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了。

奚岚一脸认真地盯住指尖，眼睛眨也不眨，画面很是诡谲，他已经盯了十来分钟。

他自我嫌弃地“咦”了声，狂甩手，还往身上狠擦了几下，等把那份止不住心颤的凉消除殆尽才停下。

窗外是一片雪色风光，冬风如约而至，它是来自远方野兽的嘶吼，日复一日盘旋在这片雪色土地上。

门外熟悉的气息在靠近。

奚岚哼哧哧变回原形，叼起窝里面的毛毯，在玄关旁打了个简单的窝，他的下巴压在软软的毯子上，正对着门的方向。

珀修斯的气息很近了，明明只有一门之隔，却没再有别的动静，奚岚动了动爪子，没忍住在鞋柜上又落下一爪子，斑驳痕迹上又添上新痕。

他心情郁闷，正想再抓一下，不期然门从外面被推开了，长条的影子盖住他的全身，一瞬间他有被抓包的慌乱，但好在他反应快，爪子也收得极快。

演乖巧，他最在行了。

珀修斯第一眼就见到趴着的奚岚，他将伞上的雪抖落后，收起放在一旁，或许是背着光，翠绿眼眸比往日沉寂，是郁色与夜色的交织。

奚岚蹬脚，“嗷。”

又是这种眼神！

他要气炸了！！！

珀修斯缄默不言，掠过他，走向壁炉。

而奚岚在后面跟着，连嗷了两声，珀修斯仍一言不发，夜色的凉在他的身上蔓延。

奚岚暗暗咬牙切齿，今天他是怎么了？

他简直受不了珀修斯眼底藏也不藏的漠然，好似对方厌弃了他。

他被厌弃？他做什么了要被厌弃？

奚岚回想自己做过什么可能令珀修斯厌弃的事情，但无法一一得到验证。

他吃得多？还是他吵？或者是他抓坏了对方鞋柜？

他赔还不行吗？

奚岚在脑海中清算自己空间里的宝贝，连自己最喜欢的那几样也在清点之列。

火光映在珀修斯的眼睛当中，如同火焰在春光里灼热燃烧，是火尽荒芜生的架势，他微微偏头，脚下的雪白团子耸着脑袋，漂亮宛如红宝石的眼藏进黑夜。

珀修斯手臂一伸，把奚岚捞在怀里，奚岚想挣扎。珀修斯一手横过他的腹部，一手按住他的脊背，声音极低：“别动。”

哼，你说不动就不动？

奚岚动了两下表达不满，随后就乖顺了下来，嘴里发出类似哼哧的声音。

珀修斯见状，心直接软了，他想不明白对方都气得跳脚了，尖锐的爪子数次在木柜留下深痕，但对方从来没有把爪子伸向他。

反而会很傻地把柔软肚皮压在他的手上，用自身的温度帮他取暖。

很蠢。

他的指甲能穿破一切坚硬的事物，包括对方。

珀修斯觉得衣兜里的注.射器好似刺破布料深进血肉。

无数深夜里的梦魇骤然涌上脑海，他记得庞大的野兽在黑夜里化身，如巨山一样的野兽将他压制在身下，野兽张开红且颜色渐深的嘴，用利齿穿破他的皮肉，泪泪鲜血会像碾碎的花汁一般涂抹在他的躯体上，血腥味充斥入鼻。

野兽要撕扯他的血肉，而他用尽所有力气，孤注一掷，拿起注.射器扎进野兽的脖颈里，雪白光滑的毛发沾染了他的鲜血，而他在对方血一般的瞳仁里窥见自己濒死的面容。

那大概是他此生最狼狈的模样。

那场梦魇里，他们互相杀死了彼此。

珀修斯惊醒后，总会推开房门站在奚岚的睡窝面前，他时常盯着雪白，软萌无害的对方出神，而他的睡衣兜里有被蓝色液体占据的注.射器。

每到此时此刻，他都会在想，对方是否也如同他现在一样，思考着是否要杀了对方。

他会纠结，对方也会吗？

异兽骨子里是未褪的兽性，他们会捕猎同类，他们的血比暮冬星的雪还冷，他们不会感恩，他们无情无义，有关他们的文献，著作者用尽一切卑劣的词去形容他们。

珀修斯常常与异兽接触，比起那些文献，他更有自己的见解。他们的确会如同部分雄虫一样卑劣，在保命的危难时刻，把同类推向敌方争取存活的生机。可也会有异兽牺牲自己，护送伙伴离开。

而奚岚，他不知道对方骨子里具有哪一方的特性，这类新型物种首次出现在星系，研究，理论尚且为零。

正是因为惴惴不安，所以噩梦连连。

还有他厌恶至极的羁绊，导致他下不去手。

珀修斯很长时间没有过那么纠结的情绪了，出于帝国安全，出于保护对方免受于研究所的捕捉，他都应该杀死对方。

或者说，他应该放他回到莫塔森林，在他还具备生存能力之前。

莫塔森林里的异兽是否会撕碎他，珀修斯不愿再想了。

假如看不见，这样或许远比对方死在自己眼前要好。

珀修斯想。

“现在天气不怎么冷了。”

珀修斯额头抵在奚岚雪白的背脊上，他的发还有些湿润，软哒哒地贴着对方的皮毛，“明天送你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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