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气，柳白茶指尖有些颤抖地轻点发送键，随后略微紧张地盯着屏幕。

墙上挂着的时钟年久失修，秒针每走一步，钟内部的齿轮就会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一下下像是撞击着柳白茶的神经。

肖时光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秒回他。

也许是因为自己犹豫的时间太长，对方失去了耐心，不愿搭理他了。或许更糟——对方已经在此期间邀请到了其他人。

后悔的情绪悄悄从心底滋长，柳白茶开始打退堂鼓了。他长按自己发出的那条消息，想要撤回。

他紧咬着唇瓣，食指的指尖悬浮在撤回键上方，却迟迟没有摁下。

……

漫长的三分钟过去，消息已经不能撤回了。对话框里还是没有动静。

说是漫长，其实也只是他的主观感受，毕竟才过去三分钟而已。但人在面对不确定的事情时，总会觉得难熬。

就在柳白茶已经想好了被对方拒绝该怎么回复时，手机嗡震几声。

肖时光发来一个“OK”的猫咪表情包，在下面又附上一条消息：“你明天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聚在一起讨论一下。”

收到消息，柳白茶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随即陷入沉思。

明天他上午满课，下午第一节也有课，晚上要去做兼职。算下来，能空出来的时间段就只有中午和下午第二节课。

于是他回复道：“我明天中午还有下午第二节都可以。”

这次肖时光回的很快：“那就下午第一节下课后，在文馨楼102。”

柳白茶不自觉地微弯唇角，指尖轻扣屏幕：“好。”

回完消息，柳白茶长舒一口气，像是要把体内的掺杂着激动和不安的浊气悉数排尽。

他往被窝里一滑，让洗过热水澡的身体完全被被子包裹住。浑身的肌肉慢慢放松，困意也爬了上来……

*

下午第一节选修的下课铃响起，老师刚说完“下课”二字，柳白茶就背起书包，匆忙走出教室后门。

文馨楼是专供全校学生搞社团活动的，这个时间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聚集在门口的槐树下，排练着消暑晚会的舞曲节目。

微风阵阵，不时裹挟着几片槐树叶飘扬落下，六月份的阳光穿透层层叠叠的叶片，在地面上投下碎落斑驳的光影。

悠扬婉转的歌声，身姿卓越的舞蹈动作，清脆饱满的笑声，无不透露着年轻人专属的青春活力。

柳白茶以前从没来过文馨楼，看见门口的这番光景，以及一楼大厅内影影绰绰的学生，他颇有些新奇。

来到102室的门口，隔着门已经能听到里面人的谈笑声，他轻抿嘴唇，推门进去。

活动室里安静了下来，几人齐齐往门口看去。

肖时光召集的小组一共七个人，除了柳白茶，他还毫无悬念地一同邀请了耀和、沈延城、许枝颂。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女生。其中一个留着如瀑的黑发，高挑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半边框的眼镜，镜片后是一双清冷孤傲的眼睛。看见柳白茶，她没什么特殊的反应。

另一个短发女生长着一张圆脸，除了那对灵动黑亮的大眼睛外，其他的五官都小巧而精致。尤其是那细巧挺秀的鼻子，鼻头圆润，鼻梁窄短，附近还有星星点点的小雀斑。

一见柳白茶，她的双颊飞上一抹淡淡的红晕，水灵灵的眼睛里漾起微波涟漪。与前一位女生的疏淡形成鲜明对照。

“白茶。”肖时光冲他招招手，几步上前，亲切地揽住他的肩膀，笑眯眯地对其他几人介绍道：“这是我们小组的最后一位成员，法学院1班的柳白茶。”

“啊？这不是那天的……”许枝颂指着柳白茶，表情愕然，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是那天到包厢给他们送咖啡的小哥。

沈延城坐在中央桌子后方的长沙发里，一条长腿松弛地自然伸展，另一条腿支起膝盖，穿着铆钉马丁靴的脚随意地踩在桌沿上。

他白了许枝颂一眼，声音懒散中带着嫌弃：“你才知道啊？反射弧长得都能和水豚有的一拼了。”

说罢，他向柳白茶投去不满的视线，却不想迎面撞上肖时光带着探究的目光，于是又不自然地讪讪移开。

耀和靠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拄在沙发扶手上的手臂微抬，手里拎着一瓶进口苏打水。他勾唇注视着柳白茶，狭长的眸子明暗不定。

“耀和还有小城你应该都认识，我得再介绍一下其他人……”肖时光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他微微俯身，凑近柳白茶的耳朵，目视前方温声道：“那个穿得花里胡哨的是许枝颂，长发女生是宋曦，短发女生叫迟莹莹。”

湿热的气息让柳白茶的耳朵尖有点发烫，他努力忽视自己与肖时光之间过近的距离，关注肖时光的说话内容。

其实校园名人许枝颂他是认识的，因此对他来说，新面孔就只有那两个女生。她们的名字和模样还算好记，他马上就记住了，对她们礼貌地微微一笑：“你们好。”

“好了，既然已经相互认识了，下面我们就讨论一下这次的社会实践活动吧~”肖时光一边语气轻快地说着，一边揽着柳白茶走到长沙发前坐下。

耀和跷起二郎腿，声音懒洋洋的：“还像上次一样，让我爸请几个朋友给我们当访谈对象怎么样？”

“我们这次的活动选题是探讨离婚时夫妻出轨方的财产分割问题，恐怕不太合适吧？”沈延城语气里带着嘲讽。

“毕竟你爸那些朋友，没几个婚姻生活和睦的。”

耀和挑挑眉，倒也不生气：“你说的也没错。那你说，该怎么办？”

沈延城没想到对方直截了当地接下了他的讽刺，一时有些梗住，抱着胳膊别过头，忿忿道：“我怎么知道……”

许枝颂突然眼睛一亮，上身前倾，双手撑到桌面上，兴冲冲地说：“诶，我妈上次举办的慈善晚会来了几个民法学界大佬，应该可以试着邀请他们当我们的访谈对象。”

肖时光摸着下巴微微颔首，脸上现出柔和的笑意：“这个感觉可行。”

“不愧是小枝，人脉真广啊~”耀和一边夸赞着，一边有意无意地瞄了沈延城一眼。

沈延城很快就察觉到耀和不怀好意的目光，他看看肖时光，撇撇嘴，有些着急地说：“我去年暑假在高院实习过两个月，应该也可以请院里的实务专家接受我们的访谈……”

“嗯。”肖时光赞许地与沈延城对视，笑意吟吟地点点头。“小城也很棒。”

沈延城脸上浮现一层淡红，耳朵更是和头发颜色相差无几，有些别扭地清清嗓子：“小事一桩……”

宋曦用纤长的食指推推眼镜，慢条斯理地说：“除了访谈以外，还可以加上一个调查问卷。”

“对对。”迟莹莹赞同地点点头，修剪得齐整的刘海随着头部动作轻轻掀动，看起来很是可爱。“我们可以在朋友圈请同学朋友填写问卷。”

“那个……”柳白茶之前一直默默地听其他人发言，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我觉得除了请周围人填写线上问卷以外，还可以打印纸质版的问卷，随机邀请路人填写……”

“哈？那也太累了吧？”沈延城颦眉不耐烦地打断他。“要像推销员似的在大街上拜托陌生人，我的自尊心不允许。”

肖时光眼帘微垂，认真思忖片刻后，悠悠开口：“白茶说的有道理，毕竟我们周围的人几乎都是学生，这个选题还是要重点参考已婚人士的意见。”

“可是小光……”沈延城还想争辩几句，却被耀和抢先一步：“时光说的没错，我也这么觉得。”

“确实。”宋曦语气淡然。

肖时光眉眼含笑，声音清朗，伸出两根手指缓缓说道：“那我们就先确定下来本次活动的内容，一共分为两个板块。”

“第一板块是专家访谈，我认为可以由三个人负责，一人撰写访谈稿，两人分别去访谈学术界和实务界的专家学者。”

“第二版块是调查问卷，依然由剩下四人中的一人撰写问卷，三人负责线下推广问卷。另外顺便一提，问卷的线上推广是每个成员都要做的。”

“可以。”耀和赞成道，随后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苏打水继续说：“为了方便起见，访谈工作就让枝颂和延城来做吧，只是访谈稿……”

“我来吧。”宋曦沉声应道。“我之前在校友会呆过一段时间，写了不少类似的稿子。”

“嗯，那就还剩下我、时光、白茶，还有迟莹莹……”耀和沉吟半刻，然后对着迟莹莹狡黠地眨眨眼。

“让莹莹来写调查问卷吧，线下跑腿让我们三个男生来。”

迟莹莹眼眸澄澈，不好意思地说：“那就辛苦你们啦……”

“这样就完美分配好任务了……”耀和抚掌说道，语调轻快。

“不行，我不同意！”沈延城凶巴巴地盯着他大声说。“凭什么你擅自做主啊？！”

耀和的唇角不动声色地微微勾起，他慵懒地靠卧在柔软的沙发里，挑衅般直视着沈延城，语气暧昧：“哦？那你想怎么分呢？”

沈延城瞄了一眼柳白茶，气呼呼地说：“我也要去线下推广问卷。”

“大哥，”耀和戏谑地轻笑一声。“你刚刚不是说，你的自尊心不允许你盱尊降贵做这种事吗？”

沈延城被他的话堵住，脸憋得通红，支吾半天，理不直气也壮道：“……我不管，反正我要和你换。我帮你联系好实务专家，到时候你只需要照着稿子问问题就行。”

耀和眼尾上挑，调笑道：“行啊，我没问题。不过，既然是你自己选的，到时候可别耍赖哭鼻子~”

作者有话要说：小组成员都是法学院的同年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