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涉及到专业知识，他就插不进去话了，学习这么多年的钢琴，乐理他是一窍不通。
据他所知，彻底毕业是一个高中生，不仅会弹琴，成绩似乎也不错，有时候群里的的学生会发一些题目出来求助，看到了就会热心解答。
云波虽然没有什么技能，但他也能换一种方式凑热闹，比如去捧场。
小云海：偶像好牛。
群里都在各聊各的，很快把他的消息刷了下去，他又插进了别人的话题里，开始热火朝天地水群。这群聊天的人里好像就他一个学生，很能凸显他无所事事。
这不，被彻底毕业抓到了。
彻底毕业（我偶像）：@小云海小云海的作业很少吗？
被突然关心起学业，云波开始了他的表演。
小云海；手边题目都做完了，没的写。
暴躁的月光三：不够做？给你寄点五三。
小云海；大可不必。
第二天，课间，云波在座位上糟蹋草稿纸，陈宣说外面有人找他，笑得古怪。
他刻意放慢步子挪到教室后门，扒着门框伸头往外看。
走廊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如果问到底是谁要找他，那其中最像的就是站在前门的那个因为身高的缘故在人群里很突兀的人。
何彻站在前门对他招手，示意他过去，但是云波不想到前门，这样教室里的人都会看着他们，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注意到。
僵持了许久，他还是主动走了过去。
云波尽量让人保持放松的状态：“找我？”
“你题目够不够做？”
他迟疑地说：“......还行吧。”
“这个送你。”何彻从他身后变出了一本书，蓝色封面，上面写着金晃晃的几个大字。
五三？他怀疑自己的视力又下降了，迎来了人生史低。
“怎么突然给我这个。”
“拿着，从家里找到的闲置书。”说着，何彻朝教室看了一眼。
实验4班的学生本来都在奋笔疾书，不知道是哪一片先起的骚动，把几十双眼睛引到了门口。
云波跟那几十双眼睛打了个照面，顿时倒抽了一口气：“谢了。”
书拿着了，没见何彻有要走的意思，他开口问：“你怎么在这里？”
自从那次在车站碰面，他们的见面频率是越来越高，他还经常在办公室见到何彻，这也太有缘了。
“你们班主任是沈徽？”
“对，你认识？”
“校长安排沈老师给我们辅导语文，我过来拿资料。”
沈徽是高二年级的年级主任，也是实验4班的班主任，文科没有导弹班，只有实验班，所以沈徽算是全年级事务最繁忙的角色了，没想到还负责给尖子生补课。
“哦。”云波的手反复翻着书页，“谢谢，什么时候你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如果不是你，数学也不会及格了。”
“这么说我教的很好？”何彻笑了笑，脸上有些自豪。
“是。”
他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何彻确实帮了大忙，像这种临时抱佛脚式的应对考试，免不了的心浮气躁，遇到挫折就想立马血溅墙头，如果没有何彻的安抚，他是不可能平安度过那一个星期。
“那等你请客？”何彻问。
他点点头。
拿着《五三》回到班里，一部分的目光还在跟着他走，他们实验4班是文科班，女生居多，他心想何彻真就这么受欢迎？
他微微抬高了下巴，摆出理所当然的架子，泰然自若地在那些目光下走回去，把何彻给的《五三》扔到桌子上。
陈宣很有距离感地没有去碰那本《五三》，她问：“你哥给你的？”
“什么我哥？”
“表白墙上的评论说你们是兄弟关系。”陈宣的眼神充满了智慧，音量也放高了一格。
他感觉到桌子震了一下，好像是许效行的后背撞到了。
“很多人都认识何彻？”云波翻着那本练习题，没翻到一页有写过的痕迹，看起来像全新的。
“大多数都认识吧，八月份高一的迎新晚会，他是给新生致辞的学生代表，听说本来这个代表应该是年级第一，但是年级第一觉得浪费时间，不愿意去搞这个活动，就推给何彻了。”
没想到何彻会愿意接这个活，也太无私了。
“你没去现场吗？”
他当然没去，当时胡燃在忙着给他办理借读，而他在家意志消沉地摆烂呢。
“没有。”他翻到《五三》的第一页，看到正中间的空白处用水笔写着两个飘逸的字“加油”，他看了好一会儿。“加”字的一撇高高矗立，一笔一画书写得恣意潇洒，到了最后的折勾结笔却凝重正式，就像是笑着夸完人之后又严肃正色地看着他，这两个字瞬间从激昂的鼓励变成沉重的使命。这感觉就像胡燃催他学习。
不知怎么想到的，他突然问了一句：“他有女朋友吗？”
陈宣说：“他们重点班不给谈恋爱，被发现会很惨，而且他们班相当卷，不过我觉得他应该有吧，以前经常看到他和一个女生放学一起走。”
扯吧，他和何彻都一起走半个月了，除了前桌这俩个人，就没见还有谁和何彻并肩的。
“不可能吧，我就没看到过。”
“你中午都不在食堂吃吧，我中午看到那个女生和他在一起吃饭呢。”陈宣顿了一下，补充说，“衣服都挨在一起。”
《五三》的封皮很滑，手摸上去很舒服，等陈宣说完后面一句话，他手停住了，指尖正好对着“最新版”，前面写着明年的年份。
他怔了一下，翻开内页查看出版日期，上面写着——本年本月第一次印刷。
“他、他女朋友......学习也很好？”他睫毛轻颤了两下，视线向陈宣那边偏移了过去。
他好奇何彻会不会给他女朋友也买了一本练习题，辅导她做不会的题目，彼此讨论学习，然后两人比翼双飞。
陈宣说：“你不应该比我清楚吗？”
“我平时不太关注这些八卦。”
“那你今天怎么突然关注了。”陈宣推了推眼镜，给他出起了主意，“你要是想知道可以自己问他啊，你们不是关系好吗？”
亲口问何彻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看向前面的两人，一个在做题，一个在睡觉，都不像是能搭理他的样子。
许效行和何彻的关系，他到现在都不清楚具体情况，两人应该挺熟的，他听过何彻喊他都不喊全名，而是亲昵地喊“笑笑”。
何彻不像是能把名字喊出叠字的人，他猜测二人可能很早就认识，而在何彻的印象里，许效行从一开始就被频繁地称呼“笑笑”，之后就跟着叫了，这属于是先入为主，叫习惯了。
许效行伸了一个懒腰，把旁边漏着小风的窗户关上了，今天是有点冷，和上周下雨的那天温度相当。
云波小心翼翼地拍拍许效行的肩膀，许效行先看了一眼旁边熟睡的人，才回头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这个情况确实不太好问出口，他选择传纸条，他从桌肚里抽出一张A4纸，用笔指了指给许效行看，比了个口型：写给你。
【问一下，你和何彻是什么关系？】
【我喜欢他，他喜欢我的关系。】
不得不说这是很奇怪的表述，不能直接说朋友关系吗？
【那你们确实是感情很好的朋友，我想问你一件事情，别人托我问的，他是不是谈恋爱了？一个朋友想追他。】
云波飞快地把纸传了过去，降低被老师发现的可能性，也许是心虚的原因，他的手有点颤抖。
纸条很快飞了回来，他不自知地屏住呼吸。
【暂时没有吧，食堂经常和他走在一起的是他们家楼下牛肉汤店老板的女儿。】
许效行难道刚才听到他和陈宣的聊天了？还有这个“暂时没有”是正在追的意思吗？
【何彻在追她？我劝我朋友放弃吧。】
他好像看到讲台上在讲着地理的小老头看过来一眼，他把白纸窝成了一团，认为面积小就不容易被注意到。
纸团也不长眼睛，被不靠谱的家伙投掷到了危险的地方，一下落到了许效行旁边那个人的衣领里。
“你有毒？”
沈知询被砸醒了，他皱着眉头对着许效行，许效行一脸无辜地讨了骂。
许效行则是正经地回答他：“没毒。”
纸团飞来飞去，几个人的动作幅度很是嚣张，小老头终于发威了，他脱下眼镜指着某一处：“后面三个，请你们出去开会。”
许效行收拾好东西推推一脸生无可恋的沈知询：“走吧，还愣着啊。”
见两人如此爽快地被请出去亮相，云波也不纠结了，他拿着书就跟着两人出去了。
三人成排贴在教室外面的墙上，离办公室就隔了一个后门，大家都默契地不出声。
时间久了，他感到小腿发僵，浑身乏力，头靠着墙休息了一会儿。
太阳落山以后，云波被风吹得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温度说降就降，一点没给人准备的机会。
“你们三个进来吧，天气凉了，不能把你们这些宝贝冻坏喽。”
地理小老头的普通话里混杂着方言，语气宠溺，把上了一天课，人都坐麻了的学生们都给逗笑了。
下课铃一响，实验班的同学们如狼似虎地冲了出去，很快混入了苍南一中的干饭大军里。
从不吃食堂的云波心血来潮也想试一试，他和那些经验丰富的同学步伐十分不一致，两侧不断穿梭着学生，只有他不紧不慢地走着，还在打着电话。
“喂，云波，今天晚上接不了你了，你自己坐公交车回来，降温了多呆在教室里。”
确实降温了，他走进食堂感觉到明显的温差，里面暖烘烘的，每个窗口的队都排到了餐桌区。
云波觉得他少吃顿晚饭也可以，于是打算穿过餐桌群从食堂的另一个门出去。
出去的路程会遇到端汤拿饭的学生，速度一慢，很容易就堵塞，等待的间隙，他往周围随便望了望，有挨得很近的男生女生，也有面对面坐着的教职工，没看到陈宣讲的那两个人。
这么多人里，他想屁了吧，怎么会轻易扫一眼就看到何彻和那个女孩子......
道路疏通了，他差点就顺利出了食堂，有一个女生过来拦住了他。
“同学你好，我是18班的，请问可以加个微信吗？”
女生的背后，不远处站着怂恿她的小姐妹们，挤成一团朝这边嬉皮笑脸。
他根本不懂什么叫拒绝，主动说：“可以啊，怎么给你？”
女生没有回答，眼睛的焦点从他身上挪到他身后，他也回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何彻披着一件黑色外套，表情十分自然地站在那里，手里拎着东西从外套下面露出一截，和每个买饭的同学走着同样的路程，却因为尤其眨眼，后面的一条条常常的队伍和匆匆而过的同学都变成了虚化的背景板。
见他回头，何彻眼中含笑，黑色的冷酷感瞬间被冲淡了。
他总觉得那笑容里带着点别的意思，但又拿不出证据，唯一的蛛丝马迹可能是他被撞见这个场景后，自我感觉的尴尬吧。
女生新增了一个目标，笑容灿烂：“学长，可以加个微信吗？”
他在想，他不拒绝是因为怂，那何彻会答应这个女生把微信给她吗？
“不好意思，同学，我们都没有手机。”
可能有些人的气场天生强大，何彻的话说出口，女生便不好意思地道了别。
云波头上竖起了几根毛，看起来呆头呆脑的。
“微信不要随便给陌生人，知道吗？”何彻提醒他，手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很凉。
云波清了清嗓子，小声反驳：“那一看就是正常的高中生而已。”
“别被拐跑了。”何彻用大人的口吻说，像嘱咐小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