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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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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三十号。

陈敬之前答应过简默,他穿着一身休闲的夏装,上午就出了门。简默等在乌桕巷口,陈敬看到他时,惊讶地发现两人衣服撞了色。两身浅蓝。

简默看到陈敬时也愣了愣,但还是先说道,“生日快乐。”

“谢谢,同乐。”

不知道是此时阳光太盛,蒸得简默脸红,还是些别的原因。但重逢以来,陈敬见了好几次简默脸红,这次忍不住调侃。他凑近看简默,“你现在还这么容易脸红啊?”

好像凑近看后,简默的脸红得更厉害了。陈敬见了太多美而自知的人,现在看青涩的简默,很是新鲜,有些恶劣地心情愉快起来。

陈敬没多想简默脸红的原因,自顾自地以为简默还是和三年前一样羞赧内敛。简默失笑地避了避,没有回答。

陈敬原以为只是两个人简单地吃顿午饭,但刚走进餐厅包厢,就迎面撞上了飞舞的碎彩带和欢呼声。陈敬挥开飘在面前的彩带,看到了举着喷花筒的华庭歆和杨斐然。

“Surprise!”

落地窗明净,侧窗半开着,垂地纱帘随风飘动,彦清站在角落,朝陈敬打了招呼,陈敬也客气地点点头。

陈敬回头去看简默,简默笑道,“因为彦清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我没有提前说。还喜欢吗?”陈敬挑了挑眉,言下之意很明显。到底是彦清,还是你?

仔细想想,他和彦清上一次说话,还停留在分班后那通不欢而散的电话,几乎有点“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意味。他和彦清之间,有隐瞒和争执,有坦诚前的犹豫和表面上的体面,却没有什么大错——但也因此,变得无从下手。裂痕好像并不存在,却又令人心惊。

难得五个人重聚,陈敬不想一开场就冷了气氛,于是打趣彦清道,“谈了恋爱之后,连准备的惊喜都不一样了。”

华庭歆放下喷花筒,“彦清,你和任景深在一起了?我怎么不知道?”

啊,猜测出错了。陈敬之前在小树林撞见了彦清和任景深在一起,以为两个人之间只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上次游乐园烟花下的告白,该是感情水到渠成。

杨斐然说,“彦清上次没有表白,怂得很,怎么就在一起了?”

一提到这个话题,彦清就知道自己要被开涮,但没想到,今天开这个口的会是陈敬。彦清懊恼地想,简默怎么没和陈敬提过啊?算了算了,他自己不也没提么。

陈敬看着彦清尴尬又憋屈的表情,了然地笑了笑,“开玩笑呢,调侃他上次那么好的机会都能错过。”这下,话题算是圆润地收了场。

简默跟在陈敬身后,若有所思。

华庭歆和杨斐然去了包厢卡座的游戏区,简默也被招呼过去。彦清默默走到门边,从冰箱里取出生日蛋糕。陈敬踱步到彦清身边,漫不经心地低声道,“游乐园那天,我提前离开了,不知道很正常。”

彦清合上冰箱,手指仍抵着冰箱门,“简默陪你提前离开了,但他也知道。”彦清垂眸轻声说,“对不起……我该和你说的。”

陈敬倚靠着冰箱侧面,笑着摇摇头,“你们见面机会多,免不了多问一句么。”

彦清有些烦躁,“你不用老是替我找补解围,是我没有邀请你,也是我没有告诉你,是我的错。”

“你不邀请我,是因为我总在搪塞你的邀请。你不告诉我,是因为尴尬沮丧,不想提起伤心事。”

彦清抬头看向陈敬,陈敬也含笑看回来。陈敬的笑容总是毫无破绽,但彦清看不到那双眼睛里的真诚。他已经很久没有看懂过陈敬了。

他之前和陈敬争执过,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他单方面朝陈敬发泄了一通火,指责陈敬总打太极、不说实话、经常对他敷衍了事。

现在兜了一个圈,好像又回到了起点。他和陈敬好像都是互相体谅理解的,但彦清感觉不到陈敬真实的情绪。

彦清问,“你生气了吗?”

“没有。”陈敬想,彦清,问点别的吧,比如,你难过了吗?

彦清讷讷地说,“对不起。”

陈敬轻叹了口气,“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陈敬想,彦清,说点别的吧,比如,生日快乐。

彦清踟蹰地顿了顿,错身出了门,“……我去问问服务员什么时候能上菜,你和他们玩会儿吧,游戏手柄有五个。”

陈敬看着彦清离开的背影,缓缓地直起身,转头却和简默对上了视线。陈敬知道他和彦清的声音都很小,不会被听到,但却在简默柔和的注视下莫名有些心虚,好像被他洞穿了情绪。

简默晃了晃手中的游戏手柄,声音温和,“我们都在等你,来吧,小寿星。”

开席后,五人落座。原本很简单,但陈敬想,真是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了。

圆桌,陈敬随意选了个座位,坐在了杨斐然和彦清中间。彦清站在椅后,却迟迟不落座。陈敬察觉到了彦清不自然的紧绷,淡淡抬眼,和彦清对视。

彦清触电般缩了回去,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对一旁的简默说,“简默,要不我们俩换个座位吧。”

华庭歆见彦清犹豫,放下手中的果汁,笑着侃道,“你不想坐寿星旁边,我还想坐呢。彦清,你过来,我坐陈敬旁边。”

等彦清落座后,杨斐然侧过来,低声问彦清,“干嘛不坐陈敬身边?”

彦清现在不想说话。他坐在对面,看着简默和陈敬之间坐着个华庭歆,一时觉得不忍卒看。

陈敬和杨斐然离得很近。陈敬听到了杨斐然的问话,也看到了彦清的沉默,又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视线。

关上灯光,点燃蜡烛,陈敬闭上了眼睛,但没有许愿。这些年,他许下的心愿,无一例外都落空了,所以,干脆不许愿了。

陈敬睁开眼,双手撑着桌面,准备低下身吹熄蜡烛,却看到了含笑的简默。陈敬顿了顿,在蜡烛熄灭前,在心里想,希望新的一年,能顺利一点。

吹熄蜡烛的那个瞬间,简默眼中映出的火光也熄灭了,却在黑暗中依旧温柔明亮,像有不灭的星火在他眸中攒动。窗外透进光亮,简默迎着陈敬,笑着用口型说,“生日快乐。”

下一秒,杨斐然打开灯,几乎是扑上去拥抱陈敬,“陈敬,生日快乐!”

然后是华庭歆,最后是彦清。彦清没有拥抱陈敬,站在原地,“陈敬,祝你生日快乐。”

听到很多声祝福的时候,陈敬又想,或许觉得不自在、尴尬的,从来都是他自己。因为他放不下过往的包袱,才总会觉得寸步难行。

明天就迈入八月份了,在场的另外四个人都要参加国内各所顶尖大学的夏令营,是从忙碌的集训中抽空来为他过生日的。

久违的重聚。今天,应该是很幸福很幸福的。

陈敬笑了笑,“嗯,谢谢。”

在餐厅门口道别后,陈敬回了头,看到简默还没走。陈敬问,“你不赶着回集训营么?”

简默语气轻柔,“嗯,再等一下吧。”

“过了今天,下次见面,应该就是开学后了吧?”对竞赛生而言,短暂到近乎于无的暑假。

“没有那么紧迫,只是正常的上课和下课。除了去岸城参加夏令营的那几天,我都会在陇城。”

陈敬笑了笑,“哦,你的意思是,我还可以找你?”

“嗯,如果你愿意的话。”

陈敬客气地应下,“好啊。”但话是这么说,刚刚陈敬都听到了,彦清他们口中的竞赛生活并不好过,陈敬不打算打扰简默的休息时间。

接下来的八月,陈敬都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一是陈莺回来后,四合院的气氛都崭新起来,二是开学就高二了,学业压力倍增。

日历上的九月一号上标了“开学考”——就在明天。陈敬转着笔沉思,翻出作业本,一页页地确认有没有空白的题目。陈敬把夹在各科作业间的草稿纸拿出来,抖了抖。

陈敬往常的草稿都很潦草,而简默在上学期的期末纠正了他的习惯。

当时,简默转了半圈笔,用笔盖指着陈敬写的一行公式,忍俊不禁。潇洒是真的,难认也是真的。陈敬挽尊道,“我认得,你也认得,已经足够了。”

简默笑道,“清晰的草稿,可以帮助你在复盘时发现是哪一步出了差错,节省重复的计算。”

陈敬回想起简默坐在对面,讲解重难点的模样。那是在全年级面前主持时低沉端庄的声音,在他面前,却是含着笑意的温柔耐心。

这么一想,简默的这三年,也变化很大啊。

第二天,陈敬顺利地结束了开学考,在他对自己的宽松要求下,分数算是很过得去。

放学时,同学们一边抱怨着考题,一边收拾书包离开。陈敬今天值日,不急着回去,坐在座位上,拿数学考试留下的草稿纸叠纸飞机。

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苏可莹走到最后一排,归还陈敬的数学笔记本,眉间蹙得很紧,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陈敬问,“怎么了?”

苏可莹叹了口气,“这个暑假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但还是考得不怎么样……”她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我有失落得那么明显吗?”

陈敬叠好纸飞机的最后一步,略挑眉道,“有的。”

苏可莹又为自己打气,“我只是没有发挥好而已!”

陈敬被逗笑,“嗯,下次一定可以。”

苏可莹转身回座位,继续收拾书包。

黑板上映着一片暖橙色的阳光,夕阳从左侧秋天的树木投射过来,于是黑板上也有了树影婆娑的、细碎的光。陈敬朝纸飞机哈了口气,向黑板上那一片光扔过去。纸飞机飘飘悠悠地飞了一半,最终落在了苏可莹的脚边。

苏可莹低头,弯腰捡起纸飞机。她先是看到纸飞机上行列整齐的草稿,第二眼才认出陈敬的字迹。她颇惊讶地回头看陈敬,他什么时候写字这么规矩了?

陈敬双手插在裤袋里,整个人浸在橙色的夕光里,眼眸因为光线透着好看的琥珀色。他好像有些遗憾,但只是漫不经心地笑笑,“果然啊,飞不远。”

苏可莹听到这句话,明知陈敬只是在说纸飞机,心中却一颤,捏紧了纸飞机的纸翼。

陈敬完成值日时,教室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一张靠窗的桌上放着书包,试卷、教材和笔袋散在桌面上,大概是有人没离开,还没来收拾。

陈敬不熟悉新班级的同学,不知道坐在这张座位的人是谁。上学期的最后,新班级自我介绍时,陈敬大半时间都没在听,大概此时本人站在面前,陈敬也叫不出名字。因此,陈敬在桌上留了一张字条,把教室的门锁钥匙压在纸条旁,让这位同学离开时记得锁门。

陈敬走出教室,在楼道间碰到了正好下楼的简默。已经一个月没再见过,陈敬主动打了招呼,“好久不见。”

的确是好久不见了,以前都没觉得一个月这么难熬。简默“嗯”了一声,走到陈敬身边,和他并肩下楼。

陈敬还穿着单薄的短袖校服,简默问,“不冷吗?”今年入秋早,才九月初,天就已经冷了。

“没那么冷。”陈敬走在简默身边,感受到了简默浑身的暖意。他歪了歪头,“你为什么这么晚才走?”

“夏令营结果出来了,被老师叫去开了个短会。你呢?”

“值日。”

陈敬没有追问简默的竞赛结果,倒不是因为他信任简默的实力,只是实实在在的不好奇。

对于学习,陈敬一直处于游离的状态。初三的确鼓起了干劲,但也没有在结果上得到想要的回报,因此动力和竞争感都低得出奇。

他没有戚爷爷那样求知若渴的热爱,没有万沁扬那样被生活压着前行的重担,没有简默和彦清一般的天赋,也没有苏可莹那样纯粹的冲劲。

陈敬为了维持内心的平静,把生活过得无波无澜,怀着偏安一隅的安定,得过且过。陈敬乐于这样浪费,毕竟这般的平静,已经是他曾经求之不得的东西了。

简默看着陈敬平淡的神情,等了等,没有等到陈敬的一句关心。

整个八月也是这样,简默知道陈敬不会找他,于是主动联系陈敬。陈敬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车轱辘话,加油、辛苦了、好好休息,有时,简默发了消息过去,都能猜到陈敬会怎么回复。

简默无奈地笑了笑,“我……考得还不错。”

简默口中的不错,那应该就是相当好了。陈敬淡淡笑道,“那挺好的,恭喜你。”

恰好走到了校门口,陈敬和简默道了别,去给自行车开锁,没注意到简默的欲言又止。

简默独自在公交车站等待,看到陈敬骑车离开的身影。陈敬骑得熟稔,经过简默面前时,带起了一阵清爽的风。风吹起柏油路上的落叶,几片碎叶扬起,又停留在了简默脚踝处的裤腿。

简默弯腰,轻轻拍落碎叶,垂眸的刹那,突然想起了陈敬给他看辰升的那天。他不仅看到了辰升,还看到了陈敬拍摄的照片。

那是陈敬孑然走过的岁月,彦清行迹近无,而他……不存在于那段时光里。陈敬独自成长,从他记忆中的明媚、无忧、恣意,变成了如今寡淡、平静、内敛的模样。

简默在刚得知陈敬这三年的时候,只想象到陈敬身后的黑暗和痛苦。但陈敬的镜头中,最多记录的是欣欣向荣的繁盛、享受独处的细节、纯粹的美好和善良。

站在他面前的陈敬,是倔强而完整的,他靠着自己的力量挺过了那些重压。陈敬这份自洽的完整,让简默明白了他的自大——他还以为,他能来拯救陈敬。

但“拯救”谈何容易,更何况,陈敬的完整之下,是高耸的心防。

有一张照片让简默很在意。那是一个笑眼清丽的女孩,她好像想要遮住陈敬的镜头,但陈敬捕捉到了她手指缝隙间漏出的笑意。

简默想起彦清和他提过,陈敬曾经和一个女孩走得很近,说话时彦清的神情犹豫又古怪。而过了这么久,这张照片依然被陈敬好好地收在相册里。

那个女孩是谁呢?对陈敬来说,有多重要?他错过的三年里,她陪陈敬走了多久呢?

公交车很快到来,简默上车前仰头看了眼尚且郁郁葱葱的树木。或许这是秋冬之前,它们在今年最后的灿烂了。

可能,他终于回到陇城的时候,陈敬也即将远赴他国。错位的成长,怎样才能见证彼此的灿烂?

他真的很想很想,再和陈敬同行一段路。

陈敬在路口等待红绿灯时,脑海中又浮现出简默刚刚的欲言又止。他复盘了一遍刚刚的对话,后知后觉地想到,他是不是表现得太敷衍了?或许,他应该再关心一下简默的。

陈敬调转方向,很快又拐回校门口,却只看到空荡无人的车站。陈敬左脚支着地面,右脚还踩在自行车上,看到公交车正驶往与他背道而驰的方向。

秋风拂面,天果然还是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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