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她有再多的智谋，都是个高高在上的贵公主，出嫁前更是大业声名远扬的才女，哪会审讯那一套？
其他人会惊讶，但站在旁边没出声的王嬷嬷一点也不诧异。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业安清，南幽过去就是兵场。
公主自嫁入王府就随落骁阳征战四方，见过的杀戮血腥比起都城来说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王嬷嬷记得有一次敌军来偷粮，杀死不少守粮的将士，害得他们将近十天断粮饥肠辘辘，直到最后突破重围抓到俘虏，她才第一次看到业安清嗜血的一面。
她们这位大业高贵典雅的公主殿下拿着斧头不顾形象的将敌军头颅砍下，当时在此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也是从那次开始，业安清就不止是曾经的皇闺花朵，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皇家后人。
殿下要亲自审马元礼，她只能祝他好运！
业安清顾不上再和他们墨迹，头也不回的走出殿内。
司马舟和王嬷嬷紧跟其后。
殿内只留下杨仲康和范荣敬与及跪在角落中的通凯复三人。
等人走远，“啪”的一响声落到通凯复身上。
“还不走？等着和马元礼吃牢饭吗？”范荣敬对着他呵斥道。
被打的人没有生气，通凯复一只手借着撑地的力缓慢起身，脚因为长时间的跪拜麻木酸痛。
忍着不舒服，他踉跄的向范荣敬拱礼道：“下官谢过范太尉的救命之恩！要不是范太尉开口，我恐怕会被定上同党的罪名！”
范荣敬鼻孔冷哼：“别给自己戴高帽子，我开口说话是为救自己，况且你是不是同党不是我能解释的，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他没了以往的好脸色，通凯复有些不适应，短暂的尴尬后，他又眼含热泪装起可怜。
撕声喊道：“两位大人，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只以为长公主殿下因为马家公子之事就要牵连整个马家太过残忍才来替马元礼说好话，我是怎么都不知道他是谋逆同党啊！”
根本不在乎还有一个看戏的杨仲康正精精有味的看他表演。
这拙劣的演技还没马元礼那些小妾的好。
杨仲康实在没眼看，要说马元礼和眼前这个极品是怎么被人看中参与谋逆的他怎么都想不通。
谁不是官场上混油子，真当他范荣敬只靠拍马屁才能走到这个位置吗？
范荣敬被吵得烦，摆手冷漠道：“这些你都不用和我说！清者自清，如果你是黑的我们也查不出问题，可若你吃了雄心豹子胆，那谁也救不了你！”
通凯复一听更慌了。
“你的意思是要查我？刚刚长公主殿下不是没有责罚我吗？”
“这还不明白吗？”
范荣敬按下自己脑子里的白眼，上靠着他的肩膀道：“不是要查你，是整个朝廷官员都要彻查一遍，既然我主动请缨，那我会配合从手底下的五寺开始清理严查！”
如果按以为的规矩，内查不过是走走台面不动真格。
通凯复刚竖起的耳朵软下。
“不过……”
范荣敬没说完的话停顿片刻，继续道：“如果真有鬼我们绝不姑息！”
接着杨仲康也上前一唱一和道：“通大人，我要提醒你任何人要和谋逆扯上关系，马氏就是前车之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要是还不懂就是真傻了！
通凯复盯着他们敢怒不敢言，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我我……当然知道！”
说完哆哆嗦嗦的离开。
“你为什么要激他？”
杨仲康望着走远的背影，眼中的神色灰暗不明，“都是要逃的，只要他敢动我就直接出手，他也跑不了！”
范荣敬笑笑，淡淡的嗓音没有生息道：“他从踏进这扇门开始就已经死了！殿下刚没动他不就是要逮现行吗？”
范荣敬最是会洞察人心的主，杨仲康不反驳。只觉得殿下不着急，他倒更急着抓人的样子。
范荣敬还不屑的撇嘴道：“通凯复一看就不是个能沉住气的主，他那点功夫在我们面前还演戏，能看他演完就是我心胸宽广！”
他气意未消。
这小孩子的气性让杨仲康心中了然。
范荣敬直接忽视他偷藏的眼神，自顾自道：“我打断他们的话在殿下面前表态本来就是无奈之举，殿下既然同意把机会给我，也把通凯复的人头给当台阶台阶，我当然要做出努力的样子，让他比预想的时间早露马脚，也算领下她的情！”
害他永不站队的原则被打破，他难以咽下这口气。
杨仲康收了看乐的心态。实际上他又怎么看不清形式呢？说来官场上各有各的坚持。可从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他不能理解范荣敬左右逢缘的做派。
“范兄是真不愿意踏入党争啊……”他数不清第几次感叹道。
“我是该夸你聪明还是该说你胆小呢？”
对于他的忧叹范荣敬玩笑的嘴角收敛，怅然道：“杨老弟，不是范兄没有为国为民之心！而是我一介凡人没有冲锋陷阵的勇气，你们都是忠臣之后，有祖上的信仰荣光！可朝中大部分都是这样的贵人，只有少部分像我这样受尽平凡之苦小心翼翼爬起来的人……我们没有那样的信仰坚持，是一群没有灵魂的躯壳俗物，又怎么可能生出如月光洁白的心呢？”
范荣敬说的每个字都像是嘲笑自己又夹杂着半分苦涩。
“不是我认知里对的事我就可以不顾生死去追随的，是我没有那个勇气也没有敢赌的命，贪生怕死是我这种人刻在骨子里的印记！”
也许这就是普通人的悲哀，能走到今天的位置是他的运气，更是先皇的提携。
他是记恩的人，讨好叶忠品为自己铺路的同时，他没想做任何伤害长公主殿下的事。
杨仲康虽不能赞同他的认知，但眼下都是长公主殿下的人，他还不忘提一句。
“多少经验教训告诉我们为官之道必须一心一意，成也好败也好，两边讨好注定没有好下场！”
说完长叹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范兄要三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