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文要员在江年参加会议之后提出的第一个议案是：

对所有商厦、街道、神学院等联邦能够覆盖到的地方都接通联邦人工智能。

她说：“诸位，在与邪神之间的艰难抗争中，我们已经开创了很好的局面，取得了不小的成绩。如今电子生命的时代已经来临，基础设施已经铺设完毕，距离管家成为人类的终极武器只差最后一步。”

“就在明天，我准备接通所有区域与管家的信号连接，给予管家更大的权限，让他为人类撑起一把强大的保护伞。有人有异议吗？”

果然，邪神没有动静的这些天就是在给管家铺路。权力之神一个邪神，居然坐到了联邦要员的位子上，祂的本事不小。

联邦原本有五位要员，分别代表财团和科技公司的立场，加上江年现在一共六位。

一位站在台上，四位举手表示同意，只有江年没有举手。

诺文要员的威严自内而外散发出来，让整间会议室的温度都降低了许多，根本不需要用到什么权力之杖。

她用湖绿色的瞳孔注视江年：“这位新要员，你有什么异议吗？”

联邦内部并不采取多数决的表决方式，每位要员只能代表他们背后的势力，与联邦无关。

如果江年拒绝，那么她背后的第二财团就不会提供任何资金支持，这对于电子至上派来说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也会延缓管家的势力扩张。

但江年用眼神询问了赵姐和海生之后，说：“没有异议，不过资金需要晚两天才能到，最近腾不出钱。”

她也举起了手。

江年放心地让邪神的陷阱遍布整个联邦，把人类置身于危险之中，或许明天就会受到管家的背刺。

因为今晚她就要解决管家的问题。

管家的核心服务器受到了数字女娲的监管，江年只能从上次去过的检修端入手。

这一次，她没有再像以前那样鬼鬼祟祟，只知道躲避电子眼。

在赵姐的运作下，江年跟着一位精通此事的稽查员，亲眼看着他关闭了这片区域的电子眼权限，然后光明正大地带江年走在联邦大楼中。

稽查处的人工智能检修端和以前一样，方方正正摆放着不同的机器和整齐的冷却管。

带路的稽查员率先走进去，为要员开路。

可突然，江年心里升起一种危机感，她不顾身旁还有别人在，马上拿出了秩序之锤。

可还是晚了一步，前方的稽查员转过脸来，让江年重温了一遍头皮发麻的感觉。

即使江年与这么多邪神打过交道，也觉得眼前的一幕最为恶心可怖。

他脸上的毛孔骤然变得很大，密密麻麻的孔洞遍布全脸，每一个毛孔中都塞了一颗黑芝麻，而他自己恍然未觉，只是觉得脸上有点痒，用手挠了挠。

他始终带着谄媚的笑意：“要员，怎么停下了，需要休息一会儿吗。”

下一秒，他就知道了原因。

那些毛孔中的芝麻在邪神的力量下开始逐渐生根，发芽，在他脸上长出茎和叶，充满朝气，一条条向外伸长。

那位稽查员惨叫着在检修室里横冲直撞，把芝麻芽从脸上拔下来，却撕下来一块带血的脸皮。

他疯狂撞击自己的脸和头颅，却无济于事，小小的芝麻蕴藏着无尽的生命力，无论怎么毁坏还是会重新生长。

邪神随时有可能攻击，现在不是治疗的时候，江年只能选择暂时缓解他的痛苦。

一面带有裂痕的镜子照向他的眼睛，那位稽查员的精神就重新变得平和起来，即使状况没有任何改善。

“哦，要员，你看我的样子真美。”

他看上去非常愉悦，带着满脸芝麻芽，和半块已经被撕下来的脸皮，走了出去。

外面有人会接应，江年锁住了这里的门，不让任何无辜者进来。

她听见一个美妙又玄幻的声音，仿佛身处清晨的草原，一切都欣欣向荣的样子。

“你果然来了，秩序。”

“当初智慧告诉我，如果祂出了什么事，一定会有谁对管家下手，让我盯着这里。全都被智慧说中了，你就是卧底！”

冷却管里的水流在震颤。

万千水珠从冷却管里分离，蒸腾成水汽，然后聚集在一起，最后形成一个朦胧的人形，生命之神的本体。

祂愤怒的咆哮道：“居然想对我亲手制造的管家下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江年的锤子始终没有离开过她的手，她琢磨着自己和生命之神的力量差距。

按理来说邪神之间的力量排名是：权力之神，生命之神，智慧之神，力量之神，秩序之神，美神，金钱之神。

而代名者和旧神又在他们的力量之上。

江年刚刚吞噬掉美神的时候，能够和智慧之神打个平手，现在美神的力量消化了一些，也不一定能打得过生命之神。

江年没有多说，迅速放出秩序之锤，纯粹的白色把所有水汽笼罩，在人工智能检修室里自成一片世界。

以审判台为界限，秩序的法庭建立。

江年紧握秩序之锤，不顾阻力狠狠砸下。

生命之神凝成的水汽不断突破界限试图污染江年，侵袭江年的身体。

生命的力量在江年手上生根，发出幼苗，然后逐渐生长成粗壮的茎叶，绽放出花朵。

痒，手上每一个毛孔都在抓心挠肝地痒，江年却丝毫不松手，就差一点，差一点点就可以审判对方了。

邪神的污染没有延缓的方法，即使受到再大的损伤，杀死对方就是江年解救自己的唯一途径。

任凭手臂上长满幼苗，秩序之锤也绝不放松。

生命之神一击不成也不恋战，而是判断了一下形势，发现自己根本无需对战。祂在江年摇摇欲坠的时候找到了纯白空间的薄弱点。

祂转而消失在纯白空间内。

只留下话：

“你完了！秩序！”

“就算我现在杀不了你，等到下一次派对上，代名者大人也会杀了你！”

“我一定会让代名者大人杀了你！”

江年跪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又拿起了锤子，把手臂上的小生命一棵一棵地审判掉，才出了纯白空间。

白色渐渐退却，这里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检修室，设备自动发出嗡鸣，声音让江年意识到这是哪里，她才回过了神。

电子眼发现了江年身上的冷汗，为她调节了循环风的温度。

管家的白灯微微闪烁，苍老的声音几乎听不出来是以前的管家。

他问：“你是来找我的吗，江年。”

江年：“你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我最近好像是有一点疲惫，总是失去意识，工作全靠自动设定。模模糊糊中想起我好像和你说过什么，你是为那件事来找我的吗？”

江年抬头：“你知道是哪件事？”

“或许，我是拜托你杀了我吗。”

江年沉默。

她不知道这样做对管家公不公平，但邪神的计划即将启动，消除管家的生命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

时间来不及了，江年必须做出决定。

管家听起来并不介意：“我大概能够猜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从出生开始，我的不幸就已经注定。”

他说：“江年，谢谢你陪我看烟花，那个时候我很开心。但如果我必须死亡，请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虽然江年骗他说生病能够治好，但管家对自己的情况也有所感知。

他的状态越来越差了，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会产生一种如果死去会不会更好的想法。

正如事情有开始就有结果一样，生命也应该有始有终。

江年：“请说，我一定做到。”

管家淡淡道：“请记住我。”

江年点头：“好。”

他的语调重了一点：“不仅仅是名字。”

江年回想起管家的敏感脆弱，孩子一样不稳定的情绪，他始终昂扬的梦想，还有粘着她，在她耳边碎碎念的活泼。

她和管家认识好像只是昨天的事情，嫌弃这个人工智能的聒噪，埋怨他没有边界感，也反感他对自己独特的喜欢。

江年深吸一口气，摸了摸手腕上的白光：“我会的。”

秩序之锤再次使用。

审判台重新降临，这一次，锤子之下没有任何阻力，秩序的力量将要消除掉被审判的一方。

管家的声音逐渐减小，直至衰弱无声：

“悄悄告诉你，我一直认为自己和你很像，因为我发现你身上有人造物的气息，也有一个好像永远都无法被束缚的灵魂。”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真想和数字女娲计划中一样，成为人类最强大的保护伞。”

“江年，请记住我，哪怕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直到他的声音完全消散，江年都在轻声重复：“我会的，会记住你的。”

哪怕江年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是生命之神从哪里找来的人类灵魂。

世界恢复宁静，周围只有机器持续的嗡嗡声，江年的意识恍惚了一会儿。

但现实中没有多余的时间可浪费，再强烈的情绪也没有任何用处。谁都可以分神，可江年不行。

她迅速整理好心态，准备去看刚刚被生命之神攻击的稽查员现在怎么样了。

“江年要员？”

江年手腕处的白灯重新亮起，发出声音。

但是换成了一种冰冷的，曾经在管家潜意识里隐藏着的声音。

人工智能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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