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来心不在焉地跟着收拾，烟灰缸早就被装满，烟灰洒落一地，他拿着卫生纸把这些烟灰扫在一起，包在卫生纸里面丢进了烟灰缸，遮住了凌乱的烟头。
“你昨晚，背着我抽烟了？”沐昀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手里的活，看着姜来手里的烟灰缸，其实他的视线一直就没有离开过姜来。
姜来没有回答，从他身边擦过，说道：“你快点收拾，要迟到了，第一天就迟到，不好。”边说边把烟灰缸里面的残骸倒进了一个垃圾桶。
沐昀泽太了解姜来了，知道他不愿意说的事情，就是拿钢管撬他的嘴也没用，他把空调被折起来放在阳台上的柜子里，开始卷垫子，嘴里还在抱怨：“知道了，跟个管家婆一样，十年没见，你还管这么多。”
姜来回过头看着沐昀泽，眼神里看不清是什么情绪，他反问道：“你是嫌我啰嗦？”
沐昀泽把卷好的垫子夹在胳膊下面，一只手拿小桌子，一只手拿空酒瓶，“没有，你听错了，快点，我们收拾完了还要赶去和他们汇合。”
姜来拿着烟灰缸进了客厅，沐昀泽跟着进来了，他先是把空酒瓶放在玄关的位置，又把垫子卷好，收到了角落的柜子里，又去阳台把阳台上晾晒的衣物全收拾进来。
姜来把烟灰缸的烟蒂倒完再进卧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沐昀泽在整理行李箱，把衣柜里的衣服抱出来，看也不看，就塞进行李箱。
姜来的行李箱本就是收拾好的，无需费工夫，沐昀泽的行李打包也很快，在沐昀泽打包行李的时候，就催促姜来去洗漱。
姜来从洗手间出来，正好看到沐昀泽推门进来，他的手里提着一兜早餐，有包子、油条和豆浆、鸡蛋。
看到姜来，沐昀泽招呼道：“快来吃早饭，我在楼下买的油条，你来尝尝。”
“嗯。”
拉开凳子坐好，沐昀泽又去厨房拿了两个碗和两双筷子，把买来的豆浆倒在碗里，边说：“我记得，你喜欢吃豆浆泡油条，你尝一尝，这家的味道和以前在桐花巷吃的油条，味道是不是很像？”
在沐昀泽的殷切注视下，姜来拿起一根油条，扯下一块儿泡在豆浆碗里，夹到嘴里，慢慢咀嚼。
沐昀泽没有动筷子，而是一脸期待地看着姜来：“怎么样，好不好吃？”
姜来没有抬头，对面的视线过于灼热，他只简单说了两个字：“好吃。”
听到姜来的回答，沐昀泽才满意地拿着一根油条，咬了一口，发出‘嚓嚓嚓’的咀嚼声，“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这味道比不上桐花巷那家的油条，但是也差不了多少了。”
姜来在十二岁的时候，遇到了沐昀泽，那时候沐昀泽九岁。两家人都住在桐花巷，巷子口有一个卖早餐的摊子，卖豆浆、油条和茶叶蛋，每天早上去上学的时候，姜来都会在巷子口买一杯豆浆和一根油条。他喜欢把油条全部泡在装豆浆的碗里，吃完茶叶蛋，再喝一口豆浆，最后才是吃被豆浆泡得发软的油条。
后来沐昀泽搬到了桐花巷，两家人成了邻居，两人的母亲是早就相识的闺蜜。从那以后，巷子口那家卖早点的摊子上，吃饭的人就变成了两个，沐昀泽和姜来，两个人。
那时候姜来刚好初一，沐昀泽则是小学四年级。
那个早餐摊子见证了姜来的整个小学时光，见证了姜来和沐昀泽未来六年的时光，一直到姜来十八岁考上大学……
“你还记不记得，我十五岁生日那天，早上还是你带我去吃的油条，你说等我放学就来接我……”，沐昀泽把手里的油条扯碎丢进豆浆碗里，“但是，那天我在学校等了你好久，你说好的带我去吃大餐，一直等到生日结束，你都没来，你是不是把我当小孩看，就没把承诺当真过？”
面对沐昀泽的质疑，姜来垂下了头，不敢去看沐昀泽的眼睛，尽管他的语气很平静，但是就是怕，越是愧对越是怕。
姜来几乎下意识地吐出两个字：“对不起。”这是穿越了十年时光的两个字，终于到了正确的人面前。
“对不起？”沐昀泽双手撑着桌子的边缘起身，“何其轻松的两个字，你知道么，这十年，除了生日那天，我都不吃豆浆油条。每年到我生日的时候，我都会去桐花巷点油条、豆浆，等你来接我，但是十年的时间，你一次都没出现过。”
说完，沐昀泽缓缓坐下，端起他面前的油条，一口一口吃下去。
听完沐昀泽的话，姜来很不是滋味，他没想到，当初的不告而别，居然在他心里面留下一个这么大的结，没想到，十年的时间，他每年都会去桐花巷等他。
十年结一结。
桐花巷，熟悉而陌生的名字。
“我知道。”
“你什么都知道！你别一副哥哥的样子来教育我，别一副为了我好的样子，我不喜欢，你不是我哥哥，我也从来没把你当我哥哥。”
“对不起。”
“又来，除了对不起，你还会说什么？”沐昀泽恨恨地说道，旋即又说：“算了，吃早饭，不说这些。”
“嗯。”
安静地吃饭，吃完饭，沐昀泽抢着把碗洗了，安静地出门。
在下楼梯的时候，两人在楼梯里碰到一个上楼的大妈，一看就是刚晨练完。
大妈热情地打招呼：“小沐，带男朋友回来了啊？”
听到大妈的话，姜来一口气差点没过去，这大妈都知道沐昀泽取向男？还男朋友！姜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沐昀泽会怎么回答，有点害怕，也有期待。
沐昀泽靠边站，让大妈先过，“刘婶儿，你不要开玩笑了，他就是我朋友，不是我男朋友。”
姜来也往边上退了一点，在一边尴尬地笑着打招呼：“刘婶儿好！我是他的朋友，我叫姜来。”
刘婶儿上下打量着姜来，嘴里不住‘啧啧啧’：“哎哟，这小伙子模样还不错，就是太瘦了，这腰比姑娘的腰还细，要多吃点。你们确实不适合，他太瘦了，等刘婶儿给你找适合你的。”
姜来生平第一次被一大妈打量，这大妈的表情就跟相亲角选女婿的感觉一样。
姜来有点不自在地退了几步，“刘婶儿，我吃很多，就不不长。”
刘婶两眼发亮，热情地抓着姜来的手，边拍边说：“小伙子，婶儿看你不错，你多大了？有没有对象啊？”
姜来拿不准这刘婶到底想干嘛，求助似地看着沐昀泽，他受不了别人对他过于热情，“二十八，刘婶儿。”
接收到姜来眼中的信息，沐昀泽从兜里掏了一大瓶牛奶递给刘婶儿，“刘婶儿，新鲜的牛奶，你尝尝，我昨天在西山牧场买的。”
刘婶儿嘴里说着：“这怎么好意思，你们年轻人才是要多喝牛奶，我们这老骨头，喝了不顶用。”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是刘婶儿接东西的速度一点也不慢。
“刘婶儿，谁不知道，你是我们院里广场舞一姐，哪里就是老骨头了！陈叔听到了，该自卑了。”沐昀泽趁着刘婶接牛奶的空隙，把姜来拉到身后，顺便恭维了一下刘婶。
刘婶被哄得心花怒放，掩嘴大笑：“哎哟哟，你小子就是会说话，刘婶儿喜欢，等你看上哪家的姑娘、小子，给刘婶儿说一声，包你满意！”她边说边拍自己的胸口。
沐昀泽立马拒绝，拉着姜来就想走，但是被刘婶拦下来了。不得已，沐昀泽又多唠嗑了几句：“行行行，刘婶儿。我现在还是想以事业为主，个人问题先不着急，我还年轻。”
“是是是，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动不动就是要先以事业为主，好多拖到三十多岁都没结婚，成家立业，要先成家，再是立业。你没有家，立业有屁用，还不是无根的浮萍，随波逐流……”
姜来在一边看着，沐昀泽的身影渐渐和多年前的样子重合，礼貌、热情。
沐昀泽打断了刘婶的话，一脸焦急的样子，拉着姜来就跑：“刘婶儿，我们还有事，等忙完来找陈叔下棋，好久没吃到刘婶儿做的炸酥肉和鸡爪了。”
刘婶儿还在他们身后在喊：“哎哟，小沐，你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也不带个对象回来，再混几年，就三十岁了，过了三十，不好找哦！你看我家阿波，都马上生二胎了，你连个对象都没有，哎呀，别跑那么快嘛……”
看着被沐昀泽拉着的手，姜来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只要沐昀泽一回头，那一抹笑又被完美隐藏，只还剩下微笑后的涟漪在荡漾，半点看不出微笑曾在那里停留。
一直跑到停车的那个彩钢瓦大棚的位置，沐昀泽才停下来，把姜来的手甩开，转身掉头往回走，“你等着，我上去提箱子，忘拿箱子了。”
刚才光顾着跑，两人的行李箱还在楼梯间，姜来准备跟上去，被沐昀泽制止了，“你就在这里等着，待会儿刘婶儿又要给你介绍对象，你不嫌烦？她手里有这一片儿所有适龄男女青年的联系方式，还是说，你想要加入进去？”
听他这样说，姜来跨出去的脚又收回来了，那个刘婶实在是太热情，热情得快要把他烤化，受不了。
看姜来老老实实守在面包车旁边，沐昀泽嘴角噙笑，大步流星往楼栋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