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警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一张在与沈故对比下显得很平凡粗陋的面孔上浮现出讶异。

你疯了！哪儿有半夜三更来看守所找典狱长的？

这是狱警心中最真实的想法，但是碍于沈故价值不菲的衣装，还有他周身浓重地几乎带有煞气的压迫感，那名狱警很小心翼翼地换了个说法。

“现在已经一点过了，典狱长早就不在了。”狱警一边斟酌着自己的措辞，一边打量着男人面上的神情。

沈故的眉头微微蹙起，他周身不耐烦的气场愈加浓烈。

“那就打个电话马上把他叫来！”

狱警被沈故眼中某种很锋利的东西怔地不自觉哆嗦了一下。

他在内心挣扎权衡几番，还是决定先保住自己的饭碗。

“可是现在典狱长已经回家休息......”

面前那个冷脸的男人不由分说从西装内侧掏出枪来。

黑森森的枪口指向他的脸，然后再微微向右偏过半寸。

男人扣动扳机，三发子弹连续激射出去，贴着他的侧脸打进他身后的混凝土墙面。

三枚子弹搭在同样的位置，墙上赫然出现一个深洞。

狱警的侧脸被子弹激射带起的劲风刮得生疼，站在原地瞠目结舌。

半秒钟之后狱警回过神来，他狂奔向控制台，然后摁下报警器。

报警器的蜂鸣声正要响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蓦然伸过来，抓住了狱警的手。

然后那个善恶难辨的男人一枪打烂了报警器。

狱警开始哆嗦。

“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马上给典狱长打电话，让他到看守所这里来。”

“打完电话之后我再给你一分钟的时间，把所有待审犯的信息调出来，帮我找一个人。”

男人看着他，面上带着优雅得体客气礼貌的微笑。

狱警点头，冷汗已经湿透了他的后背。

男人也点头，不忘记说一声“谢谢”。

然后男人抬起手，冷硬的枪口抵上狱警的额头。

男人很恶劣地缓慢划过一个半圆，抵到他后脑勺的位置。

狱警战栗着奔向通讯器，拨通典狱长的固定联系号码，语无伦次。

沈故看着狱警放下电话，他知道刚刚被惊醒的典狱长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能从温暖的被窝里面爬出来，然后再屁滚尿流地赶到看守所来。

他不需要向典狱长征得典狱长的同意把李阙之带走，他只需要典狱长在他把人带走之前短暂地出现一下，他要知会典狱长一声，而典狱长没有权利拒绝。

这就是强权的好处，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狱警颤抖着放下通讯器，然后他按照沈故的要求，打开看守所的内部网络，调出所有待审犯的名单。

他已经放弃了一切对抗手段。

通常而言，在凌晨一点钟带着枪闯进看守所，然后一枪打爆控制台警报器的只有两种人：

第一种是已经惹上了大麻烦的罪犯，他们已经不介意自己再捅下更大的马蜂窝了。

还有一种就是身为狱警的他根本想象不到的强权者，那些生活在社会金字塔顶端的存在。对于那些人来说，这个世界上的事情不在于“能做”与“不能做”，只在于他们“喜欢”与“不喜欢”。

狱警愿意押下他三个月的工资，打赌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男人是后者。

“这是目前看守所的在押人员名单，”狱警看着沈故，像是一只惶恐的兔子，“请问您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

“李阙之。”沈故淡淡道。

“好的......”狱警拉开键盘，输入这三个汉字，手指头僵硬极了，“李......后面的que是怎么写的？”

沈故把狱警挡开，他自己在键盘上录入那个名字。

终端用了不到5毫秒的时间给了沈故反馈。

【您搜索的人员不存在！！！】

【请检查是否存在拼写错误！！！】

屏幕上是六个荧光绿色的惊叹号，像是在惊诧或者嘲讽。

沈故的眉头皱起来，他敲下退格键，然后重新又输入了一遍那个名字。

屏幕上探出同样的结果。

“您是不是......记错了？”狱警小心翼翼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沈故倏然回头，眸色猝利，“不可能！”

“你确定系统里面的信息是完整的？”沈故看着狱警，狱警猝然感受到强烈的压力。

“是......是的啊！”狱警结结巴巴回应，“要不您等典狱长来了......再问问典狱长？”

沈故不说话，他的下颌线在黑暗中绷成冷峻的一条。

-

磨砂的玻璃墙面逐渐变得透明，李阙之仰躺在测试床上，他眼皮动一动，潮水一样的疲倦感向他袭来。

注射过约束剂之后他没有睡着，就这么在疼痛中起起伏伏熬过了一整夜。

之前的呕吐把胃里所有东西都倒干净了，胃酸在脆弱的器官里面来回翻滚，烧灼难受，他闭着眼睛硬生生熬过疼痛，恐惧，饥饿，还有失控。

玻璃门缓缓打开，穿着白色实验服，戴口罩和护目镜的测试员走进来。

这次只进来了两个人。

“早上好！”其中一个微微笑着向李阙之打了招呼，另一个把托盘放在靠门口的小桌上。

托盘里面是食物，和之前李阙之费力吃下，又在五秒钟之内全部吐出来的罐装食物一式一样。

李阙之很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当做是对“早上好”的回应了。

他的下嘴唇裂了个口子，因为干渴和挣扎过于强烈的缘故。

他舔一下那道裂开的口子，看着测试员向自己走过来，品尝到一丝很淡的血腥味。

“感觉怎么样？”测试员走到李阙之的床边，他微微俯身看着李阙之，语调很柔和，一双深棕色的眼眸里泛着润泽的光。

“不怎么样，”李阙之嗓音沙哑，没什么好气，“很糟。”

测试员失笑，他在测试床的监控面板上操作了一番，查看了李阙之现在各项指标的数据情况。

“代谢水平很不错！”测试员眼中流露出肯定的神色，“你是我们目前见到的适应性最好的受试者！”

“是吗？”李阙之嘲弄地勾一勾嘴角。

“你大概不知道我昨天心脏停跳十二分钟的事情。”

测试员并没有理会李阙之话音当中的嘲弄，他开始解李阙之身上的束缚带。

李阙之有点讶异地看着测试员的动作。

“你需要站起来活动一下，放松肌肉和关节。”测试员向他解释。

三指宽的特质约束带被解开，被锁死的关节和韧带重新获得自由，一开始很难适应，那种束缚和麻痹的感觉久久挥之不去。

李阙之沉默的看着测试员动作，把自己从测试床上一点点解救下来。

他心里竟然生出一点类似于感激的情愫。

这不是个好兆头。李阙之沉默地在心里面想到。

那种感觉就好像，你被抓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规定你每天得挨五十鞭子。

你天天挨打，内心怨愤，但是逐渐也就习以为常。

有一天打你的人突然告诉你，你今天只用挨三十鞭子。

你难以置信感激涕零，忘记了自己本来就不用挨鞭子。

多么讽刺。李阙之那双璨黑色眼睛的表面上浮上一层冰渣，他冷眼看着测试员把自己身上的约束带全部解开，他扶住测试床的床沿，尝试着翻身下床。

脚尖触地，酸软麻痹的感觉从足底一路蹿到尾椎骨。

李阙之没站住，直直往地上跪倒，在仓促间伸手扶住床，好不狼狈。

“不用担心，这是药物注射之后的正常反应，过一段时间应该就会适应的。”测试员的声音在李阙之身后响起，依然是那么的温厚和煦。

那种事不关己、隔岸观火的该死的温厚和煦。

“你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进食，活动一下关节和韧带，简单地修整，”测试员并不在意44号受试者如何评价自己的语调风格，“一个小时之后我们会进行第二针约束剂的注射。”

一个小时之后。

李阙之猝然转身。

他一双冰凉的璨黑色眼睛牢牢钉死在测试员的身上。

那里面翻涌着几乎是难以遏制的愤怒。

一个小时？！

第一代约束剂尚且有七十二小时的冷却期，而现在距离李阙之注射第一针二代约束剂才过了十二个小时不到！

实验室的这些人压根就没有把他们当人看。

李阙之跪在地上，他心里一阵一阵地发冷。

“好啦，你先好好休息一会儿吧！”测试员最后温和地冲李阙之笑一笑，然后他和另一名同伴转身离开了。

-

沈故迎着十三区的烈风走，一张脸冷的可怕。

他揣在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一首流行歌曲的背景铃声开始想。

沈故黑着一张脸从兜里把手机摸出来，接通电话。

对面是夏逢秋的与黑夜极为不相称的轻松愉快的语调。

“喂，老大，”夏逢秋的声音快活极了，像是津港上空飘逝的夜风，“您交给我的任务完美完成了！汽修厂的二十三个人全部都毫发无损带回乾坤圈了！您什么时候回来？”

沈故能料想得到夏逢秋的表情。

他这时候一定在一边很克制的抖抖腿，一边很得意地挑眉。

“我暂时不回来。”沈故道。

他听见电话那头短暂的静默。

“李阙之不在津港第二看守所。”沈故继续。

“典狱长口风很紧，怎么问都不肯说。”

“又或者他是真的不知道。”沈故抿唇。

“让逢春连上光网，调出津港第二看守所周围的所有监控。”沈故最后拍板论定。

作者有话要说：新加坡活动ing

这个星期可能都不能准时更新了，努力在0点之前放出来。

（如果实在没有的话那就，只能等第二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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