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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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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清眨眨眼,再眨眨眼,眼眶还是泛了红,他局促地站在原地。陈敬走上前,“怎么突然来了乌桕巷?”

彦清想到外婆一开始说的那句“回来啦”,想来是对陈敬说的。“你什么时候搬回四合院的?”彦清的声音变得干涩沙哑。

陈敬模糊地回答,“有段时间了。”

“刚搬来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和我说,对吗?”彦清心底有声音说,你知道不是这样的,但彦清仍然固执地想得到陈敬的回答。

陈敬沉默了。

彦清说得又低又慢,“我刚刚看见外婆了……外公呢?”

陈敬尝到心口漫出的苦涩,那也是他还未愈合的旧疾。

彦清努力瞪大眼睛,看着陈敬的嘴巴一张一合,话语好像过了脑子,又好像什么都是一片空白。那位慈祥和蔼、气质卓绝的老人,彦清会亲密地喊“外公”的身影,竟然在三年前就长辞于世。彦清捏紧手中的手机,捏得关节都生疼。

三年前,彦清和陈敬渐渐疏离。两人之间其实并没什么激烈的冲突,只是稀松平常的一步步溃散。

在彦清看来,他自小的挚友好像一夜之间性情大变,彦清想要安慰和陪伴他,却对陈敬刀枪不入的疏冷无可奈何,就这样逐渐少了联系。等彦清回过神时,才发现两人已经渐行渐远。

初三时,彦清通过流言得知陈敬遭遇了父母的婚变,又听陈敬说他有了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而现在看来,远不止如此。

他现在看到的,是已然坍圮的废墟。

彦清胸口窒闷得脱力,陈敬没有走,但也迟迟没有出声。彦清低声问,“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无论是你父母的事情,还是现在……陈敬,如果我没走进乌桕巷,你是不是永远都不打算和我说?”

彦清深深地眨眼,“你要去美国吗?”

“是简默和你讲的?”

彦清重复道,“是不是?”

“……我还没想好。”

彦清走上前一步,声音也大了些,几乎是语无伦次,“陈敬,我不该是你最好的朋友吗?为什么,你怎么能什么都不说啊!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以前,他以为他是在给陈敬尊重和自由,任由着陈敬沉默和逃避,没想到是给了陈敬推开自己的机会。

陈敬被彦清逼退了一步,低声说,“和你说了,除了让你难过、让你烦恼,还有什么用?”

彦清愣住,憋着的那股气模糊了视线,眼泪止不住地落下,但低下头没让陈敬看见。“……陈敬,我心疼你啊。”

彦清难过得流泪,又被陈敬气笑。他已经见烦了陈敬油盐不进的冷漠模样,脑子一热,上前和陈敬扭打起来。

陈敬还没来得及感动,就被彦清突然的动手吓到,来不及反应就挨了一拳。彦清当然没想真的揍陈敬,是收着力的,但陈敬站的位置后面有条凸出的固定钢条,陈敬一躲,后腰就撞上了。

彦清闷头难受,没注意陈敬磕到了。毛巾掉落在地上,陈敬有些无奈,“解气了?”

彦清闻言停下,双手垂下来。脱力似的,偃旗息鼓。刚才冲动得上头,彦清现在又后悔了。

彦清带着哭腔说,“陈敬,你让我觉得……我是一个特别糟糕的人。”

他明明是和陈敬一起长大的好友,竟然就这样不闻不问,甚至迟钝到三年后才知道,这简直太可笑、太自私了。

陈敬愕然了,“你哭什么?”

彦清狠狠抹了一把眼泪。

彦清哭得像只斗败的小兽,又可怜又凶巴巴的,陈敬突然很想笑——这实在太幼稚了,他们俩连在小时候都没打过几架。

陈敬吃软不吃硬。他走上前,单臂把包裹放在身侧,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彦清的背,“好啦,别哭了。我不是在这儿吗?”

小时候,彦清就很容易愣头青,冲动上头,事后后悔又委屈,挺拧巴的,长大之后才收敛很多。陈敬陪着彦清一路长大,几乎见过彦清出的所有糗。

陈敬其实是个很有距离感的人,小时候天天腻在一起,彦清还不觉得,上学后看到陈敬对别人恰如其分的礼貌和体贴,他才明白陈敬的早慧和自己的幼稚。

彦清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陈敬这么熟稔过了,现在被陈敬勾起柔软的回忆,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这也太丢脸了,彦清想。陈敬还没哭呢,他先哭起来了,还谈什么安慰陈敬、陪伴陈敬?

陈敬这下是真的有点无奈了,莫名其妙挨了一拳,像以前一样安慰彦清,怎么还越哭越凶了?陈敬凑到彦清面前,颇为新奇地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呢?”

彦清抹了一把眼泪,“不许看!”

陈敬直起身,“好,好,我不看了。”

过了会儿,彦清冷静下来,刚刚那拳又是他气急冲动,他自知理亏,声音小下去,“打到你了吗?疼吗?我……对不起。”

“没事,没打到。”陈敬看着彦清刚刚碰到墙壁的手指,蹭上了点沙砾,“倒是你,手不疼吧?”

彦清垂下眼,看到蹭了一手灰的手指,才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疼,可能被蹭破了皮。“不疼。”

面前的陈敬和背后的乌桕巷,好像眨眼又回到了一切裂缝发生前。彦清说,“和我说说吧,陈敬。”

陈敬也意识到这是破冰的时机,但他先是笑眯眯地,“行啊,和你讲讲我——染了一头白金还经常旷课的中二期。”简默说这是彦清的原话,他一直记着呢。

那天晚上回去,彦清辗转反侧地睡不着觉,捧着手机搜词条。陈敬说得很简单,但彦清想,那是他错过的东西,他得努力追回来。

音乐家的声名在大众间非常有限,当年陈晟语逝世的消息也不过成了一天的头条,之后就少有报道,相关新闻更多还是他生前的辉煌事迹。彦清翻了很多条,又去搜陈冶先,搜陈莺,看媒体是怎么写的,被有些媒体气得受不住——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儿啊。

大概是因为从小就见识过四合院,彦清对陈敬的家世倒不太惊讶,只能说是意料之中。不过,陈敬是真低调啊,光是骋阳里就有韩思远这样的小纨绔横行霸道,陈敬这样的真少爷居然就这么大隐隐于市了。

一想到韩思远,彦清又来气,气完了又想着陈敬,心疼得要命,又开始生气陈敬的隐瞒不说,心情平复了一圈,又想到简默。

比起陈敬近在面前的一步步的变化,简默回到陇城后,可以说是蜕变成了崭新的模样。变化的背后自然有经历,简默的变化一点不比陈敬少,那简默的这三年,又过得怎么样?

简默亲口承认下他对陈敬的喜欢,彦清想到自己对任景深的感情,再设身处地地想简默对陈敬默默无望的三年,真是有些苦不堪言。

彻骨的孤寂、难言的落寞、难捱的辛酸。简默知道他还有机会再回来吗,还是机缘巧合?他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又站在陈敬身边的呢?

大晚上的,彦清越想越精神,就这样,他光荣失眠了,一直等到天色渐亮,才有了点睡意。

周日早上,陈敬约了简默去面包店尝新品,正好去隔壁的早街一起吃早餐。陈敬不喜欢早起,但一个是怕去晚了,新品被抢空,另一个是简默周日还有课程,实在腾不出空。

六点半,陈敬听到闹钟后,用着被困意消磨到所剩无几的自制力,强撑着起了床。对着镜子刷牙时,陈敬看到双眼皮都困成了三眼皮,漱口后用冷水洗了脸,才恢复正常。

陈敬倾着身体,凑近些看左耳的耳洞,脑海里又莫名响起了昨天彦清带着哭腔的一句,“可是,陈敬,我心疼你啊。”陈敬轻笑一声,给自己戴上一枚低调的黑色的金属耳钉,是星星的形状。

放下手时,牵动了后腰的淤青,陈敬疼得都清醒了些。昨天撞到的那一下着实有点寸,陈敬的皮肤本来就白皙,一身少爷的金贵劲儿也体现在太容易留下痕迹的皮肤上。

倒也不能全怪彦清,是陈敬自己没注意撞上去的。彦清的那一拳没打到,但后腰是撞到了,陈敬当时忍着倒吸一口凉气的酸疼,还是体谅彦清,说了句不疼。回四合院后,陈敬不想让外婆担心,后腰又够不到,只好对着镜子贴了片膏药,好了些,但还是淤疼。陈敬难得犯愁,这样的淤青,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消下去吧。

陈敬换了片新的膏药,看着镜子里后腰的淤青,自言自语道,“……算了,原谅你了。”

周日的清晨,连地铁上都没什么人。陈敬出了地铁口,看见一身休闲风的简默,正低头拿着手机打字。

陈敬的手机立马就响了,猜也知道是谁的消息。陈敬走过去,简默有预感般地回了头,笑着打招呼,“早。”

简默注意到陈敬左耳上的黑色星星,视线多停留了一会儿。戴着耳钉的陈敬,比他想象中的还吸引人,好像那个白金色头发的辰升又鲜活地拓印回陈敬身上,明晃晃地勾人。

面包店刚刚烘焙好今天的第一批面包,两人赶上了热乎的新品。

香甜的面包和奶油香,对陈敬来说有点腻,但隔着中央玻璃橱窗,简默垂眸挑面包的模样实在好看,陈敬就也像模像样地挑了几块裹着奶油和时令水果的面包小方。

简默对市中心这块不怎么熟悉,陈敬也没去过早市,两人便就近去了一家早餐店。

店里很热闹,多是穿着西装要赶去通勤的成年人,他们等着一口热乎乎的包子,好在路上应付几口了事,剩下则是浅眠又醒得早的老年人,住在附近,早晨溜达一圈,正好来这儿吃早饭。像陈敬和简默这样,年轻又悠闲,特意赶来吃顿早饭的,很稀奇。

陈敬要了碗咸口的豆腐脑和芝麻油条,简默要了一碗甜黑米粥和茶叶蛋。老板很亲切,和许多客人相熟,谁来都能唠上几句,手上的动作依旧利索。热热闹闹的,有些匆忙,但很有市井里的烟火气。

两人面对面落座后,简默拆了面包店的包装。他买了一盒迷你奶油泡芙,一口一个,里面还裹了奶茶珍珠。简默从桌上的筷篓里拿了一双筷子递给陈敬,然后又拿了一双新筷子,夹起一个泡芙,“吃吗?”

陈敬犹豫了一下,但看着简默含笑的眼睛,还是缓缓点了点头,“好。”

陈敬原本想接过筷子,但简默径直把泡芙送到陈敬嘴边,陈敬没拒绝,咬着泡芙的边吃进嘴里,没碰着筷子。

简默说,“没关系的,我还没用过。”

陈敬咀嚼了几口,咬到了很有嚼劲的珍珠,“……唔,好吃。”陈敬吃完才继续道,“知道你没用过,怕你介意。”

简默看着陈敬,眼神温柔得要命——他怎么可能介意?

老板这时喊道,“豆腐脑和黑米粥好啦——”

简默正低头夹泡芙,陈敬起了身,“我去拿吧。”他端来两碗,小心地放下桌上,这才甩了甩手,“你小心烫。”

“辛苦你了。”简默舀了一勺黑米粥,轻轻吹凉再抿下去。

陈敬知道简默嗜甜,忍不住好奇,“豆腐脑,你吃甜口还是咸口?”

粥太烫,简默就开始剥茶叶蛋。他很认真地想了想,“都可以。”

陈敬笑了,“我还没吃过甜口的豆腐脑。不过既然你说可以,我下次也尝试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他说了可以,所以陈敬就愿意尝试?

简默剥鸡蛋的手顿了顿,陈敬看到简默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沾了茶叶蛋上的汁水,转身去另一张空桌够来了几张餐巾纸。

“谢谢。”简默垂眸用纸巾慢慢擦着指尖,忍住心头的悸动。是他太敏感、太禁不起挑拨了,朋友间不也会这样么,别想太多了。

因为弹钢琴,陈敬很注意保养手,也因此对手有格外的注意。陈敬觉得简默那双手实在赏心悦目,写得一手好字,举着话筒主持和唱歌的时候好看,连剥鸡蛋也好看。

陈敬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简默,你的手真好看。”

简默愣了一下,抬眼去看陈敬,但陈敬已经低头去拨弄面前那碗豆腐脑了。

简默的眼神软下来,心软又无奈。陈敬总是在他毫无准备的时候说些难以招架的话,说完后又很自然地翻篇,完全不管简默会有什么反应。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简默只好等待心尖的一层层波澜迭起又平息,才能继续平静地面对陈敬。

简默碰了碰自己的耳尖,忍不住在心里轻叹一口气,希望这次没有再红得那么明显。

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陈敬没有反置,简默看得到屏幕,认出那三个反着的字,“澹台柘”。

陈敬看了一眼,也没避着简默,就这样接了电话,“澹台?”

“小少爷,周末也醒这么早?”澹台柘不知道在哪儿,身后的风吹得很响,人声都有些模糊,“你以前问过我沈深爵的演唱会,他马上巡回国内了,给你留几张陇城站的内场票?”

陈敬想起来的确有这么回事,他当年看万沁扬喜欢沈深爵,和澹台柘提过。陈敬笑了一声,“你还记着这事呢,对我这么好?”

简默听到陈敬的话,动作迟疑了一下。陈敬垂着眸,没看到简默的停顿。

澹台柘失笑,“少贫,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你要不要?”

陈敬看着面前被搅得有点碎的豆腐脑,默了默,“不用了。”

澹台柘“啧”了声,“行。”

“谢谢啊。”

澹台柘轻哼一声,没应,挂了电话。

陈敬收起手机,放在裤子口袋里,无意间又动到了后腰的淤青,没忍住,“嘶”了声。

“怎么了?”

陈敬条件反射地说,“没事。”

简默担心地蹙起眉,欲言又止,陈敬不喜欢看简默这样,提了新话题,“对了,昨天彦清来了乌桕巷,我们俩……聊过了。”言下之意是,算是正式和好了。

简默惊讶了一瞬,又释然下来,由衷地说,“那很好啊。”

陈敬想到彦清昨天哭得稀里哗啦的模样,忍住没揭他的短,只失笑道,“彦清……还真是一点没变。”

看陈敬笑了,简默也轻轻勾起嘴角。

店外是逐渐苏醒的城市,渐渐地热闹嘈杂起来,人来人往,而他和陈敬不慌不忙地坐在这里,面前是热乎乎的早餐,絮絮的谈话都有人情味的温度。市井繁忙,他们融在其中,好似也成了一块妥帖的拼图,就这样平淡地、安稳地陪伴着彼此。

一日三餐,如果能这么和陈敬度过——只是看陈敬坐在对面,听他随意地说些什么,简默都很开心。

人心和情绪都是很动荡的,但此刻的那种开心,并不是转瞬即逝地达到兴奋阙值,而是被熨帖好了的一颗心脏,一点点地回温,有力地回应着脉搏,像生命一样密不可分。

呆在陈敬身边时,简默的情绪总像有瘾,起伏都不可控,只能任由它随着陈敬起起落落。

简默淡淡地垂下眉眼,又苦涩起来。一日三餐啊……真是一种奢求。未来,会是谁能有此殊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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