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牢内
潮湿阴暗的地牢内,腐朽的霉臭味道迎面扑来,细窄密闭的铁门阻挡不住的求生欲。
狭小过道两边关着寥寥几个蓬头垢面的人。
看见人来,他们嘴巴里不停呼喊着“冤枉”。
“殿下不必搭理,这些人都是嘴硬犯人!”
走到她身侧引路的人是刑审的主审人丁膳毕。
在他手上过的案件就没有翻供判错可能,他在都城更有铁判神之称的名头。
正因如此,他触碰到太多人的利益,没人愿意投案到刑牢,能递到这的案子都是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只不过案子多少都不影响刑牢地位,因为案子少在这里是传统。
要说这样的地方其实没有存在的必要,为什么还不被撤销……
那就要说刑牢的建立的初衷了!
刑牢最初是皇室用来关押犯错宗亲的位置。
所以掌管人是先祖时期的皇帝,关进来的人说到底也是皇家人,为顾及颜面不能动用大刑也不得见血,造成完全没人敢审的局面。
但朝廷没人敢审不代表整个大业都不敢审。
当时的先祖皇帝就设下规矩,刑牢的主审人从民间推举,首先都是身前生后无亲无故之人,其次还要学会不见血腥的审理手段,第一任经他面见考试,其后的主审人都由上一任做最后的考核。
就这样,一任又一任的主审人都是心无所挂念的普通人。
不过这样的存在,并不是每任皇帝都能随意使用。
在先祖皇帝死后,后面继位的皇帝在大臣宗亲的联合请命下,不得不让刑牢名存实亡。
直到如今沦落到只能收一些大理寺剩饭的模样。
业安清一直有观察周边的环境,刑牢的犯人不多,但从进门开始,守卫的人都训练有素,眼神坚定。
主审人丁膳毕更是一身正气。
她是突然到访,他们没有做样子的准备,所以她可以确信,刑牢虽然名存实亡,但每一任皇帝和主审人都没有放弃过它!
“到了!”
丁膳毕打开被铁链锁着的门。
马元礼一早被扔过来还没来得及审理,他此刻的心情可不好过。
堂堂一个大理寺卿,一辈子都在正义一方的审理别人,现在却要作为罪恶的犯人被人审,还是被扔到他最瞧不起的刑牢。
可以说比杀了他,还侮辱人。
马元礼闭着眼睛躺在草堆上,胸口不规则的起伏暴露他紧张的心境。
“别装睡了!”
丁膳毕不客气的揭穿他。
还是没动静,他还想喊几声,被业安清阻止。
她给了王嬷嬷一个眼神。
片刻后,王嬷嬷从外面端来一大盆臊水桶里的汤汤水水,走到草堆旁直接泼下。
“啊……”一大声惊呼过后,辱骂声接踵而至:“丁膳毕你个王八蛋,你个破……”
马元礼一边擦着脸上的脏东西,一边嘴不停歇的咒骂丁膳毕。
等他擦干眼睛,转过身在看到门口几人时。
他吓得噗通跪下:“殿下……我我是在做梦……”
“哦,你这梦还带有怨气呢?”
业安清笑着居高临下看着他。
“不不,不是……”
他慌乱磕头,头发上的脏水在他一起一抬间溅得四处飘洒。
“我没有怨气,殿下教训都是应该的!”
“殿下,还是问正事要紧!”司马舟拱手提醒。
不是他可怜他,是他站的位置正好被溅到脏水。
“马元礼我问你,与你勾结谋逆的同党还有谁?”
她的话让马元礼一顿。
但他没有慌不折路,而是灵光一动,道:“什么谋逆?什么同党?殿下,我冤枉啊!”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业安清把证据甩在他脸上。
“宫变前大理寺关押的都是什么人,一场大火烧死的又是多少人?你解释解释那些尸体的去向?”
马元礼不敢相信的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证据,在看到里面清楚的记录后,他几乎崩溃。
想着不可能!
明明这些东西他藏得隐秘,怎么可能被找到?
“不可能,是有人冤枉我!这些都是假的!假的!!”
他瞳孔瞪得老大,死活不愿意承认。
“看来你是没睡醒,来人!拿几块不用的抹布再提几桶水过来!”
业安清向牢中守卫喊道。
见她要上刑,丁膳毕心慌道:“牢房污地,殿下千金玉体不宜亲自动手,微臣多的是手段让他开口!”
业安清摆手,自从她踏入都城,已经许久没有找到过在南幽的感觉,今日正好有机会,她怎么会放过。
“丁主审,你放心!我懂你们刑牢的规矩:干干净净,不沾血腥!”
眼看业安清曲解他的意思,丁膳毕直接道:“不是微臣害怕破坏规矩,而是长公主一介女子,哪经受得住这种画面,要是惊到殿下,微臣担当不起啊!”
他这么一说,司马舟也觉得不妥。
虽然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感觉业安清要比普通女子有胆识,但牢房的那些审讯他是听说过的,哪怕是他们这些男子都不一定能够接受。
万一业安清受到惊吓,他们岂不得不偿失?
他正要开口劝就被堵了回去。
一旁的王嬷嬷挺身不慌不忙笑道:“大人们不用忧心,我们殿下在南幽就骑马射箭,上阵杀敌,对这些审训手段不在话下,早就不同于寻常的深闺公主!”
王嬷嬷的一番话成功劝退两人。
要知道能够同南幽王府一起争战四方的人,经历过的经验都够他们长长见识了。
啧,在场就没人考虑过马元礼此刻的心情。
他在听到王嬷嬷的话后简直是一瞬间脸色发白,看业安清的眼神从祈求转为恐惧。
这时,侍卫正好把准备好的东西提了进来。
四周墙壁斑驳不透气,无一不在渗透着恐怖与绝望的气息。
“把他四肢绑在板凳上!”业安清指着旁边的木制长板凳。
侍卫听话照做。
“不要过来!”
马元礼疯狂挣扎想要挣脱束缚,只不过在几个侍卫眼里都是徒劳。
不到片刻,他就被老老实实平躺绑到板凳上。
“把抹布盖在他脸上挡住口鼻,再把水倒在抹布上,直到他愿意说为止,注意中途让他喘口气,别弄死。”
业安清平静的指挥着。
绑在板凳上的人眼睛里都是惊恐。
马元礼在大理寺审问犯人不是打就是烫,各种折磨,从来没有这种憋死人的刑法,他内心深处满是惊惧。
直到一盆水倒下,他感到呼吸兽魂无比困难,从胸腔到脑门都要炸开的难受。
他疯狂扭曲着身体,一股窒息感传来。
丁膳毕和司马舟看着都身有体会的难受。
见他脖子发红,业安清喊道:“让他喘口气!”
揭开抹布的那一刻,马元礼感到自己又活了。
他大口呼吸着空气,从未觉得过能够呼吸都是那么美好的事。
虚脱的靠在凳角边,嘴巴哆嗦颤动道:“我说,我说!”
业安清内心评道:“没一会就坚持不住,比战场上的敌人好对付多了!”
被松绑的马元礼从板凳上无力翻倒在地上。
他抚着胸口,气息稳定后目光涣散的望着业安清道:“我愿意说出所有知道的事情,但我要先见我儿子和家人,我要殿下保证他们安全!”
他以为他有谈判的资本?
业安清唇角勾起好笑的弧度,“要和我谈条件吗?”她不紧不慢摧毁他心底防线道:“在来之前旨意已下,你马氏一族都要给你陪葬!”
“至于你那儿子……”
她顿了顿,目光落到丁膳毕身上,笑道:“还烦请丁主审说说他还能不能来见最后一面?”
“回殿下,马虎在进刑牢第一天就因害怕拖累家人而畏罪自杀,怕是来不了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击溃掉马元礼最后的冷静。
“你就是来泄愤的!你连希望都没给我留,你是不是知道了?”
他盯着业安清不放过她脸上每一个表情,想从上面窥探出一点异常。
但没有!
业安清挂着笑意的眸色中,除了冷漠没有一丝感情,就像在看毫不相干的将死之人那般平静。
突然,那双眼眸定神,嘴角微扬,不咸不淡提道:“通凯复在外面!”
她的声音听起来弹人心弦,引人入瓮。
怪不得她一上来就折磨他,因为有人出卖了他。
“这个人就是通凯复!”
马元礼一瞬间失去所有的希望,眼神黯淡的坐在原地。
身体的酸软让四肢都失去了知觉,脚趾抽筋的疼痛感袭来,似乎勾起了回忆,他呆滞的眸光即变。
“不,他还有活的希望!”
他又燃起亮光说道:“通凯复肯定不知道业忠品背后的人,但是我知道!”
“你知道?是谁?”
不止是业安清激动,就连司马舟都异口同声。
“我可以说,但你们人太多!”
马元礼挑衅的看向几人,湿漉的头发杂乱搭拉在他额前,细挑的暗芒在眸子里闪烁。
业安清爽快的朝身边几人吩咐道:“你们都在外面等我!”
以马元礼现在的体力还想对她动手完全不够格,她不担心他那几斤的老骨头能耍出花招。
他们虽然很想知道马元礼口中的幕后之人,但这时候都不得不收起心思自觉离开。
望着站在远处的几人。
业安清淡声道:“他们都走远了,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