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仓库里的食物又消失了，就算五个人看守也没有用，根本抓不到是谁偷的。”木头的神情非常沮丧，嘴巴瘪瘪的，忍不住要哭出来的样子，“我们的存粮都不见了，如果再没有其它食物送过来，大家都会挺不过去的。”

“尊敬的圣主，请一定帮帮我们，请赐予我们一些食物吧！”

木头生活的地方不像星空暗面，他的叙述和周围的环境都没有那么混乱，只是食物短缺而已。

好不容易搜集来的食物总是莫名消失不见，现在一点食物都没有，他饿得面黄肌瘦，快撑不住了。

江年很想帮他，但是按照邪神的风格，江年敢保证，如果她按下这颗红心实现木头的愿望，这个小孩当天晚上就会被做成食物喂饱其他人的肚子。

“随便向未知的神祈求也太危险了。”江年发出评价。

而光屏另一边的孩子打了个激灵，向四周寻找：“谁？是谁在说话？”

木头很聪明，很快就猜到了：“是圣主吗，圣主能听到我的祈求对吗！求求圣主，赐予我们一些食物吧！”

江年还没试过在光屏前说话，现在才发现她的声音会直接传达给信徒。

可如果她实现这孩子的愿望，只会害了他。

“你身边有大人吗？”江年决定，就算无法实现他的愿望，也不能看着他走向其祂邪神的怀抱。

木头乖乖回答：“神学院里有神使教导我们，但神使现在不在这里，他刚刚离开去为大家寻找食物了。”

“那神使没有教过你，不要随便向陌生的神祈求吗？”江年教育小孩子。

木头小脸一皱，哇的一声开始哭泣，边哭边诉说。

“当然教过，神使说只能对经文里记载的神进行祷告，其祂的神都是坏神，可是，可是……”他抽噎，鼻涕和眼泪都飞了出来，只能用斑点狗的皮毛擦一擦再继续，“可是经文里的神都不理睬我们！我们没有办法！”

他说的经文应该是那些民间虚构的神明记事，五花八门写什么的都有，但和真正的神一点关系也没有。

联邦批准可以流传这种虚构的故事，反正也不是邪神，虚构总比精神污染要好。

木头把小狗放下来，它很快就跑走。

这里只剩下木头一个人，小小的身影跪趴在地上祈求：“伟大的圣主！我们有很多人，只要圣主愿意救救我们，我们都愿意宣扬主的圣名，为主奉献终身！”

不，正相反，江年巴不得他远离自己才好。

“我恐怕不能实现你的愿望，可怜的孩子。”

木头的眼泪困在眼眶里，失去焦点一般地抬头，他无法接受自己被神抛弃，嘴唇蠕动了半天，问出来一句：“为什么？”

江年也不忍心，但她必须骗他。

“就像神使说过的那样，你只能对经文里的神祈祷。”

“可那些神根本不听！”木头恨不得把心挖出来，显示自己的忠诚。

江年的骗人功力日益见长，她用压迫性的语调质问：“是不是你不够诚心？”

木头面对这个问题有些瑟缩，不敢回答。

江年继续：“神只是在考验你，如果你一心只想得到回报，只要祈祷没有应验就马上去找别的神祇，那么我可以保证，任何一位神都不会回应你，甚至还会受到冒犯，认为你不诚心。”

“那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听神使的话向经文里的神祈求。只要你耐得住寂寞，不管怎么样都相信你的神，祂就会在你的心愿中显兆。”

木头还是问：“如果永远都不显兆呢？如果神不爱我们呢？”

“怎么会有神不爱自己的信徒呢，我可怜的孩子，”江年哀叹，“只是你的三心二意惹怒了你的神，祂对你施以一点惩罚而已。但不要难过，你还有一条生路。只要从现在开始，你一刻不停地向你原本信仰的神祈求，祂就会在一个最合适的时间出现。不要心急，不要害怕，你只需要静静等待，相信你的神。”

一个小孩子能做什么，他只要不向邪神祈求，乖乖等着大人的救援，就是最好的助力了。

木头仿佛重新燃起了希望，决定马上去祈求。

“等一等，你信仰的神是谁？”江年问。

木头似一阵风一样跑走，他的声音也像风一样传到江年这里。

“是伟大的天蓬元帅！”他说。

江年：……

她其实还想问问，他们读的经文里面是不是还有一个和尚、一个猴子和一个大胡子。

解决了这次祈祷，江年又在光屏里翻来翻去，怎么也找不到适合满足愿望的人。

无辜可怜的人不行，精神正常的人不行，江年的邪神本性愈加累积，精神状态已经快到极限。

她真害怕自己会突然疯狂，在联邦暴露邪神身份，然后经历一番血战被稽查员捉拿。

不行，必须实现一个愿望，让这股邪神的怨气有个出口才行。

江年翻找着，突然听见一个耳熟的声音。

“我将精神交付于星空之上，祈求每一个祷告都受到祢圣洁的指引，求圣主赐予我第七只眼睛，求祢降下神圣的秩序与理性……”

嚯，是老朋友，鱼人菲诗。

鱼人小伙子的八百颗眼睛都写满了虔诚，在身上眨呀眨呀，看上去异常活泼，让人不忍直视。

江年在此刻已经完全失去理智。

反正菲诗都有了八百多颗眼睛，再多一颗也不算多，就决定满足他的愿望好了。

江年在屏幕上点两下。

菲诗的后背和脸已经长满眼睛，可他的头发中又出现了一个新的眼睛。

“感谢圣主！祢仁慈的光芒将照耀整片海洋！”

菲诗非常开心，江年也很开心。

她心情一下子变得舒畅，虽然眼部有些不适，但全身的压力都已经消散无踪。

江年久违地睡了一个安稳觉。

星期三，江年来到训练场。

听说今天负责他们的唐纳德教官已经休假回来，受到理查德稽查员的邀约，专门来对他们进行培训。

理查德非常重视这次的任务，要求他们培训过关之后才允许去执行任务。

江年可以理解，毕竟是联邦边界，谨慎一点麻烦一点也是可以的，只要能让她离开联邦摆脱卧底生涯，再辛苦的训练她都没问题。

训练场很空旷，江年是第一个到的。

等待了一会儿之后，她听见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越走越近。

“赌一下吗，是正面还是反面？”

从这个声音里，江年仿佛可以看到蒋君把她的联邦徽章高高抛起，然后握在手心的样子。

另一道回答的声音比较细小，江年没听出来是谁。

但下一秒，江年就用眼睛看见了。

她的队友蒋君和伊桑说笑着一起跨入训练场。

蒋君张开拳头，银色徽章显示出群星图案，在她手心里闪闪发亮。

“是正面，”蒋君佯装不知，语调中的惊讶显得有些刻意，“不好意思，是我赢了呢。”

她看起来心情非常愉悦，似乎在猜正反游戏中赢过别人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江年大致了解了星空暗面的能量流动方式：

信徒献出他们的疯狂，邪神就会收获供奉；

眷属进行献祭仪式，邪神就会赐下力量。

而蒋君之前拿出的幻影版权力之杖，威力足以让江年这个邪神感到一瞬的压迫，这表明她进行过大量的献祭仪式，很可能就隐藏在普通的日常生活中。

一个邪神眷属不可能天真幼稚，如果蒋君这么执着于打赌这件事，江年不得不怀疑这和她的“献祭仪式”有关，需要和人打赌，或者要赢过别人。

伊桑这傻小子什么都看不出来，还以为对方喜欢和他玩，在蒋君爽朗的笑声里脸红到了耳朵根。

邪神眷属还真是作恶多端呐，江年咋舌。

其实江年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心态怎样面对邪神信众。

表面上她和蒋君互称老乡，和谐友爱。

但自从江年得知邪神制造混乱是为了安抚旧神，相当于拯救世界之后，她整个人就陷入到一种矛盾之中。

如果这场战斗如果人类能够胜利，那么旧日之神醒来，所有人都会死。

如果邪神们胜利，旧神一直沉睡，那么整片宇宙会被混乱所吞噬，人类全部沦为邪神的养料。

对人类来说，是死亡更好一点，还是疯狂？

不过这不是江年这种人应该担忧的事，她甚至连能不能活过这周日的邪神聚会都不知道，江年慢慢学着看淡这些。

走一步看一步，反正人总会死，死在世界末日也不算吃亏。

第三巡查小队渐渐到齐，杰森又向大家说明了一遍任务的艰险，要求每个人都必须认真训练，任何一个人不达标的话，任务都不会开始。

听说负责他们的唐纳德教官在教学中非常亲切，杰森担心一位温柔的教官镇不住学生，特意强调了要大家敬畏教官。

只要教官有要求，就一定要完成！

没有要求的话，创造要求也一定要完成！

在杰森絮絮叨叨的叮嘱中，唐纳德教官来了。

他穿着联邦制度走进来的那一刻，整个第三巡查小队齐齐沉默。

不是出于敬畏，至少江年不是。

就算见过那么多受到邪神污染的怪物模样，江年内心也忍不住感叹：

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