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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在你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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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下午有体育课,陈敬怕热,脱了外套搭在手臂上,下午的阳光暖洋洋的,只穿一件长袖也不觉得冷。

这节课要投实心球,陈敬排在队伍里,看着别人弯腰借力的动作,淡淡地蹙起了眉。陈敬后腰的淤青还没好全,现在成了青黄色,还有些酸痛。

陈敬和彦清两个班级的体育课时间恰好重合。彦清和他们班的体育委员去拿器材,恰好经过,朝陈敬比了口型,“加油!”陈敬有些哭笑不得,点了点头。

轮到陈敬。

陈敬掂了掂手中实心球的重量,直身,后弯,投出,半个抛物线的弧度。体育老师站在远处,低头确认一遍实心球在塑料跑道上留下的粉末痕迹,吹了声口哨——“过了,下一个。”

陈敬长舒一口气,没像其他人一样去篮球场,而是一个人走到阴凉处休息。那里还站着冉廷灏,拿出了口袋里的折叠好的讲义,正在偷偷背书。

下节是历史课,要默写。历史老师严格得很,订正的要求很繁复,重默更麻烦。陈敬昨晚背过书,自觉已经足够,没想到还有人会赶在体育课上背书。

说起来,冉廷灏高二前一直在创新班,和彦清他们同班,也参加了竞赛。初三时,陈敬在全额奖学金里看到了万沁扬,而在万沁扬之后,就写着冉廷灏的名字。上学期末尾分了班,陈敬没想到还能在文科普通班里见到冉廷灏。

冉廷灏听到有人来的脚步声,立马把讲义塞回口袋里,看到来的人是陈敬,又松了口气。

陈敬笑了笑,“没事,你背吧。”

陈敬坐在台阶上,冉廷灏想了想,蹲下去问陈敬,“你要不要也看看?”

体育课上偷偷看别的学科,如果被体育老师抓到,会被罚跑圈。陈敬不知道冉廷灏是出于好心,还是想拉他一起下水。

此刻的微风实在舒服,阴凉处有透过树隙的阳光,陈敬眯起眼睛看远处的操场,“不用了,我歇会儿。”

陈敬坐了会儿,觉得后腰还是不舒服,起身去了卫生间。他想换一片膏药。

还在课上,卫生间没有人,陈敬侧着上身,撩开衣服的下摆,对着镜子撕开膏药。不知道为什么,陈敬每次看到那圈淤青,都会想到干涸在大理石上的酒液——以前和澹台柘鬼混的时候,他醉得晕晕乎乎,偶然瞥过这样的色泽。

膏药撕开,淤青的那块皮肤还残余了膏药的粘性,摸上去有点黏糊糊的。

有脚步声。陈敬听到有人来,还来不及放下下摆,就和门口的简默四目相对。陈敬把下摆放下,背过手去,把那片膏药在手心里团成一团,掩饰地笑了笑,“简默。”

简默原本打算去隔壁的热水间灌水,路过卫生间,没想到会看到陈敬——还是后腰一片淤青的陈敬。简默把保温杯放在洗手台上,走近陈敬道,“我看到了。怎么了?”

陈敬稍微往后退了一步,却抵住了墙,只好偏过头,“没什么,就是撞了一下。”

简默看到了那片淤青的颜色,怎么也该有两天了。所以昨天早上,陈敬那欲盖弥彰的表现,的确是伤到了。简默视线落在陈敬的衣服下摆,轻声问,“疼,是吗?上过药了吗?”

“不是很疼……”陈敬看向简默近在咫尺的脸庞,对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磕绊了一下,又说了实话,“有一点疼。”

简默垂眸看到陈敬垂在身侧的手,手心里漏出了膏药的边角,柔下声音哄道,“去一趟医务室吧。”

陈敬原本想说不用了,但一听简默这么说,还是乖乖地跟在简默身后走了。

医务室里有个女孩子,刚跑了八百米有些缺氧,校医抽不开身,就把药给了简默,“你帮他涂一下吧。”

陈敬倒无所谓,转身去了拉着帘子的隔间。简默接过药后,攥着瓶子和棉签,半天没回过神。

没等到简默,陈敬从隔间里探出头,懒洋洋地喊道,“简默?”

“……咳,来了。”

简默走进隔间后,把帘子拉好,对着帘子深吸一口气,才转过身去看陈敬。

陈敬看简默一副紧张的模样,失笑道,“你很紧张吗?”陈敬凑在简默面前,笑道,“涂药而已,你紧张什么?”

简默没应,撇开那双水波潋滟的琥珀眼眸,低头拧开药瓶,低声说,“没事,涂药吧。”

陈敬笑了笑,转过身去,撩起下摆,把淤青露给简默。

隔间有扇小窗,阳光柔柔地洒进来,少年腰身紧窄,皮肤白皙,显得那块淤青触目惊心。简默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喉结上下滚动,拿蘸了药的棉签轻轻碰上淤青。

会有些凉吧,简默想。力度会不会太重了,陈敬会疼吗?是在哪里伤到的,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还有……他刚刚含笑看着自己的模样,好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好痒啊,简默。”陈敬笑出声,转头去看简默,“没那么疼的。”

简默应了句,但还是轻柔地抹好药,再贴好膏药,“好了。”

简默的指尖有些凉,陈敬放下衣服的时候好像还残存着细腻的感触。“谢谢,麻烦你了。”

简默拧紧药瓶,手指还在细微地颤抖,他藏得很好,轻声问,“怎么伤到的?”

“没什么,真的只是撞到了一下。”陈敬低头看了眼手表,“走吧,快下课了,还要整队呢。”

陈敬拉开帘子,先走了出去,新鲜的空气涌进来。

简默看着陈敬的背影,少年的自然卷真是可爱,像他心上雀跃的火苗,随着呼吸心旌摇曳。简默心上的那只小帆不安地漾啊漾,他绵长地呼吸,平息住过分激动的心跳。

陈敬白皙的背部被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简默却恍惚想起了多年前的梦境。濡湿的眼尾,混乱的喘息,艳丽的唇色,鼓噪的心跳。

陈敬啊……

简默在陈敬没注意的时候,终于遏制不住地红透了耳根。他闭上眼,拿手背掩住,深深地呼吸——

他需要这样冷又清醒的空气,吹灭火苗。

就到这里,只能到这里。

他不能放纵自己更进一步。

下课后,陈敬独自上楼,碰到匆匆忙忙下楼的苏可莹。

苏可莹看到陈敬,几乎是跑过来,喊道,“救星——”

陈敬看苏可莹这幅慌慌张张的模样,“怎么了?”

苏可莹语速很快,“我还要去一趟历史办公室拿卷子,你能不能帮我把默写本带回教室?啊……等会就要默写了,我还想再看一会儿的!”

陈敬失笑,接过苏可莹那沓本子,“快去吧。”

苏可莹是课代表,历史课前课后总是很忙。陈敬手上那沓是全班的历史默写本,第一本就是冉廷灏的。历史老师喜欢把每次的默写成绩写在封面,陈敬因此看到了冉廷灏一溜的满分。

陈敬挑了挑眉,他还以为冉廷灏是没有背书,原来是怕自己背得不够牢。

晚饭时,陈敬碰到了简默,两人便一起落了座。事实上,陈敬最近总是碰到简默,几乎是不言而明,两人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成了食堂搭子。

陈敬刚拿起筷子,就看到了正在找座位的彦清和杨斐然,于是招了招手,“一起?”他和简默旁边还有两个空座。

杨斐然刚要同意,都迈出了一步,彦清却死死地拉住杨斐然,面上维持着微笑,“不用了……我们去找华庭歆。”杨斐然不解地回头看彦清,彦清强撑着微笑,有些心虚地暗示,“……不是吗?”

杨斐然一头雾水,但还是点了点头,就这么被彦清拽走了。

陈敬笑了一声。他猜彦清还在为那天哭的事情尴尬,不过,等他的别扭劲儿过去,大概这学期都要结束了。

但其实,彦清拽着杨斐然离开时,心里想的是,他才不要挤在简默和陈敬之间当电灯泡。笨蛋陈敬,你什么时候才能看到简默啊,连他都替简默心急。真糟心。

因为看到彦清,陈敬又想到了一些往事。陈敬回忆着,语气带笑,“我想起来,上一次别人帮我涂药,大概就是初一,是彦清给我涂的药。”

简默夹菜的动作顿住了。初一,上药。如果简默没想错,那是陈敬和韩思远打了一架受的伤。那真是个混乱的晚上。陈敬身上有着从未展现过的张扬和犀利,韩思远带着伤回了教室,简默立即想到陈敬,但被彦清制止住,最终只能隔着一段距离看陈敬一眼。

当时的彦清应该非常讨厌他,眼神里赤裸裸地写着不信任。不过,简默想,那时的自己,的确不值得信任。他自卑,痛苦,犹豫不决,一味渴望陈敬的光,却无力保护他的少年。

简默放在腿上的左手不自觉地紧了紧。那现在的他呢,足够站在陈敬身边了吗?

简默那双眼睛本就生得多情,专注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好像都是潋滟的。陈敬见简默一直看着自己,问,“怎么了?”

简默深深地看了陈敬一眼,摇摇头。

陈敬便继续着刚刚的话题,笑道,“那时彦清可凶了。你今天下午给我上药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彦清。”

简默有些无力地想,陈敬和彦清之间,大概有着很好的回忆吧。哪怕当时的陈敬嘴角带着伤,现在的陈敬再提起,都止不住明媚的笑意……甚至于,在他为陈敬撩起的下摆心疼又心动时,陈敬走神想着彦清。

陈敬原本想说,你比彦清温柔太多了。他都想好了等会儿怎么逗简默,却看到简默保持着微妙的沉默。陈敬不知道怎么了,只好乖乖地住了嘴。

简默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歉疚地笑道,“抱歉,刚刚走神了。”他刚刚是怎么了?难道他吃女孩子们的飞醋还不够,还要找彦清的醋吃?这真是……简默苦笑了一下。

陈敬摇摇头说,“没事。”

“对了,七月马上过生日了。这周末,你想来我家做客吗?”

陈敬反应了一下,答应得很痛快,“啊,是你家的猫?好啊。”陈敬有印象,他在和简默的通话里见过七月,软软呼呼的,看起来很黏人。

陈敬又想起之前他问的问题,简默当时并没有回答。

“七月在十一月生日,为什么叫七月?”毕竟,简默的生日在五月,也不是七月。

简默默了默,“大概是因为,我喜欢七月吧。”

喜欢夏天么,陈敬欲言又止。夏天对他而言,几乎是永恒的困境,常常是惨烈收场,然后就迎来秋天的降温,心和天气一起冷下去。

“喜欢夏天……嗯,挺好的。”

简默知道陈敬误解了他的意思,但也只是含糊地笑了笑,“嗯,也不单单是因为夏天吧。”

陈敬看着简默的笑容,总觉得温柔背后还藏着些他不曾明晰的情绪,但捉不着头绪。

走出食堂时,陈敬仰起头活动颈椎,坐了一天,浑身的骨头都要僵了。

陈敬好像看到了什么,突然淡淡地笑了。简默顺着陈敬的视线望去,瑰紫色的晚霞下,天台上有人迎着晚风闲聊,女孩儿高高的马尾随风扬起。

简默没有错过陈敬眼中一瞬而过的回忆痕迹。那是别人曾占据陈敬生命的痕迹。简默有些黯然,哪怕他就站在陈敬身边,陈敬也总是想到曾经的、其他的人。

陈敬,在你眼里,简默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

晚上,简默从浴室出来,裹着一身朦胧潮热的水汽。他站在书桌前,窗边是夜色下依旧繁忙的陇城。简默没有开灯,凭借着繁杂又昏暗的光,拿起桌上的相片。

他没有和陈敬单独的合照。他和陈敬的曾经总是热闹的,几个人玩闹在一起,而他是其中最沉默、寡淡、不起眼的色彩。所以,哪怕陈敬回忆起和他的曾经,关注的也不会是他吧,任谁都比他有趣。

简默明白是自己又钻了牛角尖,但情绪一旦落下去,陷入泥淖里,就很难轻易脱身。扪心自问,简默不算是个情绪化的人,心理素质也过硬,但一旦和陈敬沾上边,他就丢盔弃甲,毫无防备。

虽然早知道自己是栽了,但栽得这么毫无胜算,偏还又心甘情愿,简默连打趣自己的心思都没了。

最初梦到陈敬时,简默被闹钟吵醒,心跳还因为梦境而鼓噪不息。简默捂着胸口,感受着强烈的心跳。

那个下雪天,简默深深地凝视着陈敬的侧脸,在心里许诺,无论心跳的谜底是什么,他都会坦然接受。简默想,他或许已经知道了谜底。

简默走神,在草稿纸上写“陈敬”的名字。音符与黑白琴键,乌桕树,陈敬最爱的polo衫,双子星座的北河二,可乐和篮球,初雪时的共享耳机。这些回忆甜得像蜜,但也串成了枷锁,一颗心就这样扣上了没有钥匙的锁。

可惜他明白得太迟太迟。那时,他已经离开了陇城。

定居岸城后,简默买了一只猫,他喊它七月。简默还没来得及为他喜欢的人过过一次生日。每次他喊七月时,都好像在克制地喊那个遥远的名字。

刚到岸城的简默一如既往地隐忍、压抑、努力、沉默,但他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消沉。无论是喜欢同性,还是喜欢陈敬,对他而言都太沉重了。

简默定不下心,终于以失眠的方式,向父母暴露出了问题。

简默的父母对简默要求严格,把简默养了一身沉静内敛的好教养,却也让他过早地学会了压抑和被动。他们意识到教育方式出了问题,而后来,通情达理的父亲发现,还另有导火索。

时至今日,简默都很感谢父母,对他不同于常人的性向展示出了包容和理解。

“啪。”

简默被骤然打开的灯光惊到,看到父亲站在卧室门口。

“怎么不开灯?”父亲笑问,“陈敬答应了吗?周末来我们家做客。”

简默的房间开了门,又开了灯,原本在客厅溜达的七月就顺着光亮和气味,钻进了简默的房间。简默蹲下身,朝七月挥了挥手,招它过来。简默一边给七月呼噜毛,一边迟迟地回答,“嗯,同意了。”

父亲夸张地呼了口气,“看你回来以后就闷闷不乐,我还以为陈敬拒绝了。”

“……我没有。”

父亲笑了笑,没说什么,走前只叮嘱道,“晚上睡觉别让七月上床啊,它最近掉毛掉得厉害。”

简默看着面前的七月,他才呼噜了几下脖颈,手上已经有了毛。简默用食指抵住七月的脑袋,看着它圆溜溜的眼睛,宠溺地笑了一声,“听到了吗,掉毛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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