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朗这才有空打量店内的陈设，这家品牌旗下的数码产品种类繁多，大到游戏仓，小到电子手环。

如游戏仓和台式电脑这类不易携带的产品可以最先排除，剩下的那些数量依然很庞大，还是得进一步排查。

“你还记得那位顾客在哪个区域停留最久吗？”

来了！关键问题来了！庄朗全神贯注地盯着俞雁丽，生怕错过一丝细节。

然后他看到对方慢动作回放似的抬起手，指向右边……中间和左边。

这不就等于什么也没说吗！他暴躁地抓了把头发，无法掌控全局的糟糕感觉再度爬上心头。

很快他便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自己似乎太过于依赖攻略了。

“那位顾客穿的是裤子还是裙子？”

“……裙。”

“长发还是短发？”

“……短。”

“穿的是高跟鞋还是平底鞋？”

“……平。”

“买的是笔记本还是平板？”

“……笔。”

“最后一个问题，”江心雾清了清嗓子，”你们经理结婚了吗？”

庄朗和陈多卫呆住，这问的什么问题？最后一个问题不要浪费啊！

谁知道俞雁丽还真的回答了：“没。”

三人找了家安全的店猫着，陈多卫急得嗓子冒烟，压低声音道：“你最后干嘛问那个破问题啊！问点重要的啊！”

庄朗脸色也不太好看：“早知道就我上了。”

来之前他们讨论过，俞雁丽是女生，对男生可能会有抵触。庄朗没怎么与女生和平相处过，陈多卫看到丧尸就哆嗦，思来想去还是让看起来温和的“黄发男”去套小丽的话会比较容易接受些。

要问的问题大多是他们三个共同想出来的，期间再夹杂一些自由发挥，会显得整段谈话更自然点。

谁知道这个“自由发挥”也太“自由”了，居然都八卦到人家经理的婚姻状况上去了？！

“还有那个笔记本型号，是你编的？”

“嗯。”

“这问题太奇怪了，她不会认为我们在耍她，然后生气吧？”

“不会吧？我们不是平安离开了吗？”

“也对。”

“等等，”庄朗皱眉，“还有你倒数第二个问题，为什么问的是笔记本和平板？如果是其他东西呢？”

“嗯……”江心雾抿起唇，突然笑了一下，“我瞎猜的。”

庄朗：“……”

陈多卫：“……”

真实情况是，俞雁丽作为一只丧尸，说话都受到限制，思考自然也会受到限制。

她问的速度很快，对方反应得不及时，极有可能下意识做出心里真正的选择，即右边摆放笔记本电脑、平板和手机的区域。

她方才所问的问题里全是基于自己和黎滟室友的特征来问的，最后得出结论——俞雁丽要找的人是黎滟室友。

“咳，在总结前，有件事你们要知道，”她正色道，“小丽在说谎。”

“说……”陈多卫愣住，“说谎？你怎么知道她在说谎的？”

也不是没有过NPC给玩家下陷阱，满嘴谎言的情况。聪明的玩家会反下陷阱，抓住对方言语中的破绽。

但问题是，他们一跟俞雁丽不熟，二从俞雁丽那张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来，这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其实事情很简单，一切都要归功于江心雾是这家店的常客。

有位经常接待她的店员和她比较熟悉，闲聊时会和她讲一些店内的八卦。

八卦的中心，就是他们的经理。

经理脾气好，性格好，对手底下的员工也很好，不然他们也不敢乱八卦他。

经理的妻子是总公司的高管，性格强势，说一不二。她一直都想要丈夫来总公司上班，这是员工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结合“寻物启事”任务来看，那幅古画应该是他妻子替他找来打点关系的，这才急着想要找到它。

而她问的笔记本型号，正是她上午刚从这家店里买的那款。再看俞雁丽的回答——经理脾气不好、没有卖出去型号A521的笔记本、经理没有结婚。

从第一个错误回答开始，对方每撒一个谎，眼睛都会略微向下瞟一下。动作很小，只有面对面的江心雾才能看到——当然这些是不可能和他们讲的。

她正要随口找个理由蒙混过关，面前却忽然弹出系统提示框。

查看具体信息时，她余光瞥见在场的另外两人脸色大变。

【保安队长温馨提醒您：荀经理已经在回来的路上，预计三十分钟后到达商场。在这之前，保安处最多只能再为您拖延三十分钟的时间，请尽快找到遗失物。】

庄朗：“糟了！”

陈多卫：“完了！”

巧了，江心雾心想。

她不再费心找借口，直接在临时群聊里总结陈词。

【蚂蚱们的临时群聊】

［冷傲孤高的大猩猩］：@全体成员，“顾客”的特征知道了，请大家重点寻找具有以下特征的人类或者丧尸。

［冷傲孤高的大猩猩］：性别女，短发，穿着裙子和高跟鞋。损坏物品是平板，请注意目标身边一切有可能用来装平板的东西。

［冷傲孤高的大猩猩］：相信大家都收到保安队长的温馨提醒了，争取先完成找人任务，拿到C门通行证。系统可没说A门任务完不成的话，我们不能从C门出去。

“对啊！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庄朗眼睛一亮，接着碎碎念起来，“两个任务的奖励都有通行证，那么我们只要拿到其中一个，就能直接出去了。至于另一个任务没有完成？副本NPC又没法出副本追杀我们，只要我们赶在任务失败之前出去就可以了！”

听了他的解释，陈多卫看向江心雾，竖起大拇指：“你这新手可以啊，脑筋灵活得很。不像某个号称对游戏攻略倒背如流的高手……跟你比起来那可是差远了。”

被他明嘲的庄朗：“……”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攻略束缚住了，以至于没能先想到这个钻漏洞的办法。

事实上这办法曾经出现过。玩家钻漏洞出了副本以后，任务进度会显示暂停，等准备充足以后再进去，就会按照离开前的进度继续开始——相当于存档。

游戏公司虽然没有明令禁止玩家这么做过，但从后续的副本任务来看，可共享任务之间奖励相似的情况近乎于零，也就从根本上杜绝了玩家钻漏洞的可能。

他也是一时没往这上面想过，毕竟这是存在于内测里的漏洞。

也不知道游戏公司在搞什么鬼，是因为新投放副本没来得及打补丁才再次出现这个漏洞，还是故意放出这漏洞来……想要留给玩家一点活路？

群聊消息发来时，黎滟和于阳曦距离厕所已经越来越近。

在看到符合室友的特征描述后，黎滟稍稍安心了些。

这至少可以说明，身为任务NPC的室友不会是那些毫无理智可言的丧尸里的一员。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扇逃生门的画面，她动作顿住，想起一件事来。

黄发男曾经说过，逃生通道里全是丧尸。可是逃生门从始至终都是完好的，里面的丧尸也没有因外头的动静破门而出。

她拦住想继续往下一个店铺走的于阳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这其中的问题所在。

她从包里翻找出纸和笔，分别写下“顾客”和“任务NPC”。

这两个词汇都代表着她室友的身份。

除玩家以外的顾客又分为普通丧尸和任务NPC，按之前江心雾带大批丧尸从B门出去来看，普通丧尸是可以出副本的；任务NPC则相反，因为他们是副本任务里的一环，缺一不可，所以不可以出副本。

她在“任务NPC”的边上写下一行小字——任务限制，不能出副本。

江心雾和她说过，俞雁丽是有智商的丧尸，可以用单字来表达自己想说的话。

这个信息透露出一点，即不管任务NPC是什么形态的，哪怕是鼻涕虫，只要任务有需要，它都会具有说话的能力。有智商，就不会像普通丧尸一样被嗜血的欲望所驱使，那么基本可以排除掉室友跟着丧尸群到处乱跑的可能。

她继续写下一行字——留在原地或有什么原因去往其他地方。

站在副本NPC的角度来看，他们并没有遭遇末日危机，这个商场依然是平凡又普通的商场。俞雁丽依然兢兢业业当她的店员，那么她的室友，就是继续当她的顾客。

按照这个逻辑，本该留在原地等她的室友不见了，那她有一半的可能是去找她了，还有一半的可能是出了什么意外。

室友是否在逃生通道里，如果在的话又为什么会在那里，如果不在的话又会在哪里……原本快要理清的思绪再度变成一团乱麻，黎滟死死盯着那些字，都快把它们看出花来了。

于阳曦拿走她面前的纸张，瞄了一眼：“你怀疑我们要找的‘顾客’在逃生通道里？”

“也不是，”她揪着发尾，满脸纠结，“就是……你不觉得很可疑吗？丧尸被关在里面，谁关的？”

“也许是哪个玩家干的吧？”他猜测。

“可是门没有被人从外面锁住啊……”她回想起细节，肯定道，“对，我没看到铁链。门要不就是从里面锁住了，要不就是根本没锁。”

她这么一说，于阳曦也觉得可疑了。

没有哪个人会把自己和丧尸群关在一起，除非他疯了——这种概率小之又小，基本可以排除掉。

他摸着下巴：“我们来模拟一下。”

黎滟点头：“好。”

“假设你被丧尸群追赶，从逃生通道一路向下跑……或者向上也行，然后看到二楼的逃生门开着……或者有人在开着门朝你招手。你跑过去后第一时间会做什么？”

“关门。”

“然后呢？”

“然后……丧尸很快就会撞开门，我得找个东西把门堵上，拖延时间。”

话音刚落，两人对视一眼，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那么多的丧尸能安静待在没上锁的逃生通道里，就算“顾客”没在里面，看起来也很有问题。

“反正找这么久半点线索都没看到，我们就先过去看看。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了，你说是吧？”于阳曦提议道。

黎滟对此表示没有异议：“那我们现在就走吧，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