逊德实验室，实验大楼。

穿着白色实验服的测试员在走廊中来去匆匆。

这是第二次给药，不同的受试者有不同的临床反应，眩晕，呕吐，狂躁......有的甚至因为难以忍受的煎熬苦楚而痛哭流涕，如果不是因为被绑在测试床上的话，估计早就撞墙去了。

总而言之，临床表现并没有往预期的方向发展。

“第二代约束剂的作用效果过于强烈了，很多受试人员都出现了很严重的排异反应和并发症......”一名高级研究员正在小心翼翼地向托马斯·逊德解释，“不良反应的强烈程度超出第一代约束剂的七倍，对受注射者的身体健康会造成严重的损害，而且是......非常不人道的。”

那名高级研究员说完最后半句话，然后吞咽一下口水。

托马斯托着下颌站在一间实验房的外面，他一边听着那名高级研究员的陈述，一边看看实验房里面受试者的反映情况。

那是一名刚刚接受第二次注射的受试者，他被绑在测试床上，剧烈地挣扎，呕吐物从塞了牙套的嘴里面涌出来，滴滴哒哒溅落到他的胸口上。

他的脸色灰败，一双眼睛圆睁着，里面是狰狞的红色血丝。

“嗯，”托马斯微微皱眉，“第二代约束剂的副作用确实十分强烈。”

高级研究员手里面捧着研究数据集，他看着托马斯，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话茬接下去。

他的大部分智力和精力都投入了科研领域，导致他在揣摩领导心思这一方面没有任何的经验。

“那我们是......先暂时终止临床试验，等祝薇博士的优化结果出来吗？”高级研究员以为他自己领会了托马斯的意思。

他有点期待地看着托马斯，一颗nerd的朴实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很快。

他很想结束这一系列糟糕的临床试验，非常想。

让他看着药剂注射到那些人的身体里，让他看着他们惨叫，痉挛，在难以承受的痛苦当中煎熬，他自己其实也不好过。

不是所有人都有站出来抵抗的勇气。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没有良知。

“哦？当然不了。”托马斯有点诧异地看了一眼他的高级研究员。

“为什么会这么想？临床试验当然不会一帆风顺。”

“注射约束剂后产生副作用是很正常的，”托马斯拍拍高级研究员的肩膀，“你是被吓到了吗？”

高级研究员嘴唇的血色一下子淡退了。

“不！不是的！您听我说......”

“不是就好。”托马斯很冷淡地摆摆手，他打断了高级研究员的话。

“那就继续你们的实验吧？十二小时的注射频率......唔，”托马斯拇指轻轻蹭着自己的下颌，那是他在思考，“是不是还可以再把注射频率提高一点呢？”

高级研究员感到有冷意顺着自己的尾椎骨往上爬，他胳膊上起了一片的鸡皮疙瘩。

“可是现在已经有很多受试者都产生了不良反应！要是再增加注射频率的话，恐怕就......”

他的情绪一时之间有点激动，说话的音量也瞬间高了起来。

托马斯一个淡淡的眼锋扫过来，那名高级研究员瞬间就噤了声。

像一只被暴雨打透的公鸡，瑟瑟发抖，却又茫然无力。

“你是这项临床试验的负责人，所有的实验细节都由你掌控，我刚刚只是发表了一些个人的看法而已。”托马斯看着高级研究员，他的语气和面上的神情都还算温和。

高级研究员点头，他捧着实验数据集的双手还在微微发着抖。

“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吧！”托马斯再拍拍他的肩膀，语气中是充分的信任，还有十足的鼓励意味。

“希望你能够尽快给我一个让人满意的结果！”托马斯看着高级研究员的眼睛说出这句话，那里面有期许，也有某种强迫的意味。

“是、是的，逊德先生！”高级研究员忙不迭点头。

“辛苦你了，去忙吧！”托马斯点一点头，算是和高级研究员道过了再见。

他走向电梯口，准备前往第一区，开拓他事业版图中除了生物医药之外的领域。

刚好有电梯到达，托马斯甚至还没伸手去按键，只听到“叮”一声轻响，电梯门打开。

托马斯抬头向里面看，电梯里站着雷启鸣，雷启鸣身边站着沈故。

这两个人托马斯都挺熟，但是却没料到他们两个今天竟然一起来这一层楼了。

“雷，”托马斯没急着进电梯，他向他的合作伙伴点点头，“怎么今天这么准时就来了？”

是半开玩笑的很轻松的口吻，雷启鸣以前不到十点钟是不可能会出现在逊德的，今天比较反常。

雷启鸣面上的表情稍微僵硬了一下，“嘿嘿嘿，”他干笑两声，“挺巧的！我也没料到这个点，你居然也在！”

从几年前开始，托马斯上午一般都在第一区，只有到某个心血来潮的下午，托马斯才会临时起意决定到逊德来看看近期的研究进展。

不过上次开会的时候托马斯也说过了，第二代约束剂催得很紧，所以他这个大老板自然也会更上心、盯得更紧一些。

雷启鸣拽着沈故的手腕子从电梯里面出来，和托马斯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嘴上咧着笑，在心里面祈祷：希望托马斯有很要紧的事情要去做，不要再和他们说话了。

但是上帝显然没有听到雷启鸣的祈祷。

托马斯任由电梯门缓缓合上，他转身看着沈故，“沈老板今天怎么这么好的兴致？居然也和雷一起到逊德来了？”

“是因为昨晚上缺席了讨论么？但是二代约束剂的股权划分已经结束......”

“不是，”沈故看着托马斯，面上表情淡淡的，“我想带一个人走，希望逊德先生高抬贵手，行个方便。”

雷启鸣拽着沈故手腕的手松开，他在内心悲鸣。

老大！你要不要这么直接啊！

目的这么明显！人家不是轻轻松松就把你拒绝掉了！

“哦？”托马斯面上露出一个很诧异的表情。

他抬抬手，示意沈故继续往下说。

“一个二代，之前关押在津港第二看守所。”沈故淡淡道。

“现在应该就在逊德实验室里面。”

“是这样。”托马斯看着沈故，他的眼眸中流露出思索的神采。

“他对我很重要，而逊德先生您的临床试验大概不会缺少他这一个样本。”

“所以我想，我能不能把他带走，任何条件都好商量。”

沈故的眼眸幽黑，他的下颌微微扬着，从容不迫，气定神闲，就算是开口求人，也没有一丁点落在下风的意思。

沈故相信托马斯会答应他的要求。

用这么多临床样本中的一个，换他的人情，无论如何都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沈故也了解托马斯的性格和为人，他喜欢就事论事，一切都朝着利益最大化的方向看齐。

托马斯没道理不答应。

“他叫什么名字？沈老板还记得吗？”

果不其然。

“李阙之。”沈故开口。

最后一个“之”字说出口的时候，上下牙关叩在一起，像是终于尘埃落定，心下安宁。

“我叫个人帮沈老板去问问看。”托马斯冲沈故颔首一下，然后他向一个研究员招招手。

研究员走到托马斯身边，偏头听完了老板的吩咐，然后他飞快在臂上电脑录入信息，开始检索。

“44号临床受试者。”研究员给出答复。

托马斯看一眼长而空阔的走廊，他伸手，向沈故做了一个很绅士的“请”的动作。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既然决定要卖沈故这个人情，那不妨就漂漂亮亮卖到底。

托马斯带着沈故和雷启鸣走到单向可视玻璃幕墙的44号临床试验房外头。

李阙之躺在测试床上。

他的双目紧闭，脸色苍白，汗珠滚落。

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沈故的脸色没什么变化，但是眼眸里头的温度迅速冷下来了。

雷启鸣站在沈故和托马斯后面，小心翼翼觑两个人的脸色，端的是一个左右为难。

“44号受试者现在是什么情况？”托马斯招了招手，询问一个测试员。

那名测试员毕恭毕敬走到托马斯面前，“刚刚注射了第二轮次的约束剂，现在正在经历比较严重的反应阶段。”

“嗯。”托马斯点点头，他回眸看一眼沈故，知道自己这个人情卖的实在是不漂亮。

“您需要我们对44号受试者再采取什么措施吗？”测试员殷切地询问托马斯。

“不，不用。”托马斯摇头。

他看着苍白羸弱玻璃一样的44号受试者，觉得他现在实在没有办法承受临时转移。

“把他的实验数据调出来让我看看。”托马斯道。

他想再借这个机会找补一下。

用详实的实验数据向沈故说明，虽然44号现在看上去状况很凄惨，但是实际上，他的基本身体机能，并没有受到很严重的伤害。

托马斯手中托着掌上电脑，他走到沈故身边，将记载着44号受试者临床数据的表单一点点往下滑，然后很尽心地向沈故解释每一行数据代表的意义。

“心肺功能正常。”

“大脑皮层活动正常。”

“消化系统......唔，发生过两次呕吐和五次胃酸倒流，但是消化系统总体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毕竟，嗯，正常人偶尔也会呕吐不是吗？”

“血液循环系统正常。唔！居然能承受这么高的约束剂有效作用分子血液浓度么？实在是罕见......”

“心率处于正常范围，他很努力在调节自己，是个心智很坚定的......”

“现在我可以把人带走了吗？”沈故最后还是没忍住，有点强硬地打断了托马斯学术性很强的喋喋不休的分析。

“噢，当然。”托马斯的视线从掌上电脑移开，落在沈故的脸上。

他发现那双缁黑色的眼眸里面有隐隐的压抑的火焰在燃烧。

“但是他现在的状态不太稳定，如果现在进行转移的话......”托马斯从专业角度给出了他认为合理的劝告。

“会死吗？”沈故再次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托马斯的话。

他只觉得，李阙之再多在这间玻璃房里面多待一分钟，他就会再脆弱上一分，离最坏的那个结果再近一分。

“这倒不会，”托马斯深吸一口气，他有点不能理解沈故的迫切心情，“但是......”

托马斯微微垂眸，他指尖滑动检验报告，然后视线凝定在其中标注出染色体转录信息的这一页上。

托马斯的话头戛然而止。

沈故不耐烦地皱眉。

他觉得要是自己面前这个该死的托马斯·逊德再拖延上一分钟，他会想要一拳把钢化玻璃给打爆了。

“对不起，但是，我收回我刚才的承诺。”

托马斯蓦然抬眸。

“你不能带走他。”

作者有话要说：完蛋，我发现，人会退化。

久了不写，真的是靠挤牙膏挤出来......

好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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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上面是周五挤出来的部分。

现在状态似乎又回来了。

感谢等待！

感觉再过一段时间就能V了，V后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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