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桦双手被特质的绳索捆了，高高吊起在刑架上。

陈杉摆了张黄花梨的太师椅，悠悠然坐在他面前。

陈桦脚尖堪堪能点着地，全身的肌肉都已经麻木，血水和汗水把他整个人打透，然后再缓慢地被地下室的冷风吹干，然后再打透。

陈桦已经被吊在这里折磨了小半个月。

小半个月。从他截杀李阙之失败，带着伤回到陈家开始算起。

在陈玉琼书房里等着见他的不是陈玉琼，而是陈杉。

陈桦推开门走进去，看到坐在陈玉琼座位上的陈杉。

那个面容英俊斯文，文质彬彬的男人正笑眯眯看着他。

“回来啦，小桦？”陈杉难得没什么正形地翘起了二郎腿，眼角眉梢都是笑，喜不自胜的模样。

那声“小桦”直直砸下来，砸的陈桦一愣。

陈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只有陈玉琼会这么叫他，在没有别人在场的时候。

陈桦的脚步在书房门口顿住，他茫然又警惕地看着陈杉，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叫自己，也不明白什么事情能让他这么开心。

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是陈杉在他面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的。

“你杀了那个二代了？”陈杉看着他。

“没有，”陈桦喉结滚动一下，他垂了头，“我失手了......对不起。”

“哦？”陈杉满脸兴味看着他，“连你也有失手的时候么？”

陈桦感觉自己呼吸滞了一下，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老爷子在吗？”陈桦抬眸看陈杉，他的声音很低，“事情没办好......我该向老爷子请罪。”

“老爷子不在，”陈杉微微笑，“你该向我请罪。”

陈杉食指轻轻点一下桌面，他看着陈桦，面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陈桦哽了一下。

他是陈玉琼养大的刀子，所有的任务都直接对陈玉琼负责，无论如何他不该向陈桦请罪。

陈桦还没有这个资格。

只有陈家的家主才能对他下命令、

“老爷子不在了，陈桦。”陈杉又说了一遍，他面上的笑斯文又从容，陈桦注意到，他加重了某些音的咬字。

“不在了”。

陈桦心里悚然一惊。

他像触电一样，猛然抬眸，直直盯住陈杉的眼睛。

“老爷子不在了”？是他想的......那个不在了吗？

“是你想的那个‘不在了’，”陈杉看着陈桦笑，看透了陈桦心里想的事情，“这下没有人护着你了，可怎么办呢？陈桦？”

陈桦僵立在原地，他的脑机发出指令，但是他的躯体却并不听从。

陈杉依然看着他微笑，然后拍拍手。

有人走上来，将陈桦的双臂反剪至背后，给他戴上手镣。

刑架被推出来，陈桦被推搡着，被绑上去。

陈桦看着陈杉，他的眼神凝定，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

老爷子不在了。

这怎么可能？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看样子受到的打击不小呢，整个人都迟钝了。”陈杉站起来，笑着摇摇头。

他踱步到陈桦的面前，撩起他的下颌。

“这样吧，把他的痛敏调节到300%，让我们来帮他回回神！”陈杉轻笑。

很快有人走上来，开始调节陈桦的脑机。

然后再把玲琅满目的刑具，分门别类整理好，送到陈杉的面前。

陈杉慢条斯理从里面挑出了自己心仪的，他看着陈桦，目光柔和，“任务失败了，接受一点小小的惩罚，不过分吧？”

陈桦喉结滚动，“你有这个资格吗？只有家主才有这个资格。”

“可惜啊，”陈杉微微叹气，“我现在就是陈家的家主啊！”

鞭梢的残影掠过瞳孔，下一秒烧灼的痛感在陈杉身上炸开。

痛敏300%，陈杉想让他生不如死。

陈桦就这么被折磨了小半月。

陈杉喜欢看他鲜血淋漓，奄奄一息的模样。

这会让陈杉感到平静。

而在去做一件大事之前，陈杉需要平静。

“今天就到这里吧！”陈杉站起来，自从成为家主之后，他面上虚与委蛇的笑就逐渐淡退了，此刻看着陈桦的眼睛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漠然。

陈桦口中逸出血沫，在脱力的同时扯动锁链，发出一阵窸窣的响。

“我知道很疼，”陈杉走近，很爱怜地拍一拍陈桦侧脸，“今天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会给你一个结果。”

“放你走，或者是给你解脱。”

陈桦昏昏沉沉垂下头，他听着陈杉一步一步离开，然后地下室的大门轰然合拢。

他再一次与光隔绝。

-

陈杉在老爷子的遗像前头拜了一拜，然后又给老爷子敬了三炷香。

“老爷子，对不住，”陈杉说话的声调慢悠悠的，唇边噙着一点笑，“您临终前对我说的，希望我善待陈桦，我没能做到。”

“他不过是个私生子啊，”陈杉轻声叹，他抬手虚虚抚了一下陈玉琼遗像上头的灰尘，“生母卑贱得连一个正经名姓都没有，死了就死了吧！”

“最重要的是我能让陈家变得越来越好啊！”陈杉微微偏头，他的视线转移到与陈玉琼相邻的那副遗像上头。

“老四，三哥对不住你，三哥不打算追究那个杀了你的二代了。”

“但是三哥能带着陈家再往前走一大步啊！”

“你没有白死，在地底下安心吧！”陈杉轻笑。

-

通天塔四百层，超过九千平的宴会厅里头人影攒动，灯火通明。

这才是真正的庆典，在大游行的暴|乱结束之后。

第一区的精英们尽数转场来到了这里，添酒回灯重开宴。

“太漂亮了，这一次的设计！”男人压低了自己的笑，他手里托着红酒杯，和站在自己身边的同伴轻轻碰了一下。

“可不是！”另一个男人发自内心地喟叹一声，“比起十年前的那场冲突，这一次实在是进步太多了！”

“是哪个天才想出了买通游行策划者这样好的点子？”一个妆容富丽的女人以扇掩面，扇面是鸵鸟羽毛做的，浓烈的紫红色映照到视网膜上，耀眼夺目得化不开。

她的扇柄点一点另一个男人。

“这不算是什么很好的点子，”被点了名的男人很谦逊地笑一下，“只是我实在也没有想到，那帮子人所谓的信仰，居然这么不堪一击。”

很优雅得体的轻笑在这一丛人中间爆开了，那名女士笑得前仰后合，歪倒在她身侧的一个男人身上。

有侍者上前去，为他们捧上新鲜的特调鸡尾酒。

沈故与那侍者错身而过，他随手从托盘上拿起一杯橙蓝调的特调，然后穿过他们朝着另一丛人走过去。

“那个男人，”捏着华丽鸵鸟羽毛扇的女人小声窃窃，“是沈故吧？那个在第十三区开了一家格斗场的疯子？”

站在他身边的男人轻咳一声，“是啊，就是不久之前被安全委员会除名的那位。听说是个很厉害的人物，第四代脑机的初步构想就是他提出来的，只是后来他没兴趣继续做了。”

“第四代脑机么？”女人很讶异地挑了下眉，“居然是他想出来的么？那后来为什么不继续往下做了？这不是很有前景的一个项目吗？干什么要去第十三区开格斗场？”

“因为他是疯子么！”另一个男人很不忿地嗤笑了一声。

“不是，”先前那个男人似乎知道更多的内情，他竖起食指在唇边，压低了声音，“他和安委会其它高层有冲突，并且......他似乎是个自由主义者，支持二代人类的平等权益。”

“果然是个疯子呢......”女人捏着扇子喃喃，只是她的视线依旧锁定在沈故的后背，流连不去。

沈默站在另一丛人当中，他正冲着沈故招手。

沈故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沈默知道沈故毫无波澜的外表之下究竟压抑着怎么样的不耐烦。

“......这次大游行的暴|乱策划，还有执行，都非常的成功，我仅代表安委会，感谢大家的关注和付出！”一个穿藏青色西装的男人正在侃侃而谈，他是弗洛伊德家的掌门人，同时也是安全委员会的会长，沃尔特·弗洛伊德。

这是一个看上去就精明强干的男人，目光锐利，举止得体，和煦笑容，雷霆手段。

周璇就站在沃尔特的边上，她一双素来冷漠的眼睛里第一次带上点儿笑。

她欣赏像沃尔特这样的男人，并且对这次大游行的结果感到由衷的满意。

但是沈故的感觉与她截然相反。

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听沃尔特逼逼，还要顺便看周璇的脸色？沈故在沈默旁边站定了，他看着沈默，而沈默从他的眼神中理解了他想说的话。

“那么在压制二代人类的计划取得里程碑式进展之后，我们的工作重心将转移到两个领域——生物医药与......”沃尔特继续侃侃而谈。

是沃尔特邀请你来的。沈默看着沈故，他眸子里浮着浅淡的讨好又无奈的笑。他有重要的事情找你，和你之前第四代脑机的构想有关。

第四代脑机。沈故的瞳孔猛然收缩。

“......第四代脑机！”沃尔特提高声调，与此同时做了一个有点夸张的手势动作。

沈故转身要走，蓝橙色的特调鸡尾酒随着他的动作晃荡，洒出来一星半点，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看着莫名扎眼。

“小故！”沈故被沃尔特·弗洛伊德叫住，那个男人面上是慈和又鼓励的笑容。

“这可是你的构想！不留下来和在场的诸位分享一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沈故的故事马上也要展开了！

阙之的线也会重新回归主线！

啊啊啊大家都不留言我好伤心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