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反击

江聿柏跟着自己的父亲上朝堂一事在朝堂之上引发了许多的争议，江聿柏对于那些声音听进去了耳朵里，但是并未有反应，他神色冷淡，已经不再是像刚入朝的时候那样朝气蓬勃，那样闪着光亮的了。

如今他谦卑低顺，未敢有一句反驳的样子。这样的温顺在旁人眼中就变成了可以欺侮，可以肆意谈论。

此前有人担心，江聿柏和太子同朝，是不是会因此争论起来。你看那江聿柏啊，那样的少年意气，定然是听不进去旁人的话的，仿佛这天地间只有他一人才华横溢，身背重任那般。太子那样折辱他的夫人，如今他们二人相见，还能有好事？

朝中新贵说不得的，你看看太子如今为了天下不也是要委屈自己吗，可是太子做错了什么事情呢，这天下将来都是太子的，太子想要一个女人，难道还要看别人的眼色吗？

朝堂中的声音大了些，其中一个臣子说起来便义愤填膺，声音甚至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太子当然听见了，他微微侧头，就看到那臣子被人提醒，轻轻拉扯着身子竟然就那样没站稳，差点摔在了地上。

一些讥笑传来，还有好心的人扶起他。人臣的颜面好像在此刻消失殆尽，皇上敛了敛神色，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还是丞相，先开口斥责了那臣子不顾朝堂的礼法，怎么有人在朝堂上就开始议论皇室的。丞相指责的只有这点，对于这臣子的其他话却并未责怪，反而是带着些沉重的神情看着皇上：“皇上，如今这小侯爷的处罚也是结束了，可是来日他们如何朝夕相对呢，这位大臣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要么，太子给江聿柏道歉，要么就是江聿柏认错为太子低头。太子当然是不能够向臣子低头的，江聿柏若是如此了，那便是将他的骄傲和尊严都碾压在地上。

江聿柏看向太子一眼，在太子微微颔首后，上前对着皇上行礼，又对丞相大人弯腰。这样的举动无疑就是要道歉了，朝中的大臣睁大了眼睛看着江聿柏，有感叹年少意气终究被磨平了棱角的大臣微微叹气，又是一副新鲜面孔被同化成了朝中的每一个人。

只是下一瞬，江聿柏开口的话，让众人一惊。

江聿柏不卑不亢地说道：“臣被停职一事，说到底还是因为不确定的捕风捉影的事情。人言可畏，我自知我的心对皇上是如何的，就算是什么样子的决定我都能够接受，闲在家中，等着哪一天需要我了，我定然回来报效朝廷。可是这之中，有人愈演愈烈，更是将许多的罪名都加在了我夫人的头上，逼我夫人与我和离。”

“我的夫人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子，是我在机缘巧合的时候遇到了她，又怀着辗转反侧的僭越，向皇上求了这门婚事。这是皇上点头答应的婚事，可有人还带着臣子，来我的府上逼迫，若不是我有一个好娘亲，如今我的夫人就离我而去了。我想起了让我和离心思的人，是没有顾及到皇上的颜面，是要打皇上的脸。”

侯爷听闻江聿柏的这些话并未阻止，这些天来他也憋着一股子气，看着自己的儿子受了那样大的委屈。如今他终于能够扬眉吐气了，江聿柏说的话并没有错，为什么要阻止他呢?只是侯爷没想到的是，江聿柏下一刻就敢站起身来，将丞相的名字点出来。

“丞相大人，我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你，让你这样看我不顺眼。您这些天来处处为了天下考虑，但是每一句话总是在暗中挑拨我和太子之间的关系，我为何会和太子闹掰？我夫人被太子宣入宫中过夜，当晚都不是在东宫住着的，这些记录都能查到的，当晚太子在东宫书房看书，身边的小太监和宫女都是跟着的，我相信太子懂得体统，也相信夫人能够守礼。”

这其中，好像就只有丞相您，不能够做到懂体统，守礼法。

“大胆，怎么能这样说丞相大人呢？”太子站了出来，虽然言辞是呵斥的，但是脸上却带着笑意，“小侯爷可不能这样直接，也应当委婉一些，毕竟父皇还在这里呢。相信丞相大人也是一时心急，毕竟朝中不能再有杜大人之类的虽有才华却走上歧途的人了。小侯爷，这是丞相为你好呢，你怎么都不懂呢？”

“原来是这样，太子英明，还是我没有想到这点。”江聿柏又恢复了尊敬的模样，对着丞相再次行礼弯腰，“既然如此，丞相大人也请别怪罪聿柏了。”

好一出戏，方怀玉后来听着太子来府上闲谈的时候，听闻此处也不免叹笑：“江聿柏这一段有些急了，看起来像是演的，有些浮夸了。”

“哪有，恰到好处，你不知道，不仅是我，我爹也演着呢。”在一旁的江聿柏也是笑着的。

侯爷如何能演？方怀玉好奇了，这些话说出来也足够将丞相大人一军了，侯爷怎么还自己跳出来呢？

朝中人人都说江聿柏还是那个江聿柏，并没有因为经历了这些事情而改变自己。这时候侯爷出来，声泪俱下地说道：“皇上，我敢以侯府的名誉荣光担保，我儿绝对不是那样的人，若是皇上不信，疑心我侯府的不忠，可想一想我家死去的那些孩子。他们本来可以读书走上仕途，却选择了死在最好的年华里，我侯府可以不要那些荣光，只求能够为天下苍生做善事，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方怀玉捂住了嘴，这不愧是在朝堂上混了这么多年的人，这样一来就是让丞相大人无话可说了。江家可是实打实的血肉打拼出来的门第，丞相大人虽然身居高位，可是贡献仍然是打不过江家的。

“后来呢？”方怀玉问。

“你家夫君啊可以重回朝堂了，虽然只是一个小官，但是也到底是不用与你和离了。”太子喝了茶，这话中带这些揶揄，说完还叹了口气，“方怀玉啊，你真是好福气啊，前有我这个太子心悦于你，嫁人你又嫁给了一心为你的人，若是下辈子，我定然要是先抢过江聿柏的。”

“那太子就试试看了，看看下一辈子我能不能遇到你，或许入了宫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方怀玉说完看向江聿柏，她看到了脸色不太好看的江聿柏，听到了江聿柏说不行，下辈子仍然还是我会遇到你。

下辈子的事情哪有说得准的，也许人都没有下一辈子可言，但是带着这些希望过下去，人生才能长久。方怀玉对着太子敬了杯茶：“还是要多谢太子，以后小侯爷在朝堂上，一定会为您效力。”

算是尘埃落定了，只要接下来丞相大人不再作妖，皇上大概是不会动丞相的。能够做到如此，算是满意的答卷了，皇上只是让丞相大人休沐在家，静些天在家，过些天再上朝。

方怀玉听后也只是点了点头，这样根深的大树，若是一下子便拔除是天方夜谭，但是这一回却让丞相知道江聿柏和太子两人已经站定了一个战线，他们是不好欺负的，江聿柏并不能够被流言打倒。

“来日里，丞相大人会忌惮太子，当然也不会小看了太子的，我是作为太子将来重用的人臣，现在亮了底牌，来日也许有更多的考验在等着我。怀玉，他们都说错了，我并不是一点都没变的，我变了很多。”

是啊，方怀玉看着江聿柏紧锁的眉头，她抬起手想要为他抚平。江聿柏从前是多努力的人啊，一心想着能够高中入仕。江聿柏是骄傲的人，可是他的骄傲在别人诬陷他春试舞弊，永远死在了那一场的会试中。

人这一生怎么能够只想着一切都如自己的想法活着呢，骄傲的没有缺点的，那是圣人，可是圣人也是人，也做不到如此。大概这就是走在路上必须要丢掉的东西，方怀玉这一路走来，丢过一条性命，丢掉过自己的高傲，但是她也得到了什么，她得到了江聿柏本来就爱着她的心。

她轻轻抱住江聿柏，安抚着他的后背，她不需要多言，江聿柏需要的只是一个拥抱。如今方怀玉才明白了要想成为真正的夫妻，必然是要一路过关斩将，共同度过难关的，只有喜欢撑不了多久，但是这份喜欢转化成相互扶持着走下去的动力，那便可以永久。

这一回重来，她做得还算是不错的吧。没有在书音欺负自己的时候低头忍让，坚持了自己的心，和江聿柏两人将书音赶出了府邸。上天好像就是要让方怀玉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让他们共同经历了这些朝中的风波言论，好让他们知道彼此的依靠才是最重要的，上天也想要让他们长长久久地走下去吗？

江聿柏怀中还有方怀玉的温暖，他轻轻揉着方怀玉的后脑勺，还没开口呢，他就感觉到方怀玉从他的怀中挣脱了开来。

随后他就听到方怀玉捂住嘴巴就要吐出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