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喊你没听见啊。”

上了胡燃的车他还是惊魂未定，这运气未免也太差了，一直担心受怕的事情就在今天成为现实。

你说何彻家的车怎么会和胡燃的车这么像？他眼瞎呗。

刚才的场景不可控制地在他脑子里循环往复，他想到了那个驾驶座的女人，浓厚的卷发松绑于颈后，浅色发带飘散其间，回头的动作摇动了耳饰，简单典雅，脸侧留下几缕头发自然卷曲，很好地修饰了脸廓，有一种欧式古典的美。

只一眼，他就记住了那张精致浅淡妆容的脸，他见过何彻的妈妈，和刚刚的那个姐姐一样漂亮，但只要一回忆起那句话，温柔婉约的形象就变得阴森可怖。

“想什么呢，那么入迷，叫你几遍了。”胡燃说。

“怎么了。”

云波很想问胡燃有关何彻的一切，却害怕提起何彻的妈妈，那是他心里一片不可踏入的阴影。

包括他自己，哪怕是想想，都会觉得自己实在是糟透了，不应该在这个世界浪费每一秒钟的氧气。

“我说家里买了柚子，你不是最喜欢吃的嘛。”

胡燃不发脾气的时候说话总是很好听，但云波是她儿子，他最清楚这个女人的脾性，所以这些甜言蜜语从胡燃嘴里说出来的强调，在他听来就是怪声怪气。

胡燃和何彻的妈妈怎么都这么吓人，女生都这样吗？也不是啊，刚才那个姐姐看上去就很……好吧，只是看上去而已，何彻妈妈看上去也很好，可谁知道后来呢。

他喜欢吃柚子吗？他都快忘了以前一边看动画片，一边独自消灭一整个柚子的周末午后时光了，高中生不配有这样的生活，但只要他想，也不是不可以有，“回去我要用一下手机。”

高中生连手机都没有。

社恐高中生接触人有两个主要途径，一是上学，二是上网。

“要查题目吗？”

“嗯……”他含糊地应答。

-

“小点声，别吵到弟弟睡觉。”胡燃把手机解锁递给他，进房间睡觉了。

有了手机，还有柚子什么事，他锁上卧室门，登上□□，翻开空间的时间检索，他思索了一下，应该还要往前翻上几年。

曾经的你：

生日快乐啊，人可人人切！ @人可人人切

下面配的是一张手写图。不得不说，他以前的字是真的丑，当时写的时候是一副大书法家的架势，充满着对自己作品的自信和肯定，但彼时的龙飞凤舞，如今看来不过是蚯蚓钻土。

评论区也很搞笑，是他和一个网名叫“小小志”的人的对话。

小小志：小朋友，人可人人切是什么东西？

曾经的你：你不是和人可人人切关系很好吗，这都不知道，哼！

小小志：啊，我知道了，人很可爱，人人都想把他切碎QAQ

曾经的你：咦！你好血腥，人可人人切怎么会有你这种朋友啊！！！

人可人人切：同乐。

这些对话他早就不记得当时发送的场景了，对那些可爱的语气词他也难以置信，不过倒是勾起了他的一些回忆，小小志是何彻的同学，云波无聊地闯进何彻的班级群，和一些比较有趣的同学打成一片，成为了□□好友，他点开了“小小志”，发现他们现在还是对方的好友。

何彻的网名还没有变，决裂之后，云波就把他删除了，他想点进去看看何彻平时都发些什么内容。

从书包里掏出“老年宝”，屏幕亮了起来，收到了一条验证码，云波把验证码填入□□注册界面，注册好小号，随便输入了一个名字叫“童年的回忆”。

忙活了半天，点开“人可人人彻”，只看见“主人设置了权限”几个大字。

行吧……

把胡燃的手机送到了客厅，洗完澡，拿出物理题在第一个空上琢磨了许久，结果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再次睁眼已经是凌晨两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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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了钢琴整体听起来厚重多了，”小杜坐从电脑后面伸头问道，“老板，你觉得呢？”

小杜环顾了一圈没看到了他老板的身影，就连老板娘也不见了，他问：“小彻你不介意露脸吧？”

“你们频道的信誉还可以吧？”何彻说完，大伙儿都笑了。

“北河出品，必属精品，精品是技术上和思想上都双双绝顶，”沈徽收起他的小提琴，“哪一期视频不是好评如潮？”

“不愧是语文老师，说得真好。”小杜哈哈称赞道。

北河，就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全名谢北河，也是何彻姐姐桑冬瑞的男朋友。

“沈老师再见。”何彻停下手中的笔，抬头道。

沈徽走了，这时谢北河和桑冬瑞从后屋出来。

“哦对了，今天我和小彻碰到那个小男孩。”桑冬瑞看到何彻突然想起来。

“哪个男孩？”谢北河从吧台倒了一杯酒。

“偷看小彻的那个。”

“那个白白净净的小鬼？我还记得，当时我穿着你给我买的狗链裤子，估计吓到那小孩了。”谢北河喝了一口酒，笑道，“那时候我们还没在一起。”

“什么狗链！”桑冬瑞按住酒杯，不让他喝。

“对啊，卸下来当我们家狗的牵引绳不是正好？”

何彻打趣道：“我说你们撒狗粮能不能不要带上我，我和小杜哥都快撑死了。”

小杜：“请不要把我牵扯进去。”

“怎么，眼红了？那你就快点找一个。”桑冬瑞看着何彻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补充道，“你不是暑假刚过完18岁生日嘛。”

“有这么做姐姐的吗？”谢北河说，“小彻题目做完没，快回家睡觉。”

“难道是喜欢的人没成年？”

-

周二的体育课是全班最闲的时候，解散以后，云波正要独自回班，结果被学委叫住了。

“云波，我们在玩我自创的一个游戏，你过来一起玩呗。”

学委是个大大咧咧的女生，平时也很会在班里搞事情，问她是什么游戏，她不说，只说去玩就知道了，云波警惕起来，学委很热情，看到班级的其他男生也在，他勉强答应了。

在发牌的时候，一个女生突然激动道：“那个打篮球的男生好帅！“

“雾草，那个过人绝了！“

“诶不对，以前体育课怎么没见到那群人？”学委疑惑。

“我刚才听体育老师说那是高二导弹班的，调课到今天跟我们一起上。”

“哦，原来是这样。”学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牌发完了，所谓的牌就是……云波手上有一张裁剪得跟狗啃了的白纸片，上面写着数字1。

云波好奇学委的自制游戏是什么个玩法。

“好了，现在我来随便报数字。”

只说是报数字，也不说干嘛，云波只能暗暗祈祷：学委你别搞事。

“1号。”

尼玛……

他不情不愿地举起手，把纸片上的数字展示出来。

“下面我将会说出指令，请1号完成指令。”

“然后呢？”一个女生上来了解规则。

“然后你们就照做就行了。”

“做完就行了？”

“对。”

“这是你自制的游戏？和真心话大冒险还挺像。”一个男生插话进来。

“no，no，no，它有它自己的名字。”学委直摇食指。

云波心说不会叫“真心话特冒险”吧。

“叫牵着鼻子走。”

“……”

众人皆笑我懵逼。

“去吧。”顺着学委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是那个篮球场，“去向那个男生要微信。”

一群人直呼：“学委威武！”

“草草草，云波，我们班女生的幸福就靠你了。”

身为一个十级社恐，他死也不想去做这件事，但是全班的人都在看着他，他发誓，就这一次，以后再也不答应参加这种游戏了，太折磨人了。

远看不知道，近看吓一跳，还真是冤家路窄了，要不他还是选择回去在全班人面前丢脸吧。

他回头看见班里的人在向他招手，有些女生还在往这边靠近。

只能速战速决了。

“何……”云波如鲠在喉，此时一只影子朝他头上飞过来，在球场上驰骋的球员们纷纷停了下来。

云波是会打篮球的，好长时间没有碰过球了，初中他们学校参加过市级篮球赛，那年拿到一等奖的命运之球就是出自他之手，想想那个时候还挺……光辉的。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下了那一球，他想把这球投进去，身体深处透出了一缕光线，极力涌进他全身的血管，让他有那么一丢丢米粒大的信心能够把这一球用一个漂亮的姿势击中篮板，从框中顺利落下。

但好像，被击中的是他自己。

一阵天旋地转，他居然还在庆幸，还好击中他的不是球，而是何彻。

“云波！”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刘明的声音：“这不是云波他哥吗？”

哥你大爷。

“不是……”他小声辩解，但是没有人听见，他好像真的晕了。

班长和学委还是很尽职尽责的，他被带到了医务室观察。

医生说：“二次伤害。”

“什么二次伤害！云波有什么基础病吗？”学委一惊一乍地问。

“你看他这里是旧伤，颜色浅。”医生指着他额头的某一处，那就是昨天早上撞的。

医生拿了一条毛巾和冰袋过来递给云波，云波一脸嫌弃地瞅着那条毛巾，迟迟不想动手。

“医生。”坐在床对面的何彻开口说，“有没有可湿水面纸。”

云波不明白何彻的意图。

“同学，你跟我说说什么叫可湿水面纸。”医生一头雾水，催促云波赶紧接毛巾，“拿着啊。”

学委见他还不动作，主动结果毛巾，正准备把冰袋包裹起来，却被制止了：“别包。”

“怎么了？”

何彻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叠卫生纸，样子皱巴巴的，他说：“看上去不好看，但是干净的，不嫌弃吧。”

云波一愣，怎么回事？

只见他把卫生纸一圈一圈卷在冰袋上，递给他。

学委见了瞠目结舌：“你哥对你可真好。”

这或许就是云波满世界宣传他哥有多牛逼的报应吧，呸，不是他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