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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改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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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书青看中的,是东南方的地势——石开山等人身后只有极窄的一条路,两旁都是密压压的树,灌木,间或立着嶙峋怪石,是极难过人的。

顾渊若从这条路走,他就可以最大限度的控制住追兵的人数,即便有人绕过小路,那也得兜上老大一个圈子,到时候别说追人,自己不迷路就是好的。

这选择也许还另有一个隐蔽的优点——这一点温书青不是很有把握,但此时不得不兵行险着,夜幕中,他的视线从一张张或兴奋、或蠢动、或阴沉的脸上划过,遥遥与鲁伯庸对上了,微不可查地一顿,又移开。

温书青声音极低地道:“我数到三,你就走,无论听到什么声音,也不要回头。”顿了顿,飞快接上一句:“你走的越远,我就越安全。”

火光摇曳中,顾渊看着他明暗交错的侧颜,应了一声:“好。”

“一”

包围圈在逐渐地缩小,人像围住了猎物的豺狗般,警惕地,试探着靠近。

“二”

四方的小队,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预测着顾渊会从那一路突围——冯秋生尤其紧张,绿豆眼嗖嗖扫视身旁几人,估摸着一会儿行动的时机。

“三!——走!!”

顾渊暴起,似一道黑色闪电直射向东南方——谁也想不到,他受了那么重的伤,留了那么多的血,竟然还有这种速度,竟然还蕴藏这样的爆发力——这个人简直就是铁打的!

温书青比他更快,‘走’字尚未落地,人已到了东南小路之前,直面上石开山。

鲁伯庸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他人是直率豪爽,却并不傻,清清楚楚地看出来,温书青是决意要保顾渊一命的,虽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但他必须做出选择——

于公,他身为东北玄武堂的少主,此次前来楚家堡乃是代表帮会,本是交好之意,却没成想遇到这种情况。

于私,他自然是站在温书青这边(这毕竟是顾潇湘最疼的小师弟。)况且他和顾渊并无私仇,乐得卖温书青一个人情,

可问题是,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若他袖手不管,就这么放搅闹楚家堡的人离去,只怕日后玄武堂在楚家堡算是挂上号了——但若想势力往中原扩充,他们就不能得罪楚玉楼。

他的态度,直接会被认定为玄武堂的意思。

怎么办?

箭在弦上,已不容他细思。

箭已离弦!

顾渊人跃起,鲁伯庸一声暴喝:“恶贼,你忒小瞧人了!”猛虎扑食般迎了上去。

说话间,二人身形交错,顾渊险险避开一掌,转瞬越过他去,鲁伯庸反身出招,声势浩大,拳脚虎虎生风,顾渊意在脱身,不愿——也无精力与他纠缠,因此只是闪身避过攻击,要投往林中深处。

然而他腿上伤口迸裂,背对着鲁伯庸,躲得不算很利索,三两下间,叫人一掌印在背上,立时感受一股大力袭来——

顾渊本是做好了硬抗的准备,然而中掌之后,心中不由惊疑——这掌力虽强,却是一股绵劲,反成了助力,令他一下跃出数丈远。

落地时身形微一踉跄,很快便从众人视线中消失。

其他人只见到——鲁伯庸全力阻拦,一掌打中了顾渊,但那贼子只晃了一晃。

他们对顾渊之前杀神般的身手印象太过深刻,因此倒没人去怀疑鲁伯庸会放水——他们更惊异于顾渊内力之深厚,生命力之强劲。

但为何只有鲁伯庸出手,石开山难道就在一旁干看着吗?

石开山当然想动手,早在鲁伯庸出手之前,他已准备好了——早已力蕴双掌。

可惜,也只能一直力蕴双掌,根本没机会出手。

因为温书青正盯着他。

温书青并没有进攻,只是沉默地盯住他。

可石开山知道,他现在不动,只是因为自己没动,只要自己一动,那把刀就会出手。

石开山不想冒险,也没有把握,所以他就这样错失了攻击顾渊的最好时机。

只有那两个头陀和护卫追着顾渊去了。

几条人影刚晃动着消失在黑暗中,温书青立即弃了石开山,飞身一跃,拦在集结到近前,欲顺路追击的众人眼前。

这条比羊肠小径还不如的一条‘路’,当即被堵死。

顾渊也许没对他说实话,但他也同样骗了顾渊——‘你走的越远,我越安全。’这话本没错。

可是他决意挡住追兵——以顾渊现在的伤势,对付个把人或无碍,但决无力面对这样大规模的围剿,他根本就逃无可逃,即便跑,被追上也是早晚的事。

那些人只晚了一步——多数人想不到顾渊竟选了从鲁伯庸和石开山那一面突围——想到了也阻拦不及,他们意外之余不由心急,生怕给这半死不活的肥鸡跑了。

其实若是一拥而上,温书青当然不能将他们都拦住,可一时间谁也没有贸然上前。

他们紧盯着温书青手中的刀。

这群人看着义愤填膺,血气上头,但其实并不糊涂——面前这个可不是毫无背景的,他身后的师门,才是阻住这些人的真正理由。

龚久敖面如寒铁,站在众人之前,受伤的一只手仅以粗布包扎,他以完好的那手,戟指温书青道:“姓温的,你是执意要和那恶贼沆瀣一气了?!”

“楚堡主待你情同手足,你竟然里通外人害死他的未婚妻,你可还够得上是个人吗?”

“那姓顾的就是你带进堡的,可怜少堡主没早认清你的真面目,害了薛姑娘,呸,说你都脏了我的嘴,什么东西!”

面对这些责骂,温书青心中只有苦笑,只有听着。

而今,温书青所面临的压力,所处的境地,又要比鲁伯庸方才难上一万倍。

顾渊的确救过他的命,可楚玉楼同样也是他的好友,同样助他良多,甚至,七年前若不是楚家堡的人救了他,现在他坟上的草都可埋人了,又哪会有今日的温书青?

其实温书青若想走,这里还没人拦得下他。可他不能,绝不能就这么走。

今日的事,他已经对不起楚玉楼,让顾渊走,已经是无奈之举——不走,这些人可不会有耐心等到查明真相,今日必定要杀他。

但是顾渊一走,他便走不得了——总得留下来,给朋友一个交代。

‘朋友……’温书青心中长叹,‘今日过后,他还会当我是朋友吗?’

人群中又传来一阵骂声,温书青只有受着,他不能说别人骂的不对,因为他自己也很想骂自己。

可是他没得选。

顾渊和楚玉楼之间,他注定要有负一人。

温书青想,今日若他能活下来,薛碧瑶之死,他一定会调查清楚,给楚玉楼一个交代,到时追究起今日的事情,要杀要罚,绝无怨怼。

可是顾渊等不得,若他今日走不了,别说什么冤不冤枉的,在场的江湖人可不会听他辩解,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只有,只能缓一缓再考虑楚玉楼了。

人群中,有几个平日里颇欣赏他的前辈,此时站出一人,打断了众人责难,道:“温书青,你这样极力保他,是咬准了薛姑娘一事,另有隐情?”

温书青认得,说话的这个是‘墨衣门’的老门主陈董,往年是常到缥缈峰上与三合道人手谈的。

温书青知他是好意,答道:“陈门主,此事的确尚有疑点。”以往见了面,温书青是称呼陈董为‘伯伯’的,可如今这场合,却容不下私情。

“你说什么屁话,我们亲眼看见顾渊杀了薛姑娘!”

“就是!众目睽睽之下,你当我们的眼睛是摆设?还是合起伙来撒谎!”

陈董沉吟着,道:“你这么说,可有证据么?”

一瞬间,温书青手臂微动,似要向胸襟探去,可顿了一顿,又放下了。

他苦笑了一声,道:“只有疑点,尚无证据。”

“这……”陈董面上也凝重地一沉,不再言语,又退了回去。

温书青这一回答激起了众怒。

“大家可听清楚了,他没有证据!这还有什么可说的,他这不是明摆着就是要包庇那恶贼吗!”

“真是令人不齿!温书青,那姓顾的给了你多少好处,就把你收买了?”

有人挥舞着手中兵刃,跃跃欲试地想上前,同时又不愿当这个出头鸟,便拿眼角瞟着旁人,盼望最好大家一拥而上。

温书青静静伫立,不动如山。

忽有一人高声喝道:“温书青,你可想好了,今日出手是代表无相门的意思么?莫非无相门已决意当那恶贼的靠山,公然违背武林公道——你们要与天下豪杰为敌吗?!”

此话一出,温书青身子猛地一震——这一句,是问到了他的死穴上。

这便是他今日第二重难关。

自玄黄令一事,他已自觉愧对师门,再不应该做出什么令师父同门受牵累的事情,明哲保身——保的不止是自己,也是要保师门的名誉。

温书青紧咬着牙,本来极稳的身形,第一次微颤了一下。

可他目光依旧坚毅,他执刀的手仍然平稳,他的决定始终未改。

若他今日作壁上观,对师门,无损忠义;对朋友(楚玉楼),也无损情义。

可是,可是!

他始终认为,人还当有一分对公道,对真相,对正义的坚持——即便抛去他和顾渊的私人恩怨,他也不能明知一个人可能含冤屈死,却坐视不理。

自古情难断,义难全。

是选择不声不响,保全名声,还是顶着万千唾骂,只为求那一点‘无愧于心’?

七年前,温书青已经在高压之下做出过一个决定,那个事件后来的发展令他抱憾终身,但,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会那么选。

他还会带着玄黄令,去救方家兄妹,当年的事情,也许有许多地方该后悔,但他从不曾后悔救人的选择。

七年的岁月,他从少年变成了青年,时间从他身上带走了一些东西,又留下了一些痕迹——他的面容已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和稚嫩,肌肤也不再美如细瓷,更加瘦削的脸庞上,隐隐有了风霜的痕迹。

江湖,岁月,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

他年纪虽也不算大,但已少有英姿勃发的少年意气,眉宇之间少了几分狂态,增加的,是因所经所历而沉淀出的冷峻,寂寞,和倦意。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常听人讲起,但他并不认可。

“人当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接受因自己的选择而产生的结果。很多时候你走那条路,并非因为‘身不由己’,只是权衡利弊之下,不愿去走那条更难走,更不划算的路,那牺牲太大了。但不该因此将责任推给他人,推给命运,只认为自己是‘被逼的’,被命运挟持了。”这是一次和师兄谈话时,他有感而发,遥想那次对话,已是十多年前发生的了。

十数年来,他的外貌有所改变——从美少年变成了俊雅的青年;

江湖地位有所改变——由当年的群英之首变成沉寂的‘明日黄花’;

抱负亦有所改变——骤然来临的剧变,叫他落得满身伤痛,也熄了少年时的凌云壮志,只是执着地想求一个真相,逮住凶手,能叫朋友安息。

他改变的地方固然有许多,可也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

变了,他就不是温书青了。

正是这些东西让他今晚决意站在此处。

温书青沉沉地吸了一口气,极缓,极慎重,仿佛他吸入的是什么能补身体的灵丹妙药。

然后他开口道:“我只代表我自己。”

“于无相门,于任何人,都无关。”

喧闹的人群一静。

忽然,褚芳硕大笑一声,摇着头,拍了拍身旁人的肩,道:“你说,我若去刺杀皇帝老儿,然后告诉他,这只是我一人的主意,不要牵累旁人,你看他是不是就此不诛我九族了?”

那人很给面子的笑了,人群中有几位豪雄也放声大笑。

温书青突然动了,他一动,面前几人当即戒备,惊弓之鸟一般,绷紧了神经盯着他。

但他只是冲着燕赵拱了拱手,说了一句话:“师哥,请恕书青恣意妄为。”语罢,青袍一抖而落,现出里面的劲装短打,温书青将衣收在手中,寒江取出,横置于衣物上,往前一递。

燕赵眉头拧成了个疙瘩,满面沉凝,道:“老五,你可明白自己在做什么——那顾渊值得你如此?”

温书青笑了一下,道:“二哥,若没有他,兄弟早死多时了。”

燕赵凝视着他,再不多说,接过了温书青递来的东西。

温书青低声道:“师哥,今日若我不成了,请您帮我看顾一人。”

燕赵嗄声道:“谁?千万别说是那姓顾的——”

温书青摇了摇头,道:“一个叫小麦的女孩,现在楚家别业。她,”他顿了顿,“是我妹妹。”

燕赵沉沉看着他,道:“晓得了,你放心。”

温书青今夜第一次露出个舒心的笑来。

褚芳硕冷眼看着他解刀,哼了一声,道:“这算什么?”

温书青平和而冷静地回答:“我虽不能断舍与师门的联系,但今日一战,可以做到两点——第一,绝不用任何无相门的功夫,第二,不用师门相赠的兵刃。”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一片哗然。

几个不欲事情闹大的人,闻言就是一皱眉,暗道:太狂了!

褚芳硕一怔,继而大笑,边笑边道:“诸位——”他转头对身后群雄道:“我们倒是打了眼,都以为那姓顾的贼子太猖狂,才敢在诸位豪杰面前杀人——没想到真狂的主儿在这呢!”忽而笑声一收,嗓音一厉,道:“温书青,你当真目中无人了,当自己是武圣不成?你既然找死,也没人拦着,但丑话说在前面,待会儿动起手来,生死难判——”说着冷笑,眼睛瞟向燕赵。

温书青知道他的意思,淡淡道:“温某生死自负,无论战况如何,我师兄绝不出手干预,若在下技不如人死在此处,师门亦决不寻仇。”

众人目光投向燕赵。

燕赵两腮咬的死紧,嘴巴像是被人用撬棍生生撬了道逢,从中硬邦邦挤出两个字:“不错。”

他话音刚落,褚芳硕生怕他反悔似的,急忙喝道:“好!”

方才顾渊揭了褚芳硕、孙叔齐等人的老底,这群人深感危急,决意不能叫他活着,决不能让他再和旁人说那些‘不实’的信息。

周遭霎时一静。

在场很多人,都用看疯子的眼光瞪着温书青——几乎每个江湖中混饭吃的人,都清楚‘根基’对一个高手的重要性。而本门派的功夫,就是一个江湖子弟的根基。

像温书青这样自小规规矩矩拜在一个老师门下的,无论是轻功,还是刀法,都是得三合道人亲传,也属无相门的绝学,当年闯荡江湖,所依仗的正是独门功法,以及老师赠的寒江宝刀。

如今他放出这番言论,若真的照做,无异于自废一臂,战力必将大打折扣。

即便他在修习本门武学之余,尚有精力旁顾其他门派技艺,又能学到多精深呢?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武学上博学百家者虽少,但不是很罕见,但博学又精湛的,可是凤毛麟角了。

话已至此,群雄中,有人蠢蠢欲动。

凉风习习,穿林而过。雨声不知何时已停了。

夜深,人却不静,

温书青抬手一挥,再落下时,掌中多了一尺来长,纤细的一段树枝。

再一挥,那主干上横生的小叉、叶子就簌簌落下。

他沉肩,第三次抬手,树枝在空中划一立圆,捎部向斜前方点,双脚一动,站位不丁不八。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起手式,在场的人基本都认得出——形意八卦门的‘风声鹤唳式’。

温书青恭敬地,单手做了个揖,这一礼,敬天,敬地,敬武道。

“诸位,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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