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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何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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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的课程安排在下午,跟林雨见过面,何濯马上赶回学校。上完课以后已经是傍晚四点半,他又打了车马不停蹄地赶去看望周栩的弟弟。

车子不断地往城市的边缘行驶而去。他一走进那片小区,心里就不自觉地覆上了一层阴影。

这里的楼房看起来像被煤烟熏过似的,伫立在常年尘土飞扬的公路边上,整个小区只有寥寥的五栋楼房,深灰色的外墙上内嵌着一扇扇低矮的窗户,在阴雨之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森感。

何濯一走进楼道,那种潮湿且阴暗的心情就像复生的藤蔓那样缠上了心头。他曾经以为,他们只是短暂地在此地落脚,没想到一住竟也住了十多年。

一楼的楼层很低,像半地下室,楼梯旁的两间屋子现在都是空的。何濯的养父母在他上大学之前就搬走了,此后就一直没有跟何濯联系过。

在这件事上,何濯觉得很古怪,因为他的这一对养父母跟周栩的那一对养父母截然不同,他们从来没问自己要过钱,等于说,他们甚至都不介意白养自己一场。

实在是个极其一反常态的现象,很不合逻辑。

但他没有多想,径直上了楼。

周栩的养父宋明给开的门,他一看见何濯,脸上就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他知道何濯跟周栩住在一起,或许也猜出了两人之间不可告人的关系,所以每次看见他们,举止间都充满了厌恶。

何濯视而不见,只管去看冬冬。

冬冬躺在朝北的小房间里,额头上贴着退烧贴,时不时地咳嗽几声,没多大的事,确实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何濯偷偷地塞了点钱给他,叫他不要跟自己的父亲说。

冬冬点了点头,眼睛里充满了感激之意。

“想要吃什么?”何濯把书桌下的一张凳子抽了出来,坐在床边,“我给你点。”

“想吃面,有大碗汤的面。”冬冬眼巴巴地说,看样子也许一整天都没有吃过饭。

何濯就点了一份大骨汤面,等待外卖的时间里,他只静静地坐着,茫然地看着窗外。

冬冬的这间卧室有些狭窄,另外一边也靠墙摆着一张单人床,寒酸得像是一张折叠床。

以前,周栩就睡在这张床上,他搬出去后,这张床就用来摆放杂物。上面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大摞的衣服和大堆的书籍。

床脚扔着一本积满了灰尘的旧书,何濯捡了起来,发现这竟然是周栩初中时期的课本。

“你哥哥的书本?”

“嗯,是的。”冬冬点了点头。

“怎么也不扔?”

“我想给他留着。”

何濯听到这句话,忽然觉得很悲戚,茫茫然地低下了头,翻起书来。一翻,书上的灰尘就簌簌地落在了他的膝盖上。

周栩从前也不怎么认真学习,所以书本上几乎没什么笔记,偶尔才写几个字上去,倒是乱七八糟地画了很多图画在上面。何濯也胡乱地看着,却冷不防地看到了一幅素描。

那是画在半张白纸上的肖像画,手掌大小,像书签似地夹在书里面。

上面画的正是十四五岁时期的何濯,还是一个目光忧郁的清秀少年。

人像画得栩栩如生,以至于何濯第一眼就认了出来,心里竟觉得有些好笑:那家伙上课不好好听讲,尽开小差。

他又翻动了几页,看到了第二幅素描画。上面是一个正在淋浴的少年,他背对着站立,高高地举着淋浴头,热水从头顶洒落,水珠顺着光裸的脊背,淌到颀长的双腿上,再滑过精瘦的脚踝,落在地面上。

虽然是背对着,但从那微微转头的侧脸来看,这无疑就是何濯。

他心里猛然一跳,耳朵唰一下就红了,立马做贼似的将这张纸塞进了口袋,慌慌张张的。

太荒唐了,周栩怎么会画这种画呢?

又不由地想起,他们还在念中学的时候,一到冬天,家里的热水器老是坏,于是两个人只能凑钱到澡堂里去洗澡。但大多数情况,都是周栩付的钱,何濯身上很少很少会有零钱。周栩在那时是个混混,他的钱也几乎都是坑蒙拐骗来的,他曾经还因为偷手机倒卖被抓,进过少管所。

何濯在心里叹了口气,把书重新放回到那张床板上。回想那些贫苦的往事,虽然苦涩,却也有温暖之处。平心而论,虽然周栩对他做过不像话的事情,但要是没有他,自己的人生应该要更艰难吧。

.

外卖来了,何濯看着冬冬吃完,替他收拾了垃圾,随后起身,走到客厅里。

宋明早就在那里骂骂咧咧好一阵了,他面目丑陋,烟味和酒味混在身上,散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刺鼻气味。他是个性格很暴躁的窝囊废,周栩小时候经常挨他的打,被他拿皮带抽得皮开肉绽,受不了逃到楼下,宋明也不放过,挥着皮带在后面追。

很是没什么人性。

何濯给转了账,宋明那张嘴才消停些,但表情仍然刻薄。

“怎么才五千?”

“酒吧生意不太好,他上个月的提成还没下来。”何濯胡编了一个理由,反正不管给多少,都不会让宋明满意。

宋明又骂了几句,“算了算了,到底不是亲生的。哼,当初要不是看他快饿死了,我才懒得收养他!妈的,当初他跟条狗一样,怎么赶都不走,差点就要给我跪地磕头了,我要不是看他才六七岁大小,我才不发那个善心!”

何濯听到这话愣了一愣,“你刚说的什么意思?你是在说周栩吗?”

“不然还能说谁!他那年跟个小乞丐一样,自己摸到我家门前来讨吃的,还一个劲地求我们收留他。要不是我们心善,他早八百年前就饿死了,现在好了,养大了,不记恩!”

“他不是你们去孤儿院收养的吗?”

“什么孤儿院?放屁!他就街头一个小乞丐,哪来的孤儿院收他?那个时候为了给他办户口,可费了我老大的劲,不知道求了多少人,要不然,他现在连张身份证都没有。”

何濯像是被人打了一锤,他到现在才知道周栩原来不是从孤儿院里收养来的。

那他在被收养之前又在哪里讨生活呢?四处流浪吗?

一下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

回到跟周栩的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何濯站在门口换鞋子,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了一条信息。是张照片。

何濯点开来看。

骤然间,照片里的那个男人就“冲”进了何濯的眼睛:他蜷缩着躺在地上,浑身赤|裸,满是淤青,正费力地抬着头,大睁着眼睛,充满恐惧地望着相机的方向。他的上身被捆绑得像个粽子,两条腿却被硬生生地向外拉开,似乎要被人从中撕开。

这个男人,也跟何濯长着同样的一张脸!

***

何濯浑身的汗毛骤然间直立起来,毛孔变得像是密密麻麻的疙瘩。他觉得自己正在与画面中的人四目相对,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浸染了他的全身。

画面中的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又跟自己长着一样的脸?

所以,像他这样的脸,在这个世界上究竟存在几张?

这个问题让他感到毛骨悚然,身后的楼道里忽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塑料纸在摩擦。他猛然回头去看,但是黑漆漆的楼道里什么也没有。

感觉却告诉他,那黑暗之中有人在呼吸……

也许是一个长着猴脸的人。

他慌忙锁上门,把鞋柜里的那把扳手翻了出来,握在手里,凝神屏息,死死地盯着门把手,甚至连灯都不敢去开。

世界却静悄悄的,似乎把他遗忘一般。过了良久,他才意识到,也许是自己过于紧张了。

脑子太乱,他想了想,走进洗手间,在浴缸里放满了热水,然后脱了衣服,整个儿浸入其中,只留有鼻孔浮在水面上,缓缓地呼吸。

热水有使人神经放松的作用,不那么杯弓蛇影以后,他直起身,在白蒙蒙的热气之中抽起烟来,又把那张照片点开来看。

头脑冷静之后,他从画面中看到的信息就更多了些。

照片应该是在黑夜里拍摄的,所以周围的景象都很暗,看样子,大概是在一个阴暗的地下室里,背景全是模糊的杂物。只有一束手电筒的光照在画面里的男人身上,或许是肤色过于白皙的缘故,显得有些过曝。他不仅长得跟何濯一模一样,年龄似乎也差不多。黑色的锁链在他身上缠得很紧,以至于勒出了一道道深红的淤痕,他赤|裸的身体上除了尘土以外,还沾着很多的沙子,好像曾经赤着脚在户外逃亡过。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像是落入陷阱的羔羊,流露出一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但他却又是那样的俊美,像薄雾时分的一场梦境,虚幻而悲戚。

给人的感觉,仿佛是用冰锥在心口上敲出来的一个血点。

除此之外,何濯很直观、很强烈地察觉到了一件事情:这个男人身上还带有一种病态,是精神上的病态,这种病态好说到了濒临癫狂的地步——他说不定就是个精神病患者,也说不定正是因为精神病,才会被如此地五花大绑。

在他满是尘土裹覆的躯体上,还留着一块极其显眼的血迹。这块发黑、凝结的血迹像硬痂一般地,结在他的大腿内侧,好像他被人拉开过一道长长的血口。

又说不定,在被捆绑起来之前,他还曾遭受过某种侵犯……

“这个人又到底是谁呢?”何濯的脑袋开始钝痛,闭着眼睛再一次沉入了热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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