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出汗】

恩爱又一次睡不着了。

也许是因为更年期，她从今年年初开始，频繁地睡不着觉，醒了心烦，躺下盗汗，食欲下降。

有常回家之前，就她和姜明晏在家，后者经常出差，家里就剩她一个，还算清净。按理说这样的情况比前几年还要跟婆婆公公一起住的要好，后来他们接连去世，自己的年纪也上去了，她能支配时间只多不减。可是一下了班，恩爱就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电视剧看久了眼疼，连连看玩多了头疼，她只能再看看书，做点家务消磨时光。

有常回来之后，她倒是有事可做——操心女儿，但她今夜照样睡不着觉。有常变成了个自私的刺头，凡事只想着自己，看不见别人，无论长幼尊卑，她全都敢怼一遍，很显然，这不是一件好事。

读书应当知耻明礼，恩爱想，虽然有常除了有点没礼貌，好像没有做别的坏事。但估计在姜家的那些人眼里，有常怕早就成了家门耻辱。她不想让有常背上这样的评价，受不了别人这样看有常。

只是她会于此时此刻突然想起有常之前问她的话：“我做错了吗？”

这种事情哪能用对错来论呢？恩爱于夜色中抹了一把脑门。

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比她之前几年过得还要热闹。恩爱看见“热闹”的中心是自己的女儿，心中又惊又忧。她一次又一次地意识到女儿的成长，却总不太想面对相比之下的自己的无奈。

她如今是因为女儿的朋友才能在这儿安心地躺着，才能在姜明建一家的闹剧中全身而退而不是回了家还要面对姜明晏的质问。她长呼一口气，觉得轻松了些许，同时又有负罪感，她是轻松了，可姜明建他们家怎么办呢？扔了这么多钱，日子该怎么过呢？

她想要入睡，却看见姜非凡那张扭曲的脸正对着有常喷唾沫。

她的心砰砰直跳，想要摸出手机玩两局消消乐，却听见对面房间传来开关门的声音。

应该是有常或者若拉起夜上厕所。恩爱一动不动地听着窸窸窣窣的动静，突然觉得很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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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李若拉直接去了公司，她今天会在外面忙一天，午饭晚饭都只剩了姜家母女两个。

恩爱正想着中午是红烧土豆还是炒个酸辣土豆丝，就听见有常躺在沙发上喊：“妈！你电话响！”

恩爱赶紧跑进小屋接起电话：“喂，妈。”

是李综吉打来的电话，她说她有个老同学的孙女结婚，她要到广州去参加婚礼，顺便看看恩爱大姐和她家的两个娃。恩爱嗯嗯几声，问她要不要顺道来一趟百岛玩一玩。李综吉正有此意，她在给恩爱打电话之前和恩爱大姐通了电话，想让她也跟着自己一块来。

恩爱没有什么意见，她有些日子没有见过大姐了。这事本就正常，就算是住在同一个城市的姐妹，各自婚嫁之后，也很难像小时候一样天天黏在一起。后来组建成的家庭总是压过本来的那一个。更何况，她长期在赢安，而大姐长期在广州。

李综吉又道：“你姐和她家琴琴跟我一块，我们几个住酒店，你就别操心了。”恩爱自然不操心，现在这房子又不是她租的，是人家李若拉的，她才不会这么没眼力见地就把自己家亲戚往这领。

有常在外面听见恩爱打电话的动静，就知道是跟祖婆通话。她也凑过去聊了几句，突然问起神龙不见首尾的舅舅姜征海。

“怎么不干脆让舅舅也来这边玩？”

李综吉笑道：“哎哟，他忙。”

有常噘噘嘴，用只有恩爱能听见的音量嘟囔：“他忙着吃软饭，说得像大姨不忙一样。还是闺女好。”恩爱剜她一眼，接着跟母亲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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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到的那一日，恩爱和有常去接机，姜恩秀刚见了有常就大呼小叫地说有常变好看了，变大气了，一看就是文化人了，她的小女儿琴琴跟在她身后冲表姐龇牙笑。有常也乐，说大姨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有活力。

恩秀摆摆手：“哎哟真会说话，你大姨我都快退休了，还有活力呢！”她说着就去拽恩爱的胳膊，跟恩爱聊起来，李综吉则在前面摸恩爱的衣服料子，问她这外套多少钱，又说哎嘛百岛真热。

有常和琴琴被她们娘仨落在后面。有常一伸手，琴琴就拽着半人高的行李箱走到了她旁侧。

“重吗？我给你拉。”

琴琴摇摇头：“不重，这里面就只有我的东西，看着多，其实没多少。”

“你这次怎么能跟着大姨过来的，你们学校放假了？”

琴琴小有常四岁，今年上大二，学校在广州。琴琴小时候是在赢安读的小学，那时候有常上初中，没少带她一起玩，后来琴琴初中就被恩秀接到了广州，姐妹俩从那开始就很少见面，直到有常大学考来了镜濠。上一次两人见面还是在有常大四的时候，她跑到广州看演唱会，琴琴陪她逛了一天。

“嗐，请假呗，反正快期末了，不耽误考试就行。”

有常点点头，不欲过问她的学业，那是她自己的事情。姐妹俩跟着娘仨走到机场外面，坐上定好的商务车，五个人正好一辆车，消消停停地回了百岛市区。

恩爱留下来安顿大姐和母亲，她们年纪到了，得歇一晚上，第二天才能开始玩。为了好好招待娘家人，恩爱特意收拾了行李，早一步放进了酒店。有常则当即就带着琴琴出门去找下班的李若拉，她们说好了要请琴琴吃一顿，攒一个姐妹局。

李若拉路上堵车，有常和琴琴先一步坐在茶餐厅里点单。

“随便点，姐请。”有常笑着，一边说一边拿纸巾擦玻璃桌面。

琴琴点点头，两分钟点好了菜。有常正看着菜单，琴琴突然来了一句：“姐，你们家这段时间是不是出事了啊？”

有常掀起眼皮看她一眼：“你说哪一件？”

琴琴瞪圆了眼：“还能哪一件，我就听说了你哥赌输了五十万的那一件，还有什么事？就这还不是我妈说的，是我哥听说了又跟我说的。”有常听了，有些无奈地笑笑。她正想着该从何说起时，李若拉推门进来了。

有常眼一亮：“李若拉，来，今天咱俩可得费点口舌。”

李若拉走过来把包一放：“怎么？”她冲琴琴点了点头，权当打招呼。第一次见面，她不知道该喊她什么，干脆闭嘴。

“给我这老妹开开眼界，她家里没什么人作妖，一点都不‘精彩’。”有常把手机塞给若拉让她点菜，抱起胳膊看着琴琴：“你想按时间顺序听，还是按炸裂程度的顺序听？”

琴琴的嘴唇抖了两下，眼神中透着些惶恐。

有常察觉出她的犹豫，并不准备将这些丑事掩盖下来。有人觉得小孩不应该多接触阴暗面，要不然容易心理出问题，可有常只觉得天真的小孩更容易死在“有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