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帮忙】

姜非凡脚上的洞洞鞋后带断了。

他局促不安又小心翼翼地想用脚趾把断掉的那一截塞进鞋的侧面，鞋子在老旧的皮质沙发和地毯之间来回扭动，门外突然传来葡国保安的一声爆喝。姜非凡吓得立马站起，鞋带又掉了出来。

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腰腹间的皮肤传来漫长又酸涩的疼痛，血正顺着腰间胶带往下淌，衣料吸吮着血，却好像无法完全吸收。血继续顺着腿往下流，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尿裤子。他顾不得赌场沙发是否会被弄脏，抽搐着坐下。腰间的那二十部旧手机堵住了伤口，一起一坐让他疼得头皮发麻眼前闪白，一动不动地坐了十来分钟，他这才感觉呼吸通常了些。

他后悔，今日拿到货就应该立刻过关，要不然就不会沦落至此。

当时带着他们去关口的小巴正巧途径经常来的赌场，看得他心痒手痒，想着就玩两把。结果两把又两把，手机连同胶带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割成两半。直到输掉的数字对他而言算得上天文，他才觉出疼来。屁股底下的金色软面椅已经被他的鲜血染红。面前的荷官面无表情地说了几句粤语，就把台子丢下离开。

赌场并不急着给他处理伤口，而是熟门熟路地把他搬进了一个小黑屋，保安临走前扔给他几条毛巾让他擦擦血。房间里就剩他一个人，刚才跟着来的经理正在联系他的家人，要他们打钱来。

五十万，又是五十万。姜非凡的脑子现在变成了个气球，一时鼓胀地要冲破头盖骨，一时又瑟缩在脑袋的一个角落。身上的疼痛和越来越清醒的意识反倒叫他觉得生不如死——他信任自己的爹娘，他坚信自己能活下来，能走出这个房间，但这种信心同时又让他十分想死。

他要怎么面对家人？

他甚至不想回赢安，恨不得干脆留在镜濠打一辈子的工，混出点名堂来了再衣锦还乡。

可他现在走水的活儿也多半要凉，送货的期限早就过了，这批货就算送出去也不会被收了。这些旧手机早就被他的汗、垢、血给腌透了。

他一头倒在褪色的黑色沙发上，脚下的地毯花纹有些模糊不清。

姜非凡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只知道等他在敖湖医院醒来的时候，身上缠满了绷带，床边坐着两个穿马甲的阿sir。

姜非凡当即就想跑，但是腰腹很疼，动不了。

警察见他醒了，按铃喊了护士来。护士看了两眼就说没问题，警察立马举起自己的证件，并拎着一袋子手机问他：“你好，我们是镜濠警署的，请问你为什么要在腰间绑这些手机，这是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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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噩耗，姜明建和吴雪红只能把手里的一套小房子给卖了救急。三天时间她们凑齐了五十万打给赌场，赌场收到钱就立马给她们发来了放人的视频，只不过视频中的姜非凡被送进了医院，还有警察在旁看管。

两口子看完之后吓得魂都没了，也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赌场这边只管收钱和开单据放人，无论两人怎么哀求都不肯再透露一点。赌场还跟她们说不许打电话到赌场来骚扰，否则就让他们的电话号码“不小心”泄露出去，让号码直接报废。

收到视频后的每一日，姜明建和吴雪红都在想尽办法地求爷爷告奶奶，姜明红，姜明梓，姜明晏还有严玮桢也都加入到了找关系大军中来。可就算如此，她们的关系网中也没人能把手伸到镜濠去——除了有常。

姜明建和吴雪红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在找别人帮忙的同时，也拉下脸来给恩爱拨去了电话，却只能一个令人绝望的消息：她和有常的签注自上次去过镜濠后就没有再去办，要想再办下一次的，得等三个月。

“有常不是在镜濠上学的吗？她怎么能过不去！”

恩爱满怀歉意：“她大学早就毕业了，研究生没有申请上，所以之前那种不限次通关的签注到期了。嫂子，不好意思啊。”

吴雪红几乎崩溃，在她的想象里，儿子在千里之外的陌生地方进了医院，身边还有警察，这无异于是给姜非凡剩下人生的判了死刑。

他们夫妻俩本就没有通行证，还得现办，就算加急也得等一周。吴雪红生怕等她们赶到镜濠，姜非凡人都没了。

不过幸好姜非凡是第一次被抓到，且不是现行，是凑巧被发现身上的东西有走水嫌疑，警察只进行了行政处罚，警告并没收了那些手机，并未将他拘留。姜非凡自然不敢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告诉父母。警察走后，他在床上躺了一天，净想着怎么把这个事儿圆过去。

招儿没想出来，他先想到了有常。他挺着疼痛的身躯在病床上给有常编辑去了一条情真意切，极尽悔意的长微信，文中坦陈了自己在镜濠干的勾当，赌的钱，希望妹妹拉自己一把，帮自己在父母那找回点面子。

他按下发送键，却发现聊天框后面有一个红色感叹号。

姜非凡大惊失色，在病床上一个扑腾，差点把自己甩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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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常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把嘴里的葡萄皮吐出来，冲阳台喊：“还有十五分钟到。”

正在阳台上晾衣服的俩人应了一声，若拉把头探进房内：“你来感受一下，外面阴风阵阵。”

阴沉的天色扫过窗外的绿叶，如同让它蒙尘。

“不会要下雨吧。”有常站起身来，“不过这个季节下雨，总比夏天好。在家待着睡觉，太爽了。”正说着，恩爱晾完了衣服，“行了，晾好了，外卖多久到？”

“十三分钟。”有常看都不看一眼，随口道，“我大伯他们后来给你打电话了没有？”恩爱摇摇头，喝了一口茶。“没有。不过刚才晾衣服之前，姜飞宇找我要你的电话号码。”

“啊！”有常叫了一声，“你给了？你问都没问我你就给了？”

“电话号码而已。他们估计找你有事吧。”

“下次要问过我再说！”

“知道了，下次问你。”恩爱往有常嘴里塞了一颗葡萄。

有常嘟嘟囔囔的：“我把他们微信都拉黑了，你现在把我电话给他们，让我的拉黑变得毫无意义。”有常“呸”的一声有吐出一块葡萄皮，随着这一声，她的手机跳出一则新短信。

“烦死了，他们能不能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啊，非要让别人给他擦屁股。又不是我让他去赌的！”她点开信息，看了两眼就作呕吐状，李若拉笑得一头栽进沙发里。

有常把手机放在恩爱面前，“说曹操曹操就到。”

姜非凡想让有常帮他圆谎，还想让有常帮他在百岛介绍一份工作。他似乎完全忘记了有常是一个连自己的工作都没有着落的应届毕业大学生，怎么好意思又一次开这个口？

就算是恩爱，此时也不免说不出话来。

有常挑挑眉毛：“姜老师，你还想让我帮他吗？这可是一家人。”

李若拉在一边帮腔：“阿姨，咱就别管了，上次借的钱还没还呢，这次要是再帮，他再惹事怎么办？这次可是差一点就进去蹲局子了。”

恩爱把手机推还给有常：“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