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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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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敬回到四合院后,才觉得人又活过来。

和澹台柘待在一起,陈敬总觉得不舒服。澹台柘好像在言语举止上很亲近陈敬,但不真诚,心底藏着精明的野兽,清醒地明白他想要什么——陈敬自由散漫惯了,和这样的人接触,不够自在。

洗过澡后,陈敬在书桌前挑灯夜战补作业。

骋阳对初三生盯得紧,暑假里也要半个月返校一次,进行阶段性小测,还要布置新的作业。

这半个月以来,陈敬一直郁郁寡欢,虽然出格地叛逆了一回,很解恨,但陈冶先的冷处理让陈敬更加郁塞。被改了志愿,又进入创新班,压力陡增,陈敬完全没有动力打开作业本,现在只能认命地开始补作业。

陈敬翻了翻空白的作业本。今晚肯定是写不完了,能补多少就补多少吧。

第二天,陈敬第一次迈入新班级,同样,这也是他第一次不和彦清同班。

陈敬没有掩饰他嚣张的白金色头发,但左耳上难得低调地戴了朴素的银饰,只是一个暗色的小菱形。远远看着,像是左耳耳垂上的一颗小痣。

从陈敬迈入校门开始,周围便一直有很多人看着他窃窃私语。陈敬不喜欢被审视和打量,从他们的神情上,陈敬就能直白地看出他们的想法。陈敬冷淡地看了一圈,最终也作罢。

走进教室后,陈敬迎着全班同学各有心思的目光,坐上最后一排的座位。他个子高,只能坐最后一排,不然会遮住别人的视线。

陈敬刚落座,便有一个女生走进教室。有点眼熟,但陈敬没有闲心细想,便不了了之。

大概是听说了陈敬的叛逆行为,班主任吴老师走进班级,第一件事就是把陈敬喊出去谈话。

吴老师是个正值青年的职业女性,一身干练,眉目间都透着犀利。她语重心长地提醒陈敬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中考是人生重要的转折点……诸如此类。

陈敬淡淡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实际上左耳进右耳出,听得很心烦。

吴老师看出陈敬的不耐烦,于是挥了挥手,“你先回教室吧。”看着陈敬的背影,吴老师陷入沉思。

她接手这届创新班后,校长额外和她提了一位同学陈敬,让她多留心他。能让校长亲自和她交代,陈敬身后可能背后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吴老师以为是插班的关系户,但调了陈敬的成绩单过来,发现成绩又相当不错。

接手创新班,骋阳这届最顶尖的生源就握在她手里,明年的录取结果就得是骋阳的辉煌战果,本来就意味着极大的压力。结果又多了个刺头关系户,吴老师颇为头疼地叹了口气。

小测结束后,陈敬起身收这一排的卷子。那女生恰好坐在陈敬这一排,陈敬收到她的卷子时,看到了名字——万沁扬。

课间,陈敬和万沁扬在楼道擦肩而过。陈敬鬼使神差地回头看那骄傲的高马尾,回忆着她冷淡平静的声音,尽管现在是素颜,但好像……是不久前,在酒吧里遇到的那个侍应生。

陈敬停下脚步,又回头看了她一眼。万沁扬脚步没停,好似完全不在意陈敬是否认出了她。

陈敬笑了笑,这样也挺好的。只要万沁扬不刻意戳穿他,那么他也不会。大概各有各的难处吧,陈敬对别人的秘辛并不好奇。

放学后,陈敬没有直接回乌桕巷。外婆今天去寺庙诵经祈福,要吃一天的斋食,陈敬打算随便在外面觅点食再回去。外婆原本不信神佛,但最近两年一心禅学,从中获得一份解脱。

陈敬漫无目的地闲逛,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陇城夜市的小吃一条街。陈敬现在厌倦社交,但不讨厌热闹,便走进了这人声鼎沸的烟火气息中。

陈敬一路上看到了不少店铺,但看起来都重油重盐重辣,陈敬想吃点清淡的,看到不远处有家馄饨店,就走了过去。

陈敬说,“来碗小馄饨吧。”

话音落下,他才迟钝地注意到坐在店铺门口、正跷着二郎腿包馄饨的万沁扬。

陈敬想起来,澹台柘今天凌晨还联系了他。澹台柘之前就看中了这家店面,收购的动作很麻利,据说今天店牌就已经换上了崭新的、他钟意的“LOLLIPOP”。

当然,澹台柘意不在此。他漫不经心地最后缀了一句,说已经全换了一批新的人,都是澹台自家的,才放心、省心。

“那小姑娘离职前领了三个月的薪资,我可没薄待她。”

陈敬当然得领这份情,回了句“谢谢”。中间那些小小的不愉快,就当是翻了篇。

万沁扬面前放着语文书,按默背的口型来看,大概是在一边背古文一边包馄饨。万沁扬包小馄饨的动作非常熟练,带着塑料手套也依然轻盈。

她听到客人来了,抬头便看到了陈敬。陈敬确定万沁扬认出了自己,但她没什么反应,只像看到陌生人一样,回头朝店内喊道,“妈——来一碗小馄饨。”

万沁扬这种浑不在意、毫不好奇、甚至可以说是风轻云淡的姿态,反而让陈敬觉得很自在。他找了个座位坐下,等了会儿,万沁扬就端了馄饨过来。

陈敬安安静静地吃完了馄饨,付钱离开。恰好,万沁扬收拾了店里的垃圾,准备扔掉,正好和陈敬顺路。

陈敬看万沁扬拎着巨大的两个黑色垃圾袋,很自然地伸出手,“我来帮你吧。”

“不用,谢谢。”

陈敬便收回手,“你们家的馄饨不错。”

万沁扬神情难得柔和下来,“我妈的手艺,当然很好。”

昨天还在酒吧里装成年人打零工,今天又在妈妈的馄饨店打下手。陈敬很淡地问了句,“你现在就开始打零工?”比起好奇,更多是关心。

两人心知肚明昨晚的偶遇,但谁都没有明着戳破,倒有些自知之明的默契。万沁扬还记得陈敬帮了自己,难得回答,“在我老家,像我这么大的都可以嫁人了。打零工,不稀奇。”

陈敬挑起眉,“你老家在哪儿?”

万沁扬看了一眼陈敬,语气平淡,“一个小地方。”

万沁扬说完,两人恰好分开,谁也没和谁道别,陈敬朝前走向出口,万沁扬转身回了馄饨店。

两人在周遭热闹的人潮如织里,短暂地行了一段路,然后自然地分道扬镳,各是各的静默和孑然。

过了几天,陈敬便收拾行李,独自去了机场。

距离上次他飞去美国看陈莺,也过了两个月有余。虽然经常会线上联系,但不亲眼看看,陈敬还是觉得牵挂。外婆抵不住来回航程的舟车劳顿,于是大多时候,都是陈敬一个人独自往返。

十几个小时的航程后,陈敬落地加利福利亚州。这一次,陈敬多了接机的人——李途赫。

李途赫和陈莺年纪相仿,也是一身浪漫因子的画家,和陈莺前卫、抽象的风格不同,李途赫擅长用浓郁鲜亮的油画记录风景。他高大、温柔又爱笑,陈敬觉得李途赫和陈晟语是同一类的大人,宽容而有趣。

陈莺和陈冶先离婚半年后,李途赫出现了。陈敬知道两人相恋的第一反应是担忧,但很快又放宽心。

陈莺受自由宽松的平等教育长大,又成了画家,与世界最前卫的思想碰撞,年轻时意气风发,不拘小节。后来,她嫁给了陈冶先,被陈家的家规戒律逐渐磨出了一身的端庄优雅;离婚后,陈莺又回到了抑郁复发的憔悴。

但陈莺在和李途赫相识后,陈敬又看到了陈莺身上的灵动。李途赫为陈莺带来的稳定、包容和温馨的爱意,使陈莺的状态趋向平和愉悦。

陈敬和李途赫在机场大大地拥抱。李途赫爽朗地笑道,“不错的新造型。”

陈敬笑了笑,和他提起泊远的拍摄。李途赫点头,“泊远之前和陈莺讲过了。她觉得是个不错的机会,你能把握住,她很开心。”

说来也很奇妙,陈敬换造型后,最不担心的,就是被陈莺和李途赫看到。他们对陈敬的包容,有时甚至超出陈敬对自己。

一直成长到现在,陈敬才发现他和陈莺的母子关系很新奇。

陈莺因为她的轻盈、脆弱和坚韧并存的年轻气质,从来不对陈敬施加“教育者”或者“上位者”的压力;陈敬因为他的早熟、敏感、站在巨人肩上的视野,对陈莺的共情胜于依赖。

比起刻板印象中的母子关系,他们更像是共同走过暗流的朋友。

陈晟语曾经和陈敬提过,“你妈妈她……真的尽力给了你最好的。”当时的陈敬不解其意,如今,他终于懂得这句话背后沉甸甸的重量。

这一年来,陈敬没有和陈莺聊过沉重的话题,离婚背后复杂的矛盾、陈晟语的离世、陈莺作为少女时成长的心酸与抑郁、包括陈敬个人……他们都在熟练地粉饰太平。

或许,他们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揭起这些血淋淋的伤疤,他们都在等待愈合。

就像陈敬每次见陈莺时,他都会拿出最轻松活泼的笑容,陈莺见陈敬时,也会特地打扮一番,让脸上的颜色好看些。就像轻松的老友重逢,把悲伤按下不提,先认真地叙叙旧。

走入病房,陈敬怀抱着一束新扎的鲜花。陈莺穿着一身精致的新中式旗袍,清新淡雅,像一朵时空错位、开在民国的白茶花。

陈莺优雅地将鬓边的碎发理到耳后,接过那束花,埋进去深深闻了香味,“谢谢敬敬。”

李途赫把陈敬送过来,就离开了,他不打算打扰这对母子。陈敬和李途赫道了别,又回头很感慨地说,“妈妈,我很高兴……你还相信爱情。”

陈敬趴在桌边,双臂交叠着垫在脑袋下面。陈莺神情温柔,伸手揉了揉陈敬的头发,“我很遗憾我和你爸爸没能给你做好榜样,但我依然希望你能相信爱情、美好和奇迹。”

陈敬的视线回落下去。陈冶先的失望、赵瑾的戒备、他们一家三口的其乐融融,都是陈敬午夜梦回的噩梦。该怎么相信呢,人无法从虚空中生出勇气。

陈莺注意到陈敬的落寞,把花束放到一旁,轻声说,“我和你爸爸之间曾经发生的,的确是爱情。我们也是因为爱情,才决定迈入婚姻的。”陈莺顿了顿,“结婚是为了幸福,离婚也是。”

陈敬默了默,他没想到陈莺会在这个节点突然戳破那层纸。“那赵瑾呢?”

“那时我和你爸爸已经分居两年了。”陈莺笑了笑,很淡然地说,“是我和他的婚姻先出了问题。”

陈敬垂眸,半晌才说,“妈妈,我现在还不想聊这个话题。”

陈莺点头。她一直在找合适的时机和陈敬提起,现在能先开一个头,就很不错。

陈莺在养病时也没有闲着,状况好时就致力于事业新方向的研究。陈莺说,等她康复了,应该已经积累了一些画作,她已经为新的画展想好了主题,“沉浮”。

人生如波涛般的潮涨潮落,东升西落,生死轮回,凝结在一回又一回的沉浮之中。悟透了个中沉浮,才懂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人生终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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