了望，“可你身后那个看起来很正常，要立刻攻击吗？”

伊桑的身后就是楼梯，他刚刚从楼梯上来，没有碰到任何人。他摆摆手，没放在心上：“哈哈哈，别开玩笑。”

辛迪没有笑。

伊桑脸色垮下来：“你是认真的。”

他颤颤巍巍转头，耳朵比眼睛先一步听见身后的问候。

“各位巡查员们，发生什么事了吗？”

格雷戈依旧是一副老绅士的打扮，站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帽檐低低压下来，让人看不清神情。

三人背对背坐在水波荡漾的镜面上，越来越难熬。

邪神领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入的，就算是无主的领域也会给人带来极大的精神负担，随着时间推移，三人的精神状态逐渐偏离正常。

尤其是江年，她体内的邪神力量和美神留下的镜面世界产生共鸣，脑海中盘踞着一阵没来由的焦躁，就像煤炭烧完后散不尽的灰烟一样呛人。

好想吞噬点什么！江年时不时冒出这个想法，邪神的本能在意识中疯狂滋长，让她的行为风格也产生了变化。

好烦！好想把这个世界搞到手！

周芳存无聊中和江年对上了眼。

江年：“你有病。”

周芳存：“？”

虽然是敌对的关系，但周芳存还是搞不懂为什么会突然被骂。

蒋君满头大汗，显然也压抑着内心的崩溃，她咬着牙凑到江年耳旁：“又要挑衅吗？这事我熟。”

海生整理了一下额前碎发，他的脸色发白，断言道：“不，她是真的有病。”

周芳存无语：“你们疯了？”

江年在心里迅速整理计划，用精神力为周芳存下了诊断。

她的脉象瞬息万变，既有气血寒凉，又有邪热入侵，脏腑虚弱无力，又浮又沉，就像稽查员理查德的脸色一样乱！简直不是人能有的体征。

不仅有病，而且命不久矣。

江年盯着周芳存的眼睛，死死压抑住胸中的躁动：“以普通人的身躯承受邪神力量必须付出巨大代价，你已经病入膏肓，力量枯竭，才会病急乱投医，找我们来帮忙。

你企图在死前哄骗几只肥羊接手这个世界，帮你把镜面世界变成现实，以便和你的家人在镜面世界团聚。

用镜面世界替代现实？多么伟大的愿望，你根本不在乎谁会承担这个愿望的消极影响。如果谁贪图镜面世界的力量，站出来实现这个愿望，就会有和你一样的下场。

不，这个愿望太大了，我敢保证那个人会承受完全不能想象的痛苦。”

“可是进出世界的门被邪神力量控制，除了掌控镜面世界以外，我们没有其它的方法。”海生接过话来，虽然说着没有办法，却气定神闲。

要想控制住这个无主的世界，就必须代替邪神实现一个愿望，同时承担相应的代价。

“你知道那个办法，可以让我们以最小的代价走出去，对吧。”

江年不知道在问谁。

蒋君听懂了：“你们说的不会是……”

“对，很简单。”江年感到身体里有某种东西喷涌而出，精神力脱离周芳存的身体重新遁入镜海，自在遨游在充满力量的海底。

她发出舒适的喟叹：“那就是成为美神信徒，再许一个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