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和离

夫人还是要和离的。

这是小厮带进来的消息，说是前朝都在议论纷纷太子和人臣的妻子怎么能有爱慕之情，怎么能因为一介女子就吵翻了天的，这是女子的错处，是要和离的。只要和离了，那么太子和人臣就不会因为一个被抛弃的女子争吵，天下太平和睦，这是最好的。

那被抛弃的女子呢，她做错了什么事情？她不能克制着旁人的喜欢，也不能阻止他不要喜欢自己。明明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可是最后还是要她来承担，这算什么？被抛弃了的女子最终会沦为什么，没人会在意，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女子隐入了尘埃。

方怀玉说对啊，凭什么呢？

小厮也说不出来话，只是说：“前朝大臣们都是听丞相的，这事是丞相说的，也是丞相坚持的。”

“这丞相还是真的多管闲事呢。”方怀玉翻了个白眼，丞相又是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他就无法无天，管起来别人家事了是吧。方怀玉心中这样想，但是却不敢开口的，她只是对小厮说知道了，就去了书房。

江聿柏在书房读书的，方怀玉还专程去小厨房弄来了些点心。

书房开了门，江聿柏看到自己的夫人还带着吃食来，高兴了好久：“夫人怎么自己来了，外头可有风雨沾染到了夫人？”

“我来，是有事情和你说的。”方怀玉端坐在椅子上，自己倒了杯茶，看向江聿柏。

“何事？”江聿柏眼睛亮亮的，等着方怀玉往下说。

方怀玉都有些说不下去了，但是她仍然开口：“是来与你和离的。”

江聿柏的点心还没入口呢，就差点喷了出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方怀玉：“不是，夫人您说什么？”

“和离啊，现在外头都说我失德，都要让我和你和离，说什么是为了将来的天下，是为了社稷着想。天下不能没有了才华横溢的江聿柏，但是可以没了他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夫人啊。”

“怎么你也跟外头的人学说这样的浑话，又是谁说的要你我二人和离？真是荒唐了，我么可是圣上赐婚，怎么就专门挑着我们家的刺呢？”江聿柏不高兴了，他把书撂在一边，站起身来就要去出门揍人。

“丞相大人说的。”

本来要出门的江聿柏顿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看着方怀玉。

方怀玉自然是对着江聿柏笑的：“夫君怎么不去找他要说法了？”

“那可是丞相，”江聿柏指了指上头，“要是太子，去找丞相大人的事情就去了，可是我现在可是停职啊，我可拗不过权贵。”

“那你想和离吗？”方怀玉对江聿柏说道。

“自然是不愿的！”

这就是了，方怀玉心中猜想着也是如此可是他们不愿意有什么用呢，若是想要不和离，得有个人能够有着说服力挺身而出，让众人都闭嘴。

可是这个人是谁呢？

方怀玉没有想到，她来书房，其实也有烦心事，她想要拉着江聿柏出门走走。自从江聿柏被停职，在书房里已经很久了，连家门都没有出过，也不懂得外头的天地。

这不把人闷坏了吗？

“江聿柏，我们出去散散心吧。”

外头已然有了秋日的景象，叶子开始凋零，凉爽的风不为谁停留，看起来无情却又将桂花慢慢托起。已经有些桂花提前绽开了花苞，被秋雨打湿。

转眼间就快要到新的秋试了。

时日过得这样快，江聿柏看着那些人来人往，这已经距离他考解元一年了，那时候的他还是众人羡慕的，还是大有前途的，可是这一年的时日里发生了许多的事情。殊途同归但是也不如往日了。

入朝为官实现抱负有什么好，这朝堂中可不是那样简单的，不是有才华就好了的。如今浮沉江聿柏回到了最初，他一时间难免有这样的感慨，他家里人之前的为国捐躯看起来惨烈，但是在战场上厮杀，也不失为一种痛快。

江聿柏想问方怀玉：“跟着我，你后悔过吗？”

方怀玉摇了摇头：“还是因为喜欢吧，喜欢你所以并不觉得难过与后悔。江聿柏，我们能撑过去的，风水轮流转，总不会我们一直都遭人算计倒霉的。”

而你也一定会实现自己的抱负的。

江聿柏没有说话，只是捏了捏方怀玉的手：“其实，我们之间的坚持，不和离撑不了多久的，但有一个人能够帮我们。”

王氏。

方怀玉想到过的，但是她又想到了王氏和自己向来有些过节牵扯，从前在家中的时候便有不愉快，如今虽然好些了，但是王氏凭什么帮自己呢？不太可能的样子，王氏若是听闻这些，更应该让方怀玉和江聿柏和离才对。

破局之处，在于王氏。

方怀玉和江聿柏回家，等到他们回府的时候，看到家门前多了许多官员站列一排，首位的便是丞相大人的时候，他们知道，这就是要来了。这些人是在逼他们和离的。

“小侯爷和夫人怎么不在家，反而出门去了？”丞相大人皱了皱眉，他招了招手，自然有人将摞得很高的折子呈上来，“小侯爷看看，这些折子都是让你和你夫人和离，大局为重还请小侯爷割爱。”

“我为什么呢，丞相大人。这是我的家事，且不说太子是不是真的和我的夫人有过什么，就算是有了，我都不介意，你们在介意什么？”

“太子年轻，并不能很好地控制着这些情愫，若是以后他总想着这花容月貌的女子，小侯爷该如何？我听闻小侯爷从小便立志要做个入朝为官有大前途的人，怎么现在是不想做了？”

方怀玉看不得有人说江聿柏，要上前分辨，可是被江聿柏拦住。

“是谁说我儿不想要有大好的前程？”王氏的声音自屋中向外头来，她神色高贵典雅，头发也仍然梳得一丝不乱，就像是当初方怀玉第一次见到王氏的模样。她看向江聿柏，心中有许多话想要说出口，但是又没有。

王氏本来是想要来见江聿柏和方怀玉的，只是她来得不凑巧，他们出了门，但是她来得也很巧，若是她今日不来，丞相大人带着官员来逼迫自己儿子堵门，这才是大的罪过。

“丞相大人，我只是后院的女子家眷，并不懂得那些大道理，也不知道你们心怀天下的大顾虑，但是方怀玉和江聿柏并不会和离。我侯府，只认定方怀玉一人，绝不认定他人入侯府，我儿也不会和她和离。”

“太子心悦我家儿媳，那便是太子的事情，怀玉是完好着回府的，殿内也有小丫鬟证明着太子和她并未有什么事情发生，丞相大人带人如此逼迫，莫不是有别的心思？还是说丞相大人嫉妒我们侯府家的功勋，只想要针对我儿？”

丞相皱眉：“您这话说得有些严重了，我向来是对有才能的人看重的，小侯爷是这样的人，自然也是会有大作为的。”

“是么，那怎么我儿凭空被人诬陷春试舞弊，被剥夺了资格，不能实现他的志向，这就是朝堂上的对待贤能人才的待客之道？”

“又或者说，我儿堂堂正正，一再被捕风捉影的事情弄得停职，这些我儿又做错了什么？不过听凭那些一面之词，怎么受苦的都是我儿，而我儿想要和他心爱的女子一生一世，竟然也要被你们左右？”

“若是我今日说丞相有大逆不道之心，想要以下犯上，那么我也发动些人参丞相大人横行霸道，丞相大人愿意被停职吗？”

“你，这简直是荒谬！”丞相动了怒气，“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

“丞相大人没有，我儿也没有做什么。”

方怀玉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王氏，她看呆了，也看住了。王氏竟然为他们挺身而出，还说自己是侯府认定的儿媳，王氏认下她了。方怀玉心中杂陈，但是心中也是柔软的，她再看向王氏的时候多了许多的感激，人前不好言谢，等到丞相大人走了之后，在正厅坐下，方怀玉这才开口，对着王氏道谢。

“你起来吧，也不是单为你的，我只是替你和我儿不平。”王氏被这样低着头的方怀玉弄得有些不太适应，她喝了好些的茶水，又看向江聿柏。

“我来也是有事情要和你说的，你爹说明日要你去跟他上朝。”

“娘今日的这些话，是从何得知说出口的？”江聿柏问。

“你父亲知道些朝中的动向，但是他不能自己说出口，便委托了我。女子家的话半真半假的，做不得数也认真不得，但是也算是对丞相大人一个下马威。我儿被欺负那么久，当娘的怎么能袖手旁观？”

江聿柏听闻这话才放下了心，下了这么久的棋局，也憋了这么大的气，也该收网了。

明日他要去朝堂，去奔赴那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了。

方怀玉跟着江聿柏将王氏送出了门，她看着远去的王氏的身影，再看向自己身边的江聿柏，好像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她重来的这次，应该能有圆满的结局吧。

她咳嗽了几声，今日这样的劳累，她有些力不从心。拉了拉江聿柏的手，方怀玉说：“江聿柏，我有些困了，想要回去睡一睡。”

“回去睡觉吗，我陪你。”怎么话从江聿柏口中说出来，就有些不正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