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正如秋灵所说，公司最终解决报价失误的办法就那几个。经过紧急补救，终于把损失降到了最少，但起码也亏了将近50万。对莫晴的处理意见是从总监降为副总监，扣除一个季度的奖金，其他关联人员也相应做降薪处理。

如此重大的失误，不可能一句轻飘飘的自我检讨就能过去。龚子歌这人人情和制度还是分得清的。莫晴没做任何申辩，但却有些心灰意冷，做什么都提不起劲。运营部的士气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正是在这个时候，林玉屏正式以股东身份，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来了公司。

她一改往日休闲舒适的穿衣风格，一身职业正装，显得雍容典雅、气势不凡，与千亿集团总裁夫人身份相当匹配。而她身后的一群人，也都不是泛泛之辈，个个衣冠楚楚，商务精英范十足。

Linda恭敬地将这群大佛领进了宽敞明亮的会议室，端茶递水，殷勤伺候。秋灵则跟着一众高管，站在龚子歌身后，她还特意站得比较靠边，几乎没人留意。

不过眼光锐利的林玉屏并没有放过她，还是有意无意地扫了她一眼。当然，她把公司里几乎所有能见到的年轻女性都审视了一遍，对几个打扮得比较出众的人尤其上心，在她们中间暗自猜测谁才是那个让儿子倾心的女人。

秋灵目光澄澈地看向桌上的贵宾们，子歌正在逐个进行介绍。终于见到了他的母亲和两位嫂子。他的母亲端庄大气，目光柔和，轻言细语，是个很有气度涵养的贵妇。他的大嫂装扮美丽时尚，顾盼生辉，有种咄咄逼人的名媛气质。他的二嫂知性内敛，目不斜视，气定神闲，很有大将之风。这几个女人一看就知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不好糊弄。

“这位是我们公司的HRD秋灵，公司内部事务目前都由她负责。今天也将由她带领大家了解歌申传媒。”子歌向众人介绍她。

她上前一步朝众人鞠躬微笑后又默默地退下，并未引起太多的关注。她今天刻意把自己打扮得有几分老气，低调的着装，低调的妆容，与传统企业里的HRD非常像。子歌虽然对此表达过不满，但也无可奈何。

介绍完众人之后，子歌便让秋灵出来向大家介绍公司的发展情况。

秋灵站起来，面向众人将事先准备好的PPT调出来，不急不徐地说道：

“大家好。我是秋灵，半年前刚加入歌申传媒的大家庭，很快就爱上了这里。我曾经对子歌总说，这是一家充满人情味的公司，我们所有人都像一群志同道合的兄弟姐妹，一起面对困难，一起为未来打拼。我很感激子歌总给了我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也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加入歌申的时候，这里的人还不多，业务相对单一，是中国不计其数的初创企业中很不起眼的一员。那么，是什么吸引我来到这里呢？又是什么让歌申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发展到现在的规模，取得细分市场前三的亮眼业绩的呢？大家一定很好奇，对不对？下面，请让我为各位揭开歌申的神秘面纱，带领大家一起回顾歌申的家人们曾经一起用汗水和泪水共同铸就的一段历程。”

秋灵将精心准备的演示文稿一一展示给众人，配以各种视频记录和访谈、业绩数据、媒体报导截图等，一个充满激情与希望，带着执着与梦想的创业团队跃然眼前，不仅让客人充分了解了歌申的业务，也对团队留下了深刻印象。

她说完之后，众人报以热烈的掌声，子歌暗暗给她竖起大拇指。他知道，这些都是她熬夜的成果。

林玉屏也充满欣赏的看着她，对她的印象有所改观。初看以为只是一颗不起眼的石头，内在却是价值千金的珍贵玉石。这个女孩子不简单呢。她下意识看向子歌，见他正在对她笑，不由得皱起眉：是她吗？随后又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吧。她看起来似乎要比子歌年长，而且装扮也略显古板，子歌肯定看不上她这种女孩。

“子歌总，据我所知，目前高奢品直播行业主要还是以品牌直销为主，这样不仅能更好的传递品牌价值，还能有效节约营销成本。为什么他们要多次一举，去找一家网销公司来做呢？我个人对这种模式的可持续性和未来的扩展性是持保留意见的。”一位来自美国的投资顾问对他们的商业模式很直接的提出了质疑。

“没错，现在很多国际大牌都陆续在淘宝、小红书、抖音等平台上开启了直播，有的效果不错，但有的也不尽如人意。我想说的是，专业的事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我们这类专门深入研究网销的公司在专业度上要胜过厂商自己的营销团队，通过我们的营销策划和推广，能够快速地帮助客户在目标市场中建立影响力、实现变现。这就像品牌每年花大价钱去请明星做代言，在知名杂志上投放广告一样。只不过，现在数字技术让营销手段获得了升级，而我们可以为厂商提供一条龙服务，减少了他们的运营环节，通过扩大销量，摊薄他们的营销成本。因此，说白了，我们也属于服务行业，只要持续不断为客户提供最优质、贴心的营销服务，便能帮助他们获得更大的市场份额和漂亮的业绩表。而厂商自己则可以专注于开发产品，维护品牌形象。”

“你的意思是，你们公司就相当于外包公司，专门负责为客户提供直播带货服务。”

“可以这么理解，但也不是全部。直播带货只是我们众多业务中的一项内容。准确的说我们是在帮客户更好的卖货。我们目前拥有相对稳定的国内高端用户资源，通过服务和品质的不断优化，顾客对直播间的信任度非常高。这些人群的购买力相当惊人，对厂商来说，非常具有吸引力。同时，我们还有面向z世代群体的营销和运营团队，他们也是未来高奢消费的潜力军。这或许就是歌申在直播带货领域中最大的资本吧。只要你们看好未来中国的高端消费市场，看好高品质消费潜力，那么我们的前途必然是一片光明的。”

“那么目前公司合作的品牌中，有多少是真正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呢？”又有一名顾问提出质疑。

这回换周简来回答。

“目前，与我们达成合作意向的国际知名品牌已超过十家，已经有一半以上都有过试水的经验，都取得了不错的销售业绩，并且与我们达成了长期合作的意向。未来我们还将开拓更多有国际影响力的品牌，比如目前在女装界风头最劲的KY。最近一期卖爆了的Vogue，里面就有我们与该品牌一起合作拍摄的宣传硬照，目前市场反响也非常好。直播间里已经有粉丝在问我们什么时候上货，催我们赶紧上链接呢。”

“这个品牌我也听说过。现在不仅在白领圈里非常流行，在名媛圈里讨论热度也很高。我自己也买过她家的衣服，确实很有型。不过她家的衣服好难买到，尤其是爆款。通常要等好久，而且门店不多，想买衣服还要飞去上海，来回的成本也不低呢。如果你们能跟她家合作，那我以后买衣服不就方便多了？！”大嫂何美丽作为名媛圈的时尚达人非常具有发言权。

子歌笑笑，说：“是的，大嫂。所以我们现在也在积极争取这个合作机会，希望早日与她们签订战略合作协议。这样的话，歌申的业绩比现在起码翻几番。”

Lucy说：“我对这个品牌也有所耳闻，不过据说她们的CEO很有个性，不是那么好打交道的。你们有把握拿下来吗？”

子歌等人相互看了看，没有马上回答。

田宇乘机插话：“事在人为嘛！干妈，您应该很了解子歌的脾气。他想做的事情，十有八九都能成。您要对我们有信心哟！”

林玉屏微笑着点头：“我相信你们，尤其是子歌。你看你最近好像又瘦了。为工作拼搏是对的，但也要劳逸结合，注意自己的身体。”她看向众人，温柔地提议：“好了，各位。我们聊的也差不多了。不如让他们带我们四处看看，深入员工的工作场景中亲身感受感受，如何？对于我们这样的老古板来说，网络营销是一个全新的东西，我虽然已经来过一次了，但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搞不明白里面的门道呢。”

“好，好！”众人附和，跟着她起身。

（二）

秋灵走在林玉屏的侧前方，为她细致讲解公司的架构、业务流程、工作模式。子歌与周简和几个投资顾问在一起，田宇则陪着两位大嫂。

“小宇，你今天看起来很不一样啊，好像变了一个人。”何美丽拉着田宇左右仔细打量了一番，对他有些刮目相看。田宇今天穿着米灰的西装，从上到下精致得像从画报上走下来的模特，只是脸上还是圆呼呼的，比模特多了一些亲和力，少了几分疏离感。

“嘻嘻，大嫂。您总算是发现了。怎么样？是不是很帅？”田宇得瑟地摆了个耍帅的姿势。

“帅！超级帅！说，是不是交到新的女朋友了？”

“大嫂果然是火眼金睛，什么都瞒不住您。我最近是爱上了一个女孩，正在交往。”

“谁啊？哪家的千金这么有福气，能被我们小宇看上。”何美丽不放过这个八卦的机会。

“嘻嘻。暂时保密哈。等我俩定下来再昭告天下。”

“讨厌！”何美丽气恼地拍拍他，真不愧是跟子歌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有样学样，女朋友而已，到底有什么好稀罕的？

她继续打探：“子歌现在的女朋友是不是你们公司的人？”

“啊？唔......子歌不让说。您还是去问他吧。”田宇打起哈哈。

“他要是愿意说，我们还来问你干嘛？来，悄悄告诉大嫂，我保证不说出去。”何美丽低声在他耳边嘀咕。

“哎呀，大嫂。您就别为难我了。等时机成熟，子歌自然会带女朋友回家让你们看的。您就再忍忍吧，哈，再忍忍。”田宇露出一副恨不得马上抽身走人的表情。

“哼，你们这一个两个的太讨厌了。算了，我才懒得管你们。不问了，不问了。”何美丽无奈地摆摆手，放弃追问。

一直保持沉默的Lucy却在此时发问：“小宇，你们公司单身的女生多吗？”

“多啊！你看，这边差不多都是单身狗。”田宇指着旁边格子间里的一片人，压着嗓子说。

“没想到女生竟然这么多，不是要经常熬夜吗？她们能受得了吗？”

“现在的女孩子有时候比男生还要耐造、能吃苦，个个都号称女汉子。就比如前面这位秋总监吧，才来了公司半年而已，但是能力一流，把公司上上下下管得服服帖帖的，现在没人不喜欢她。”田宇朝前面不远处的秋灵指了指。

Lucy也随着他的指引打量了一下秋灵：“哦，是吗？这么厉害？这么优秀的人才你们是怎么找到的？”

田宇摸摸头，想了想，说：“当然是子歌找回来的。我们公司的高管除了老何，全都是他自己找的。至于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我就不太清楚啦。”

何美丽似乎不太关心这个，她双眼四处搜寻，发现有不少穿着时尚靓丽、身材堪比模特的女生，便问道：“你们公司美女帅哥倒是不少啊。是不是这个行业对外形要求比较高？”

田宇开始王婆卖瓜：“哦，出境的人对颜值是有要求的。幕后的人就无所谓了。不过，我们公司几个老板的颜值都不错，自然拉高了整体审美，人力部门在招聘的时候可能无意间就挑选了一些颜值更高的人吧。毕竟大家今后要朝夕相处，同事们赏心悦目一点，当然工作起来心情也会更愉快咯。”

何美丽：“那还不是便宜了你们这些钻石王老五？子歌的女朋友是不是也长得非常年轻漂亮？”

田宇垮起了脸，无奈道：“大嫂，您怎么又给绕回来了？哎，反正子歌喜欢的是美貌与智慧并重的人。我能透露的也就这么多了。您自己去看吧。”

林玉屏在秋灵的指引下，看得很认真，也问的很仔细。原本主要是想打听子歌的女朋友，但现在已经把关注点转移到了公司的发展上了。

“林董，您看。这边是我们的样品库，这里分门别类展示的都是商家拿来给我们选择售卖的产品。我们的专业团队会亲自试用，细心甄选后比照大数据进行推介，有一些会成为直播间上架的爆款。但是也有很多被驳回并反馈给商家进行改进，这样他们也可以大幅度减少市场试错成本。我们跟商家之间的黏度也就越来越高了。”

林玉屏点头感慨：“嗯，不错。我上次过来只是走马观花，了解不深。这次参观，算是大开眼界了，现在做生意的手段真是日新月异，数字经济果然威力巨大，市场潜力无限啊。”

秋灵说：“是的。不过我们这行的工作节奏也非常快，竞争也很激烈，思想和行动只要稍微慢一点，就会面临市场淘汰。所以，作为老板，压力是非常大的。因此，我们大家都很敬佩子歌总，他是一个目标明确、意志坚定、很有担当的掌舵人，我们都愿意跟着他一起拼搏。”

林玉屏显然对这番话非常受用，笑盈盈地看着她说：“谢谢你们！我看得出，你们这个团队虽然年轻，但个个都十分优秀、专业，子歌有你们协助，是很幸运的。希望你们能继续帮助他。我的儿子，我还是比较了解的。他认准的东西就一定会坚持下去。但是有时候脾气比较急躁，而且有点大男子主义，说话也比较直接，在人际交往方面欠缺圆滑，比起田宇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所以，还请你们多多担待，包容他的这些缺点才是。”

秋灵恭敬地说：“林董，子歌总对员工都非常好。在我们公司，他极力弱化等级观念，跟大家像兄弟姐妹一样相处，打成一片，是我所遇到过的最没有架子的老板。我们都很喜欢他。”

林玉屏对她不卑不亢的态度非常欣赏，看得出她的话很真诚，并没有要刻意讨好的意思，再加上她说话思路清晰、条理分明、眼神清澈，应该是个三观很正的人。这样的人通常都能成事。如果子歌能够把像她这样优秀的人才聚拢起来，事业岂有做不起来的道理。

想到这些，她心情更加愉悦，对秋灵的态度也非常和蔼，脸上的笑容愈发多了起来。

子歌在后面偷偷观察着她们相处的情形，见到母亲心情不错，心中的石头总算放了下来。秋灵给母亲留下了很好的第一印象，这是个好的开始。

“对了，你跟子歌共事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不知道子歌平时在公司待的时间多不多呢？”林玉屏状若无意地问了句。

秋灵谨慎的回答：“他不去见客户的话，基本上都会回办公室。不过，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外面。”

“哦。”林玉屏点点头，继续问：“那他回来的话，会不会找员工单独谈话？”

秋灵更加谨慎的回应：“嗯，偶尔会吧。其实，我的办公室离得比较远，也不是十分清楚。”

林玉屏继续点头：“哦。那你有没有见过他跟公司里哪位同事的关系比较亲近？我的意思是单独谈话比较多？”

秋灵吞了吞口水，说：“他跟田总单独相处比较多吧。我有好几次找他汇报工作，田总都在。他们的关系很好。”

林玉屏不放弃地追问：“那异性呢？”

秋灵迟疑的重复道：“异性？那应该是Linda吧。之前她曾经兼任过一段时间的董事长秘书，帮他做一些上传下达的工作。”

林玉屏问：“除了她之外呢？”

秋灵用眼角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子歌，更为谨慎的答道：“那可能就是公司里几位部门负责人了吧。”

林玉屏点点头，没再继续问下去。她丝毫未曾将眼前一板一眼的女孩与自己的儿子联系在一起，因为她实在是太职业化，太一本正经了，眼里似乎只有工作。

秋灵强压住砰砰不止的心跳，悄悄朝另一边呼了口气，抬眼时便看到子歌在对自己眨眼睛，吓的赶紧掉转头，直视前方，严肃认真。

林玉屏虽然没有如愿见到她想要见的人，略有些不甘和失望，但心情却很畅快，因为她终于可以对儿子的事业感到放心了。她想，子歌并没有因为谈恋爱而耽误了事业，反而让公司发展得越来越好，那么他交的这个女朋友肯定也不差，起码是有旺夫运的。既然他们现在还不想公开，那就说明子歌很看重她，想要极力保护心爱的女人。作为母亲，虽然有些吃味，但更多的是欣慰。儿大不由娘。作为一个开明的母亲，她应该学会放手，不去干涉儿子的个人感情。她只需要再耐心的等一等，相信不久之后终能见到那位神秘的未来儿媳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