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作业多得变态，足以让人连看书包的勇气都没有。

“我怀疑我今天要熬夜了。”余诚脸上挂着悲愤，手上收书包的动作没停。

“自信点，把怀疑改成肯定，别人看日出你可以看月出了。”段屿吊儿郎当地靠在凳子上，嘴里塞了一根棒棒糖，手上还在剥巧克力包装纸。

晏雨初看他把一大把巧克力塞进罐子里，耳朵上耳机戴了一天，棒棒糖嚼得咔嚓咔嚓，一副置身世外的悠哉样，转手就把一沓厚厚的笔记放在他桌子上。

“Fuck？什么玩意儿？？你自己东西自己保管，给我干什么？书包放不下可以扔抽屉，我又不是垃圾桶，甩给我干什么？”正在撬板凳的段屿被那厚实的笔记本吓得一激灵，差点摔在地上。

“主任交代过让我帮助你的学习，如果你上课不愿意听讲，自己背笔记吧。”晏雨初眼睛都没抬，淡淡开口。

段屿“咔嚓”一声把糖咬碎，叼着一根棍，看那堆白纸的眼神像是想用目光把它烧了。

“既然让我帮助你的学习，我就会让你把该记的东西记下来。你现在不背，以后我会让你背。”眨眼的功夫，晏雨初收起笔记，扫了段屿一眼，随后起身离开教室。

余诚看着两尊大神的顶级拉扯，以为段屿又要黑脸了，都准备小心翼翼地绕路回寝室了，谁知他轻声一笑，拿起书包，又拆了一根糖含嘴里，轻飘飘地走了。

余诚：明天是不是连太阳都没有了？

寝室楼灯亮成一片，大家都劳累一天，从走廊路过难免会感觉热闹。

段屿把书包往凳子上放，慢条斯理地玩起手机。

“为什么偏偏高三转学？你不觉得荒诞？”察觉晏雨初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段屿随口把开学时想问的问题问出来。

“因为我愿意。”晏雨初看出段屿的漫不经心，找话题瞎扯而已，他又怎么敢说真的呢？有些后果，即使自己以很认真的态度，他还是害怕去面对。

“项目？这么有事业心？”段屿翻书包，努力地找被自己遗忘的U盘。

“你想和我说什么？”晏雨初打断他。

这话出口，段屿抬头饶有兴趣地看了晏雨初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你下午给我一个眼神转身就走了，意思就是要把话就到后面说。”晏雨初盯着段屿，想看看他还要绕到什么时候。

“长脑子了，但又没长多少。”段屿扔给他一个白眼，手机屏幕敲得啪啪响，“你不能想想我的话含了什么意思？晏雨初，不要被利益蒙眼睛，再完美的企业，我只要一个U盘就能找到漏洞，何况我已经给你讲得很明显了，你不能想想这个合作里面的弊端吗？”

“两个月后的TGA你知道吗？”

“TGA？萧明宇为了这个找你父亲？”段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坐直了。

“确实，他们公司有一款新游戏，去年出的，传得挺火，所以他以这个为筹码，希望得到支持。”

“萧易是一点都没学到他父亲的野心啊……你们难道没有查这个游戏的问题吗？”段屿皱了皱眉，一个不好的念头在心里萌芽。

“之前网络上传过这个游戏抄袭的事情，我们后期查了，给的解释是他已经买了对方的版权，所以不算抄袭了。”

这个消息掉在意料之中，但又有点出乎预料。

“你也管不了？”段屿冷笑一声。

“这件事轮不到我管。”晏雨初不咸不淡地说道，起身走到书桌旁坐下。

旁边突然坐下一个人，光被挡了大半，段屿不得不放下手机，取下了一只耳机，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所以你到底要知道什么？在我这里绕半天干什么？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不说出口，等我写成奏折给你？”

“你不愿意踏入职场，拼了命地远离，又要管理这个地方，这不是你第一次对我施压，为了什么？”

光被挡了大半后，段屿半张脸埋在阴影中，冰蓝色的眼睛平淡得像封存百年的镜子，却又如同地上一块一块的破玻璃，微弱的光救不了遍数的残口，惨淡而又可悲。

只一瞬，听见他嗤笑一声，看不出半点笑意，仅仅唇角扯动：“控制一些与我无关的东西，很有意思。我不喜欢现在的局面，我就会让它改变。神明明什么也就做不了，人依旧祭拜他，人们心里住着他，所以他能控制世间。我不能成为神，但我可以拥有神的能力。你们不能帮我完成的，我会自己解决。任何人都能让我失望，但我是唯一一个能使自己满意的。”

“不过，我好像听说你注册了一个公司？”段屿话锋一转，另外半张脸转过来，兴致勃勃地问道。

“父亲让我自己学着理财，他投资了一个公司，觉得他们有潜能，就买了下来让我自己管理。”

“Pauli ？”

“嗯。”

段屿觉得这名字耳熟，想了想，忽然脱口而出：“我父亲上次好像就是因为想收购一个公司，想要接触金融方面，然后没有收购成功，情绪低落挺久，然后突然一天就又正常了。这是协商好了吧？”

“差不多，但我确实没有意愿管理这方面，没办法。”

“你们公司管理权到你手上没？”段屿莫名想到点新奇的，耳朵蹭地一下又竖起来了。

“父亲没有意愿给我。”晏雨初打开本子写作业，清冷的侧脸轮廓分明。

“那——我帮你拿？”段屿把尾音拉长，半眯眼站起身，单手撑在桌子上，挡住本子上的题目，咫尺间就能碰到对方的手。

“怎么帮？”段屿的想法属实大胆，晏雨初忍不住抬眼看他。

“我听闻狼王的位置，是需要抢的，非要等到老狼王逝去或者失去管理能力再来争取，太晚了吧。”说着，段屿的指尖滑过本子，拿起了一边的黑笔，放在手里把玩，他故意吊了一会儿，晏雨初保持姿势抬头看他，段屿倒数时间，让晏雨初明白他的意思。

屏幕亮起来，手机上弹出一条消息，段屿没看，反而坐到书桌上，完全靠在墙上，慵懒的姿态，声音冷淡而清晰：“他给你公司是希望你能远离现在他所管理的方面，他让你转学，是为了让你远离公司。你父亲和你母亲很爱你，却爱得窒息，希望你能够独立，但同时，他们也忌惮着你。你确实优秀，这是你父亲所无法企及的，这么做既防着你，却能给人以培养你能力的假象。你应该打一场狠牌，让他意识到你的能力远比他自己强大。明面和心理的警告，他们才会愿意对你放手。不然，你就是一只笼里的金丝雀，花瓶里的海棠罢了。”段屿摁下笔头，笔尖直直对着晏雨初，目光有些涣散，“你完全跟我反着来啊……但你比我更稳重更成熟啊……”

一时间归于沉寂，寝室里没有时钟，听不见秒针的转动，寝室楼亮着，但大家在写作业，听不见热闹的交谈。

段屿盯着笔的一头出神，在书桌上坐得庸散，晏雨初认真地看着他，笔尖对着自己，他也没有动，半抬头看着段屿的眼睛，那是一张很完美的脸，却总是在一瞬间破碎。他见过这张脸如同碎玻璃散落一地，无论如何却拼不起来。

一高一低的姿势，随着夜晚的寂静凝固，段屿想到了很多东西，直到手里的笔滑落，他终于回神。

“两个月后的TGA我会参加，因为我把一款游戏投上去了，这个游戏在国外挺火，但国内没有出名是因为被压了，下载途径相当麻烦。”

“萧明宇做的？”

“差不多，但这次他要让他的儿子去，我也没搞懂，是抽水机不好用了，还是他们家的大门执意要夹他的头。萧易这种家伙，还能上这种场面？我手里一把资料，没有一项告诉我，他是个可以参加管理层的人。”段屿轻蔑地笑出声，眼里的轻浮流露出来

“所以，你准备把我当作你那一边的人，到时候去TGA现场表演一个打脸？”

“你不玩狠一点，他们怎么知道你不能惹？”段屿笑得张扬，不管不顾，长腿随着地交叉，居高临下俯视晏雨初，话语里满是不以为意，“我不会考虑是跟谁翻脸，我不会给任何人留面子，在做到能和我平起平坐前，即使是我父亲，我也依旧可以让他下不来台，何况你父亲？我不是示威，我是在警告，如果一直独占鸠巢，我手里的牌向任何人展开。”

人们心里装着神明，他们为他修建庙宇，时时供奉，宁愿自己饿死，供桌上依旧圆满。可神明听不见人民的哀嚎，他们看不起凡人，置苦难于人间，在天上尽情逍遥。总有一天，身居高位的人会落下神坛，而堕他入深渊的人，对他人毕恭毕敬，将自己降得最低的那个人，会手上沾满鲜血，踩着尸骨，目无其他，坐上那个人心所向的位置。

“好。”良久，晏雨初答应下来，声音里透着哑意，他无法分辨眼前的少年，究竟是万人供奉的神明，还是堕神于深渊的人。抑或，少年就是深渊，却存在于他自己的心里。

没人关照四年前的某个雪夜，少年为何哭泣，就像晏雨初不会告诉段屿，他转学，更多是因为休学在医院的一年，他的心理崩溃到什么程度。

明月没有情感，但它一定会哭泣。

作者有话要说：开学了……

虽然我一点都不想。

以后争取每周更两章吧。^-^

希望大家生活可以比我轻松，没有困扰，没有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