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昀泽走后，姜来四处打量着所处的位置。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在小区左边，也不能叫小区，就是在一个四合院，三面是房子，房子都不高，两面是住房，一面是大铁门和活动室，一面建的停车位。大门口一个戴老花眼镜的大爷在打瞌睡，活动室里面支了几张麻将桌，现在早上，打麻将的人还不多。
活动室外面有一排花架，上面爬满了藤蔓植物，形成一个绿色的长廊，不出意外的话，吃完晚饭的时候，下面会坐满拿着扇子的大妈大爷，七嘴八舌。再过来一点，是几个健身活动器材，一个身轻如燕的大爷在拉双杠。
停车的位置是在院子左边的位置搭了一个彩钢瓦的大棚，里面停了一辆面包车、一辆比亚迪，更多的是电动车和自行车，停放倒是出乎意料的整齐规范，这一点跟姜来租住的地方倒是很不一样，那个地方更多的是随意摆放。
同样是老小区，感觉完全不一样，这里没有乱七八糟的开锁广告、没有无痛人流的广告、没有捐精捐卵的广告……
姜来在院里面溜达了一圈，只要有路过的大爷大妈都会盯着他看，尤其是看他溜达了一圈又回到了放车的位置，姜来明显感觉到，盯着他的视线多了好几道，那种带着审视、探究的目光一直到沐昀泽过来才消失不见。
沐昀泽推着两人的行李箱一过来，就看到姜来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像一个被训话的小学生，“你在干嘛？”
看到沐昀泽走过来，姜来快步走上去，把挂在他脖子上的的包取下来，“这么多东西？”
沐昀泽低头配合着他取下挂在脖子上的一个包，边说道：“带的吃的，这一路开车过去还是要两个小时，路上你饿了咋办？带上，以防万一。”
“你背上又背的什么？”
沐昀泽往后转了一下，背对着姜来：“背上背的包。”
姜来撇撇嘴，说道：“……我的意思是你背上那个包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你直接问包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就可以了，我还以为你要问我背上背的是什么？”
姜来：“……”
沐昀泽拉开车门，把身上的两个包放在后排的座位上，又把行李箱放到面包车的后备箱，姜来也跟着把那个装零食的口袋放到座位上。
沐昀泽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之后，便招呼姜来上车，“上车，准备走了。”
而姜来等他开后备箱才发现后备箱被他塞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包裹，姜来坐到副驾上，看着沐昀泽：“不是，你带这么多东西？会不会多了点。”
“不会，我们去的地方比较偏僻，以防万一。”
沐昀泽把安全带系上，上半身向姜来倾斜，越来越近，几乎就要贴上了，姜来的心‘咚咚咚’狂跳，“你干嘛。”
沐昀泽抬起下巴，看着姜来，一本正经地说：“你没系安全带。”
姜来把脑袋撇开一点，两人的呼吸在这小小的空间里纠缠到一起，姜来的耳朵染上了一层飞霞，他小声嘀咕：“我可以自己系。”
他话音刚落，沐昀泽的胳膊从他肚子前面绕过，抓住安全带又从他肚子前面拉回来，‘啪嗒’一声，插进去了，然后身体慢慢回正，姜来的心也慢慢恢复正常。
沐昀泽问姜来：“你很紧张？”
姜来吞了一下口水，口是心非地回答：“没有，还有，我好歹比你大三岁，叫声哥哥，你要死啊？”
沐昀泽把视线从他的喉结收回，熟练把车钥匙插进去，打火、启动、倒车一气呵成，开到院儿门的时候，那个打瞌睡的大爷一下精神了，“又要走啊，小沐？”
沐昀泽探出脑袋，扯着嗓门，用比平时大很多的声音说：“牛大爷，我要出差几天，等回来找你打麻将！”
大爷摆摆手；“要得，等你回来一起去钓鱼。”
沐昀泽把墨镜戴上，加大嗓门儿：“大爷，打麻将，不是钓鱼……”
大爷按了一下闸门开关，自言自语：“嗯，去沐川河钓，那里风景好、鱼多。”
“走了，牛大爷。”说完，沐昀泽一脚油门就走了，从后视镜里面，姜来看到那个大爷又坐回了他的椅子，打起了瞌睡。
沐昀泽和大爷说完话，车内的空气再次陷入沉默。
姜来努力找话题：“这大爷真有趣，耳朵背，还来守大门。”
两人的视线在后视镜里面交汇很快又分开，沐昀泽淡然开口：“是有趣。他耳朵背，眼睛又没花，人大爷远视眼，我们回来出去，他多远都看到了。唠嗑两句，再开门。”
姜来不是很理解，继续问：“大爷不是在打瞌睡么？他还看得到你来？”
沐昀泽注视着前方的大路，小心避开买菜的人群，“你不懂，这就是大爷的高明之处，这么多年修炼出来的感觉。”
“感觉你们这个院子氛围都很好，相处得像一家人。”
“嗯。”
“这些大爷大妈，你都认识？”
“嗯。”
“你们怎么认识的啊？”姜来其实想说，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但是想了一下，这么多年没见，十年的时间，一棵小树苗可以长成一棵碗口粗的树木，十年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想通这一点，姜来没有问下去。
“邻居，住久了就认识了。”
姜来很想吐槽，你这不是废话么？什么废话文学。
一路下来，一问一答，但是都默契地避免回忆过去、避免谈论近况，绝对不回答问题以外的东西。
聊了一会儿，姜来的话题说完了，实在是不知道聊什么，坐着坐着就开始打起了瞌睡。
一辆面包车，两个人，从城里开到郊区，从郊区开到山区，风中泥土的味道越来越重，副驾驶上的人睡得越来越沉。
等姜来从睡梦中悠悠醒来，发现车已经停了，他揉了揉眼，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地问：“我们到了？”
“没有。”
……
“没有？你停车干嘛？”姜来从车窗望出去，外面没有高大的建筑，甚至于连建筑都没有，更别说农场了。
沐昀泽没有说话，他把安全带解开，推开车门下了车。
姜来看他下车后，伸开双臂，从背影可以看出来他很惬意。
手动挡的车，姜来不会开，不能跑路，只能认命地开门下车，坐了这么久，屁股都坐麻了。
姜来揉着腰下车，语气有点哀怨，“你不是说两个小时么，怎么开了这么久？”
沐昀泽活动着筋骨，“走高速路，两个小时，我走的国道加乡道，可能要四个小时。”
姜来现在的嘴巴可以塞下一颗鸡蛋：“……”
沐昀泽回头看着他，“你别这表情，你看看这里，风景很美，又荒无人烟，真的很适合……听说以前这里这里很多情侣约会，直到后面发生过一起奸杀案，这里人气降下来。”
姜来搓搓胳膊，往沐昀泽的身边走了两步。他们现在在一个山顶上，面前是一个缓坡，开满了各色不知名的花朵，风一吹，花儿随风摆动，就荡起一层层涟漪。
“我们不是腰赶过去和他们汇合么？还在这里耽搁时间，让他们等我们，是不是不好啊？”姜来在工作生活中，会习惯提前至少半个小时到，他不喜欢别人等他，也不喜欢等别人，出于礼貌，他会先到。
看到沐昀泽还在惬意地欣赏风景，不慌不忙的样子，他真的有点着急了。
沐昀泽一点不着急，甚至还问姜来：“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姜来看了一下时间，催促道：“不饿，大哥，我们快赶车吧，这都十二点五十了。”
沐昀泽看了看姜来，“嗯，十二点五十，该吃午饭了，饿了没力气开车。”说完，就开始去车里拿那个装零食的袋子，“你看看你要吃什么，自己过来选。”
姜来想说不要，但是他的肚子发出一阵‘咕咕咕’的声音，瞬间没了底气，老老实实去找吃的。上车的时候没仔细看，现在再看袋子里，有水煮鸡蛋、卤猪耳朵、腊排骨、泡椒鸡爪，还有两根生黄瓜！
沐昀泽拿出一根黄瓜，把头咬了一口吐掉，才慢悠悠说道：“黄瓜出门的时候洗干净了，你放心吃，水煮鸡蛋是刘婶儿早上给的，路上吃，猪耳朵是昨天买的，腊排骨是我自己弄的、鸡爪是刘婶泡的，黄瓜是刘婶种的。”
不是零食么？这叫零食！
姜来也拿了根黄瓜啃起来，夏天一根生黄瓜，又脆又解渴，好东西。
沐昀泽继续说：“农家肥种的黄瓜，是不是比超市买的黄瓜好吃？”
听到沐昀泽的话，姜来嘴里没嚼完的黄瓜一口喷出来，喷到沐昀泽脸上，“农家肥？”
“你别这么激动，我洗了三遍，就算是农家肥也洗干净了。”
“这不是洗不洗的问题，你干嘛非要在别人吃的时候说这是农家肥，等我吃完你再说，不行么？”
沐昀泽伸舌头舔了一下嘴角的一块黄瓜，呵呵一笑：“进口黄瓜味道就是不一样，格外香甜可口。逗你玩的，这是刘婶儿用厨余做的堆肥，现在城里哪里去找农家肥，味道太大会被投诉。”
看沐昀泽的样子，姜来感觉自己被戏耍了，但是没有证据，只能闷声吃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