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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第 10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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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路对于他们这样的身手,不过是片刻功夫就到了,可是,地方虽对,里面的情景可不是他期待中的。

远远的,至少隔着数十丈,温书青就缓下脚步,鼻尖微微抽动,轻嗅。

漫天的冰雪气息,也没能掩盖住这腥甜的气味。

顾渊也停脚,看前面那残破又寂静的小院,微微眯眼:“不对劲。”

温书青深吸一口气,道:“小心些。”

顾渊:“嗯。”

他俩放轻脚步掩了过去,越靠近,越觉得这寂静很不寻常。

温书青比顾渊更觉诡异:他离开这里不过半个时辰,走之前,这里还是打得昏天地暗的战场,就算眼下仗打完了,或告一段落,总该有些动静才是——至少,也该有伤者的□□声。

可眼前这地方,静得像一座坟场。

这里的确是一座坟场。

二人进入,方一看见里面的场景,就似给人迎面打了一拳。

这里有许多人。

死人。

满院满园,服饰各异,层层叠叠,打眼看去,是你抱着我,我压着你,动作很热情。

只是,人凉了一点。

温书青冲入屋内,顾渊在院中查看,片刻后,他沉着脸出来:“里面没有活口。”

顾渊将手从尸体的口鼻处移开,缓缓摇头。

温书青咬紧了牙,脑中思绪飞转:这院中的人,看起来就是方才冲来的那一拨,却不知怎么转瞬间都死在了这里?

是左公常所为?

他马上否决了这个想法:这里躺着的至少有五十多人,左公常即便是武功盖世,也不太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主要是没必要)将这些人一一击毙——更何况,他还要尽快离开这里,毕竟,若再引来其他人,他要脱身就难了。

温书青不认为他会有那时间去一个个检查、灭口。

更何况——他看向脚边的一具尸体,视线落在尸体颈部,那是一道宽阔且极深的刀痕,血已快要流尽,却还未凉透,在寒冬的空气中升出丝丝缕缕的。

越看,越不像是左公常所为。

正苦思间,忽听顾渊道:“这边!”

温书青急掠过去,见他正盯着一处残垣——正是那些人突袭时炸开的缺口。

顾渊示意他低头:“看。”

温书青凝目看去,先望见地上的一些足迹:这里有足迹本不为奇,毕竟,那些人就是从这方向过来的。可是,那墙垛上却有半个脚印。

这里本就泥地,加之下雪,更湿泞不堪,脚印纷杂,又盖了薄薄一层雪,几乎只剩下一个“乱”字。

但仔细看的话,还是可以发现:墙垛上那半枚脚印却是朝向外面的,这说明,有人从这缺口跃出,离开了。

这脚印还是个刀镌一般的,深硬的陷在砖石之上。

这样惊人的脚力踏下去,砖石却没碎,更显出其主人惊人的内力。

温书青的眼睛像寒风中点亮的火焰,慢慢亮了:“是左公常……他从这里走的!”

追。

初时,他们还要仔细的分辨地上的痕迹,以免追错了路,追丢了人。

可是,很快,已经没必要这样做了。

道旁的血迹闪着刺人眼睛的红,像无比鲜明的路标,飘雪落下,刚一触上,便化了。

血还未冷。

再往前,这种标志更多,更惨烈,逐渐有死尸映入眼帘。

温书青脚步一缓,掠过去看那人的情况,还没到近前,顾渊道:“他已经死了。”他对死亡的气息有种惊人的敏感。

果然。

温书青确认了这一点,却没有马上离开,反开始检视伤口。

“先中一掌,左臂骨骼粉碎,但致命伤是背心一刀。”

他盯着那伤口,似在思考什么。

顾渊目光一沉,说:“刀?”

温书青缓缓的点头:“刀。”

“有人补刀。”

“他们没有跟左公常起冲突,却缀在后面,把这些受伤的、昏迷的江湖人,都灭了口。”

“会是谁呢?”温书青小声呢喃:“天地盟的人?不……”

方才那院中,不管是其他帮派,还是天地盟的人,都有受此刀伤而死的。

再往前走,更远离胶辽,地势也逐渐更陡,这一片荒山似的地方,不时在视线中撞入几棵枯树,越来越多的怪石、巨厚的红色砂岩、砾岩似一座座方山,矗立在铅灰色的天空下,令人看了心头无比压抑。

一路上,人的断肢和兵刃的残骸散落着,每转过一处视线受阻的角落,他都绷紧神经提防,可是,人虽没少见了,却没一个能喘气的。

有时,你先看见一把刀,而后见到握刀的手臂。

再然后,没了。

这条手臂属于谁?他是不是还活着?不知道。

这样无主的“残肢”配“残兵”的组合,到处都是。

全尸也不少——有天地盟的,更有许多其他门派子弟。

雪越来越大,远处的山石、树木轮廓模糊,在风雪中像一个个怪模怪样的伏击者。

顾渊突然加快速度,冲到他之前。

血腥气越来越浓,像这附近刚杀了七十八口猪,百十来头羊。

终于,有人声传来——出人意料的,既不是惨叫,也不是怒喝,很平静的语音顺风飘出老远:

“束手就擒吧,看在你也曾是一方霸主的份上,若你放弃抵抗,我们不动你。”

喊话的人是个瘦书生似的模样,颌下杂杂拉拉分部着些许胡须,说话时,他手指不住捻动那两根毛,往一起聚,仿佛这样看起来就浓密一些。

温书青和顾渊赶到时,先见到几十个人围做一个半圈,俱面向一个地方。

那是一块巨大的,似天外飞来的陨石,以一种奇特而险绝的角度,危立在山崖之顶。

石前三个人。

不过,冷眼一瞧,叫人以为那是两个人跟一头怪兽——那身长九尺的大汉,右眼成了个血洞,左膀膊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扭曲着,两腿自膝盖下,不知被什么兵刃撕去血淋淋两条皮肉,隐隐能见些许斑白的骨骼,那把宣花大斧拎在他右手,精钢制成的斧刃,竟已有多处缺口、卷边。

关弘的模样,也好像在血池中打了滚,洗了澡,

左公常看起来,虽然比那两位好许多,但也真是万分狼狈,遍身飞溅的血迹,衣衫破损,发髻散乱,不过——

温书青注意到,他虽看起来气喘吁吁,但,身上连个半寸长的血口都没有。

衣服上的血,当然是别人的——只要破不了他一身横练的功夫,这些人想要杀他,还有得磨。

那山羊胡的书生话音一落,左公常大笑:“你们,放过我?凭你,也有资格来跟老夫说话!”

文士面现怒色,道:“你!”他一副受辱的模样,眼睛却瞟向一旁那胡须黄焦焦,瞳孔也黄得似蟾蜍一般的老者。

黄天龙单手倒提那尺寸惊人的大枪,看起来也没比左公常好到哪去,很明显经历了一场恶战。

只不过,黄天龙没有那横练护体的功夫,即便仗着兵刃的长度,也难免吃亏,可以清楚的看见,他背上、肩头都给人开了血槽,只不过伤得并不算重而已。

“左公常,他们没资格,我可是够格了?”

黄天龙不出声还好些,一说话,左公常口中发出“嘣”的一声,他侧头吐了一口,喷出半颗带血的牙。

他看向黄天龙的眼神,好像恨不能将人凌迟碎剐。

“——你有脸来跟我说话?要不是你背信弃义——”

黄天龙响亮的哼了一声:“姓左的,你跟我提仁义?你那干女儿杀了我儿,还指望我能跟你合作——老子就是野猪投胎,也不至于糊涂到这份儿上!”他将大枪一横,呼的一声,周遭人赶紧退开。

“你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左公常突然道:“改?怎么说?”

黄天龙冷哼一声,身旁的文士马上蹿出来,道:“你若有悔过之心,就该自废武功,到时候我们帮主可以保你不死。”

左公常眼盯着黄天龙,蓦地爆出一阵大笑。

“你们这伎俩,都是老夫当年玩剩下的……”他说到这里,心中一动,似有所感,抬眼望天。

好大的雪。

当年,昆仑山脉的雪,仿佛也是这样的铺天盖地。

那个人同样是被迫到这般绝境——真是讽刺,莫非,自己竟落得跟古青峰同一下场么?

这世间真有报应?

不!

左公常知道,这些人要杀他的决心,比之当年他杀古青峰的决心,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杀了他,不单可以扬名,更能瓜分天地盟的领地,否则,只要他不死,休养元气,他日振臂一呼,各地的残部依旧会做出响应。

他们不会留他活命。

即便自己有神功护体,可是,他究竟只是人身□□,气力总有用完的时候。

他这时候,心里除了恨,倒不算很慌——即知道自己会为什么而死,也就等于拿住了这群人的心理:只要他们有所求,事情就还有转机。

左公常目光幽暗的盯着眼前这些人,哑声道:“你们扫平了胶辽,尽毁天地盟,可找到什么了?”

“弄这么大阵仗,搜刮的东西,够得上路费么?”

说到这个,那些人的腾腾杀气好像一下窒住了,有人喝道:“老匹夫,死到临头,你还弄什么玄虚?”

却又有几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们的确是把整个中庭大殿搜刮了三遍,恨不能连地转都扒开看看,唯恐哪里有宝库入口——可是,除了些许金银细软,装饰摆件,可说一点儿多余的财宝也无。

按说,天地盟这些年行事作风跟土匪近似,往少了说,那也得富可敌国,现在这情形,那只有一可能:左公常提前转移了那些财宝。

左公常打量着他们的神色,蓦地笑出了声:“除了我大殿中那些铜柱,你们可找到一件值钱之物了?”

一阵微妙的沉默后,黄天龙冷冷道:“你现在说这些,是要拿钱赎命?嘿,”他环视身后众人,高声道:“这老匹夫将诸位都想成跟他一般贪财重利之辈,真是令人可发一笑!”

可是没有人笑。

反倒是,有人的眼睛开始亮了。

那种一种看见了目标,瞄定了目标,贪婪而急切的亮。

左公常看得清楚,心里明镜似的,“你们杀我容易,但我一死,谁也再也休想知道那些财宝的下落。”

这时候,淳于显巨大的身躯摇摆一下,慢慢往身后岩石靠去。

他的呼吸声很沉重,显然,这一会儿休憩的时间不足以缓过来,相反,因伤口得不到包扎,流血过多而逐渐意识模糊。

左公常余光扫见这一幕,脸颊抽动了一下,低声问:“挺得住吗?”

淳于显闷哼一声:“没事,主上自小心!”

左公常手指屈张,又缓缓收拢,攥拳。

关弘移步过去,以肩头顶住淳于显慢慢下滑的身躯。

黄天龙看着死对头这山穷水尽的模样,放声道:“左盟主,只要你肯自废武功,我可以保证,不动你手下人的性命。就算你盖世英豪,视死如归,也总该为你这些忠心的下属想想!”

左公常笑得凄厉:“你们的承诺,老夫一个字也不信!”

黄天龙沉住气,道:“你要如何?”

左公常目光漠然的从这些脸上掠过,突然道:“你们做不了主,叫楚玉楼来跟我说话!”

一霎时,几位掌门脸上都露出些不服不忿之意,黄天龙眼神阴沉下去,冷冷道:“有的谈就谈,没的谈你就死在这,”他语调奇怪,阴阳怪气的道:“楚堡主贵人事忙,怕是没工夫见你。”

谁都听得出,左公常这样说,就是没将他黄天龙放在眼中,单提楚玉楼的名号,言下之意,好像他黄天龙就逊色于楚玉楼一般。

所有人都在看黄天龙的脸色,等他的反应。

没想到的是,这脾气爆裂从不肯甘居人后的黄帮主,竟然好像并不动怒。

他和楚玉楼的联盟,真坚固到这个份儿上了?

一旁的人暗中交换眼色,都不觉得这是好事情。

黄天龙却只盯左公常一人,冷不丁的道:“南山北角,松芦观内,是也不是?”

左公常霎时定住了,呆了一呆,才不敢置信的道:“你?!”

其他人也听出有事,都静了下来。

黄天龙蓦地仰天长笑:“老匹夫,枉你到了今日还不知自己为人究竟有多么失败!看在你将死的份上,老夫发发善心,告诉你——你手底下那八大金刚,早就弃暗投明!三十六分舵的舵主更是知机,连你们分舵的人员名单都已送上。老夫现在还愿意跟你啰嗦两句,纯粹是尽人道,你这可悲的东西,还不识好歹!”

“他在撒谎。”顾渊和温书青依仗岩石遮掩,不远不近的看着这场戏,听见黄天龙这话,顾渊轻声道:“八大金刚战死四人,两人失踪,两人投敌;三十六分舵主里,有十七个因负隅顽抗而被诛杀,七人投敌,十二个眼见不敌的,都选择一把火毁了据点。”

温书青奇道:“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的?”

顾渊看他一眼,道:“怕你养伤无聊,特地去打探的。”

温书青笑眯眯:“哦。”心道:虽说这些消息听着也没啥趣味,不过好歹是一番心意。

“这么说,”他摸摸下巴:“黄天龙是特地气他的?”

顾渊迟疑一下,道:“可看左公常的反应,藏宝地倒像是给他说中了。”

温书青微微眯眼:“即便那些人真的都投降,我也不信他们会知晓左公常的藏宝之地——依我看,黄天龙知道藏宝地不假,但获取消息的途径,他却没有说实话。”

顾渊对此表示赞同:“必定是左公常身边极信任之人,才能知道——至少,才能从他的行踪推测出那些财宝的位置。”

温书青的目光投向了血葫芦似的淳于显,和一旁同样狼狈的关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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