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当天上午七点整，我出发前往王世忠老师的家，他家离我大概是坐地铁半个小时能到的路程，上午第一场考试考语文，八点准时开始，我怕路上出什么事，所以给自己预留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可能是因为现在还没到早高峰，而且仍然处于管控期间，所以地铁上的人特别少，我所在的这一届车厢里面，总共只有三个人。都戴着口罩，一边低头看手机，对周围发生的变化充耳不闻。

我找了个靠近门的地方，非常拘谨地坐下，复习着自己还不熟悉的知识点，在脑内构思着今天可能会出现的作文题目的方向。

在思考和复习中，时间过得非常快，转眼间就到了目的地，下了地铁之后，我明显感觉到，夏天到了。

太阳非常刺眼，很久没去户外见太阳的我，感到一阵眩晕，今天的最高温度超过了三十度，好热啊，如果王老师家里有空调就好了。我很希望他家里现在开着空调，但是他不必为了一个去他家里完成任务，很有可能为他带来很多麻烦的学生操这样那样的心。

7:36，我顺利地找到了老师的家所在的位置，站在老师的家门口，调整了一下状态，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敲了敲门，给老师发了条消息：老师，我到了。

“请进，不用换鞋。”没过多久，老师满面笑容地为我打开了门，然后招呼我进门。

老师的家并不大，比我家稍微大一点，装修非常简约，很干净，干净得像是平时完全没有人住的样子。这么干净的家，我不忍心弄脏。

在客厅的位置，王世忠已经帮我架好了侧方机位，架子上放着一部开着监考界面的手机。看上去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样子。

我小心翼翼地在客厅找了个凳子坐下，把书包放在地上，拿出了笔袋等一系列考试用品，最后拿出了在地铁里面还没看完的，自己整理的重要复习资料。不过即使是像模像样地在看，我仍然觉得是徒劳，现在在看的这些东西，考试有很大概率是不会考到的。

真正训练有素的人，功力都是在平时的一朝一夕中积累的，厚积薄发。所以我从来不相信什么临时抱佛脚，就算成功了，不过也是自我欺骗罢了，那些靠抢记记住的东西，考完试之后就忘记了。

“素华，外面很热吧。你渴吗，我给你倒杯水？”老师站在我旁边对我说道，转身就往厨房走去。

“不用不用，我出门之前带水了，谢谢老师关心。”我笑着对老师说。

还没等我说什么，王世忠“啪”地一下打开了客厅的空调，空气瞬间就降温了。

“早饭吃了吗，我这边还有点面包...”王世忠老师热情得像我的亲妈一样，他这样关心我，我感到很不好意思，因为他毕竟只是我的老师，不是我的家长。自从遇到我这个学生之后，他身边的麻烦事越来越多，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谢他，并不觉得自己应该再受他的任何恩惠了。

是他在见到我之后，出面为我说话，解决了贫困生的补助事件。是他在我建立学习群之后，自发地加进来，为同学们解答学业上的问题。他甚至为了融入学生群体，学习如何使用表情包。江颂月骨折之后住院，是他冒充了江颂月的家长，给江颂月签署了手术知情书和办理住院治疗。在我发烧的当天，是他来到我家，带我去医院，为此耽误了一节上午的课，下午放学后却仍然心甘情愿地留下来，坚持讲完那节课之后再回家。

我何德何能遇到这样好的老师啊，他身为一个老师，虽然水平不是那么高，但是他在育人方面，是我整个学生生涯中，遇到的最认真负责的一位老师。

我不希望自己再在生活的任何方面麻烦他了，他除了是我的老师之外，还是一位丈夫，一个父亲，他有自己的家庭，有很多自己的事要操心，我不能再自私地给他再添任何麻烦了。考出优秀的成绩，是我目前想到的，最好的回馈他的方式了。

“谢谢老师您这么关心我哈哈，不过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了，您先去忙自己的事吧，我这边已经没有问题了。”我只能用较为委婉的方式，拒绝老师的关心，我希望这样的说话方式不会让他太失望。而且，现在距离考试开始只有十五分钟，我们现在已经被吩咐进考场等着了，老师应该也有自己的监考任务吧？

“嗯好的，平常心对待就好，不要太紧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啊。”王世忠对着我憨憨地笑了一下之后，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我坐在客厅里，等待着发放试题。八点整，看到卷子之后的瞬间我就崩溃了。

一上来的第一大题我就有一大堆不确定的点，这首诗平时根本不要求背诵啊，为什么会出现在试卷上？虽然我平时在背考纲内的古诗的时候，时常瞄几眼旁边的非考纲范围的内容，但是让我默写出来，还是强人所难了些...

我没有急着写，而是转到后面去看了眼阅读和写作，结果，我真想掐死我自己，多此一举干什么啊？

第一大题真是整张卷子里面最简单的部分了，这两篇现代文阅读理解、两篇文言文阅读理解，我扫了一眼之后发现没有一篇是能看得懂的，就连后面的作文题目，也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形式。

这怎么考啊，这明摆着刁难人？平时老师在给我们出周测卷子的时候，也会涉及到一些超纲题，但是从来没有难到这个地步啊，最多压我们三十左右，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整张卷子全是在刁难人。

我没进错考场啊？试卷的标题上也写的是“S市高中二年级语文统一考试”，考场里也有我的同班同学啊。那我还能怎么办，我总不能在考试的一开始，心态就爆炸吧？

我硬着头皮写完了第一大题，我从来没有这么别扭地坐一张卷子过。以前遇到什么不会做的题，我会觉得那是我的能力问题，回头掌握做题套路即可，但是现在这次，我只觉得无比憋屈，我从来没有觉得，试卷上出现超纲题是如此地搞人心态。

好难啊，太难了，难得我觉得自己是个废物，就连一直擅长的作文，这次也是思考了比以往长得多的时间之后才开始动笔的。

客厅里开着空调，挺凉快的，但是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烦躁，我仍然热得想死，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因为一场考试焦虑成这样过了。

题目出成这样，让我怎么平常心对待啊？有毛病？

写完之后，还剩三分钟。一般来说，我做卷子的时候是控制自己写每一大题的速度的，通常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还能剩下十分钟左右，来检查前面的部分。但是这次，我仅仅剩下了三分钟。

三分钟能干什么啊？检查作文里有没有错别字吗？由于这次过于紧张，我写作文的字都比平时潦草了一些，错别字什么的...我觉得好像已经没有意义了，只能再返回前面检查大题有没有都拍照提交上，选择题有没有空着。

我刚刚确认自己把题目都提交完之后，时间就到了，系统自动收卷，毫不留情。

完了，这次考试我可能真的考砸了，这体验是前所未有的糟糕啊，我的心态已经崩得不能再崩了。

考试结束之后的五分钟，我坐在原地放空思维，一直在深呼吸，我希望自己的心态能调整回来，下午还要考英语，不能因为一门课考砸，就影响了考其他科目的心态，那样得不偿失。在考场上心态，也是考试隐性的考察指标之一。

王世忠老师直到考试结束之后的十分钟才从自己的房间出来，出来的时候，他的脸色非常难看，没比我这个直接受害者好看多少。

“素华，你觉得刚刚的考试难不难？”好嘛，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觉得这次我肯定考砸了，状态比平时差很多，试卷上出现了很多平时见都没见过的题型，还有完全陌生的知识点，是平时提都没有提到过的。”我如实陈述道。

“我看到很多人都在那个学习群里面骂，特地去找你们的语文老师了解了一下情况，就连他都觉得，这次考试题目出得实在是太难了。”王世忠说道，这大概就是他为什么现在才出来吧。

如果高考也是这么难，那我怎么办，如果到时候我无法在考场上灵活应变，我很难保证这个时候自己的心态还能不爆炸，那是不是只剩死路一条了？

我不知道，下午还要考英语，我现在不想思考这些未来的危机了。

“不管怎样，先吃午饭吧，让你尝尝我的手艺。”王世忠老师很快恢复了平时幽默的样子，对我笑道。

王世忠老师为愿意对我这么好，好像远不只是因为我是C高的筹码。这深深的热情，让我感觉到，他身上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