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五楼下来，段屿直奔操场，看了看同学们都开始自由活动了，他选择面不改色地混进去。

“勇气可嘉。”四个字听不出来情绪，但让段屿在这大太阳底下感觉到不好。

“承让。”段屿冷静地转身，看见身后的晏雨初的眼神冷得像是要把他盯出个洞来。

晏雨初看段屿此刻面上带笑，笑得依旧没心没肺，心里到底有多少无语。“除了从三楼跳下去你就没有其他任何方式了？”

“我看上了这种方式的简单粗暴。”段屿甩手表示无所谓，倒是一脸期待地凑到晏雨初面前，“区区三楼完全威胁不到我。而且要是我犹豫那么一会儿，可能就要面临满盘皆输的可能了。”

“真的没事？有没有挂到什么？”晏雨初带着狐疑地目光打量着段屿，视线停在对方的手上。

“你要是真心想知道有没有事，改天自己试试就明白了。”段屿被晏雨初的目光盯得手烫，连忙抽回去，嘴里的话没停，“我听到点有意思的，虽然没什么具体的价值，但是让我玩一玩是绰绰有余。”

“洗耳恭听。”

晏雨初回了话，段屿没急着回答，反而抬头对上晏雨初的眼睛。

“你带着眼镜，也没能改你眼光的差劲啊。”许久，段屿幽幽地说，“要投资萧氏的公司？你是对他们新出的游戏感兴趣？”

“投资的事情不是我提的意见。”晏雨初感受到段屿话里面的挑衅，目光依旧冷淡，烈日下两个人感受不到一点热，明明白白地杠起来了。

“不是你的意见？你不会反驳吗？去联中读了几年，脑花都读没了？”

“父亲的意思要提拔下面的公司，正好萧氏有意示好，且父亲也肯定了他们的能力，没有发现什么不妥，所以并没有再多说什么，有意成为萧氏的投资者，同时也成了对方最大的股东。”

“曹刿论战你还是学过的吧？”不等晏雨初回答，段屿就自顾自地讲起了他已经准备好的一番话，“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你们身为当局者却看不清局势，萧氏给你们画个大饼你们就愿意给他们卖力了？他们的新游戏有多烂我先不做评价，单从萧易这个人就能想象出来萧氏整个公司又多么乱了。中午在走廊的时候，你难道没想过萧易说的话吗？他姑姑是学校的副校长，让我们不要动他，敢这么说，我也要怀疑他姑姑的位置是怎么来的了。晏雨初，我劝你们停止和他们的合作，否则，不仅是我们今年年底的合作，以后就都断绝关系吧。”

段屿来说这番话时态度格外冷漠，和平时完全是两个样子。晏雨初察觉段屿的意思不简单，还没开口，段屿抢先递给他一个眼神，转身走开。

“哥啊，你是真的勇猛啊，你是怎么敢的啊。”余诚看段屿站在树荫下若有所思，也没顾什么就走过去了。

“难道你不会吗？”思绪被余诚没有眼力见地打断，段屿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他。

“你难道觉得这是个简单的动作？！我敢保证，班上看到你跳的同学，不仅不会而且看你的眼神就都是不敢相信的。”

“我难道跳得少了？”段屿觉得有被无语到，皱皱眉想走开，忽然想起什么。

“中午的时候，我让你们先回去，发生了什么？”

“我们去9班找他班主任，结果她还一副就这的表情，萧易人都不在，她连我们说的都不信。闻煜去了心理咨询室，我们把顾主任叫过来的时候她还是无所谓的态度，鬼知道她是吃了萧易的便宜还是放弃这个学生？”余诚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不可避免地翻了个白眼。“顾主任还挺严肃的，德育处的主任我们都没叫就来了，不得不说那个高一的班主任是真挺强的。”余诚说着说着忍不住感叹，段屿看他的表情就像是陌生人。

没听到想听的，段屿蹙眉，但又一瞬间放松，敷衍了余诚几句，“顺其自然，不然风浪掀起来的时候你都没地方躲。”

余诚嘴里没撬出东西，段屿在思考下一步干什么，他现在完全没心情和晏雨初说话，刘子桐虽然值得信任，但他还没想把她拉进水里。想到最后，脑海里突然就蹦出来两个字。“这冤大头王公子是必须当了啊。”段屿幽幽地感叹某人的不幸，正好余诚的事情他也要找他商量，索性一起解决。本来话题不好找，段屿表示胸有成竹，一趟解决两个事情，相当值得。

下课铃响了但老师还没下课，段屿早已矗在了1班门口，没皮似的靠在墙上，扫了一圈没看见王嘉的座位，忍着性子等人出来。

直到下课有人出来，段屿也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装不了一点礼貌，这两天斯文败类演得过头他自己都觉得不太真实了。

“你们班王嘉在吗？”段屿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眼皮都没抬一下。

“找我？”那个熟悉而又欠揍的声音响起，段屿才漫不经心地抬头。

“有兴趣合作吗？”好半天，段屿扯出一个笑，看得出来相当僵硬。

“你要不说说你想干嘛？”王嘉看他这个笑的样子，心中莫名警铃大作。

段屿看他戒备的样子，倒是真被逗笑了。“王公子表现得僵硬过分了，不过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天天跟着我身边的一位朋友，你要不说说你想干嘛？”

王嘉想着打哈哈糊弄过去，但段屿微笑的表情像是明白他在想什么，他决定直接开始极限拉扯：“你指的是哪位呢？”

“鹰对兔子的感情纯粹吗？”

“段哥身边的朋友挺多的啊。”

“兔子蹬鹰这个技能怎么来的我是真不知道。”

“……”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各说各的，聊得牛头不对马嘴，想象力丰富点的路人甲可能都会以为他们在对暗号了。

所幸，这番毫无关联的对话没持续多久。

王嘉在和段屿坚持3分钟以后，彻底放弃，举起一只手表示选择认真交流。

“测试一下你是不是真的心怀不轨而已，这就坚持不住了？”段屿忍不住嘲讽他，想想过去自己妄想和别人聊天，总是不带任何过程地被绕开，他的话语中带上了讥讽，“把谁当玩具呢？你自己？”

“哥，我求你不要这么说话，我不乱扯行吗？”王嘉有点无语，“我确实有点喜欢他，但你没必要这么赶尽杀绝我吧……”对段屿示弱没用，王嘉的脸上还是写上了无助。

路过的同学看到这番情景，也不敢打断，毕竟还是两尊大神，惹不起。于是，路人们在回教室和议论纷纷之间选择了默默吃瓜。

“我并不想干预你或者什么，做笔交易，同意么？”晏雨初那边段屿觉得他暂时不要表示太明显，他这次的目标并不简单，不止萧易一个，如果多一个王嘉会容易不少。

“段哥，你要干什么就说吧，我选择无条件支持。”段屿依旧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王嘉感觉到段屿想的可能真的不简单。

“和我一起对付一个人。”王嘉答应得挺爽快，段屿直接把话讲出来，这下连哑谜都不用打了。

“你是每天都有任务在身吗？我感觉你不混职场啊，怎么感觉每次你要出手就是跟这方面有关系啊？”王嘉眼里露出清澈的愚蠢，他明明记得段屿因为不愿意踏入职场是跟段父段母吵了一场狠架的。

“我不混，但是我要整顿，职场可以不是我的地盘，但是我可以无缝隙监控它，让它成为我目标中的样子。”段屿看傻子似的表情摆得相当明显，好似这是多么简单一件事。

“萧易？”王嘉怕自己在段屿嘴里低得可怜的智商扫了事情，试探地问了一声。

“嗯，当然不止他一个人，我肯定要给他安排一个连环的。”段屿嘴角扯出笑意，声音轻飘飘的，似乎不是对王嘉说的话，笑得有些入神。

“需要我怎么配合？”

“现在说这个有点早，需要帮忙的时候我再找你吧。”段屿嘴上说着延后，算盘已经打得差不多了。

“段哥，既然我们都是生意人，你准备拿什么和我做交易？”王嘉改不了他说话欠揍的本性，正事谈完，他眯了眯眼，谄媚笑道。

“你对余诚的心思，看你第一次就猜出来了。暗恋多久了和我说说？”段屿有些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现在怎么看怎么像正在摇尾巴的狗。

“有那么明显吗？”被段屿毫无感情地戳破，王嘉的表情有点破防，“谄媚的笑”在一瞬间变成了“尴尬的笑”。

“我的眼睛很特殊，你应该知道，所以你和他到底怎么认识的？为什么偏偏要高三这么紧张的情况下才表现出来？”

“你和余诚又是怎么认识的？”王嘉忽然问他。

“初三毕业，出去玩的时候，我休息期间坐长椅上在听歌，他的冰淇凌球进飞过来甩我衣服上了，他道歉了，我也没想那么多，自己回家了，晚上的宴会，父亲说他新投资了一个公司，然后在给我介绍的时候，我就有看到他了，还有他姐姐，当时他还拿着下午的同款冰淇凌球。就这么认识了。”段屿机械地说着，话里不带感情。

“那确实挺巧的。”王嘉轻笑出声，后面的话却说出了前所未有的认真，“高一的时候，我们班和你们班在每周的周二下午都是同一堂体育课，那次课你应该不在，老师说让男生跑3000锻炼身体，我跑到一半感觉不对才发现易感期到了，浑身都是烫的，太阳下面我几乎要晕倒，他在树林洗手池那边看我状态不对过来问我怎么了，我去洗手池降温的时候，他也挺清醒的，叫了老师。我的样子很狼狈，因为天生的缺陷，我和其他的alpha不同，我像omega发情一样，但又不敢表现出来，他一直在帮我舒缓。父母曾多次因为我的软弱而表示嫌弃，我没有办法让自己那么强大，但这种突如其来的关心我却一时间没有接受下来。没记住他的名字我还挺失落，直到在你身边看见他。”王嘉声音平淡，但脸上认真的神情让段屿也站直了身。

“我可以给你机会。”段屿淡淡地说，王嘉却忽然看向他。

“高一入学，我们知道各自的存在，却永远装作不认识的样子，直到晏雨初转学，才勉强摆出和睦的态度，你知道为什么吗？”王嘉问他。

“我不想知道，也没必要知道。我会告诉你一些事情，但请你不要逾矩。闭好嘴吧，别让我听到我不想听的东西，我会给你们一出好戏，也会给你们解释原因。”段屿丢了话就走了，王嘉却迟迟没回教室，同学们相约着去吃饭了，教室里人很少，走廊也是。

“关系僵硬也是因为你啊……晏雨初回来，也是因为你啊……段屿，你真的让世界围着你转了……”王嘉看着段屿离开的背影，像夜里在风雪下独自明亮的路灯，看上去的一片暖色，靠近却连温度也没有，飞蛾扑上去，却死得一干二净。孤独的影子和记忆里重合，王嘉沉思好半晌，最终还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