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夜带着让人不经意发抖的凉意，但蓝锦的梦却让他仿若置身于春日艳阳之中，烧得他心肺膨胀，血脉贲张。
偶尔烈火燎原，瞬息大雨倾盆，大多数时候都腾上云端，逆风疾驰，不管是燎热还是传及指尖的颤抖，都让蓝锦置身于无边的欢愉之中，不愿醒来。
“！”一个惊颤，蓝锦骤然睁眼，整个人仿若被抽空记忆，不知身在何处。
满脸细汗的他，手指紧攥着被角，被子外的双腿更是下意识微颤，这幅让人浮想联翩的样子，幸好没被别的人看见。
除了刚敲门进来的孙涛。
眼观鼻鼻观心的孙涛掩唇轻轻咳了一声，随即轻手轻脚地关门退了出去，并在关门前说了句，“今天要去城南医院复查。”
“好。”下意识回答的蓝锦任自己神思飘荡了几分钟，才敛神扫到自己露在被子外的双腿，以及睡裤上那团可疑的痕迹。
“……”
不就是接了个电话吗？！
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吗！
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一大早，蓝锦就在一连串的自我反省中，皱着眉把自己的睡裤和不成样子的内裤团成团，光着下半身在卧室里来来回回转悠。
藏在被子里，不行，衣柜里？会有味道的吧……要不直接丢进垃圾桶里？好像有点儿不道德。
蓝锦自己一个人在卧室里磨磨蹭蹭半天，才想到一个可以掩人耳目的法子。他换上衣柜里干净的裤子，有些不自然地推开门，迈步走向客厅。
果然，孙涛程和乔两人已经坐在沙发上等他了。今天要去医院复查，不能吃早饭。
蓝锦的十指冻得通红，这会儿一直背在身后，不敢大剌剌地亮于人前。梁医生不让他碰凉水，但这不是为了自己薄薄的面皮嘛……
现在卧室卫生间的小窗前还挂着蓝锦的浅灰色四角裤呢。
孙涛面色如常，程和乔礼貌地提议背蓝锦下楼，被蓝锦丝毫不带犹豫地拒绝了。
结果就是，电梯下来的几节楼梯蓝锦下得比手脚不利索的老年人还慢，简直就是前脚踩后脚，十步跨一米的速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那场梦的原因，蓝锦总觉得自己不仅腰使不上力，两条腿也一直打颤，稍不注意就能原地跪下，让他和大地来个亲密拥吻。
谁知道眼光毒辣的梁医生刚见到蓝锦的第一句话问的就是：“昨晚没发生什么事吧？你怎么虚成这样？”
蓝锦睁大双眼愣在当场，半晌才心虚回答：“没、没发生什么。”
梁医生把两个跟班都轰走，保证蓝锦足够的隐私之后，才摆出一副“你自己交代清楚”的表情，好整以暇地看着蓝锦。
“我、我……”
“荀总昨晚留下来了吗？”梁医生不确定地揣测道，但话里似乎又带着点儿八卦的意味。
蓝锦倏地抬眼，连忙摇头否认，“没、没有……就是打了个电话来。”
“所以？”
蓝锦又重新埋下头，想他活了二十多年，也算历经过生死了，却是两辈子头一回做春梦，脸皮都快臊成映山红了。
“就……做了个梦……就、就这样了。”
“哦——”这个字音调婉转，意味悠长，把当事人的面皮狠狠戏谑了个彻底。
梁医生号脉结束，调侃的话也结束了，随即正色道：“恢复得还可以，偶尔泄泄火也不碍事。”
蓝锦没抬起头，依旧以干净的发旋示人。
“但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进行激烈的运动，等恢复得差不多了，再合房也不迟。”梁医生觉得自己像在做婚前指导一样，他又加了一句，“这段时间先忍忍。”
年轻人火气重，憋久了也确实不好。
蓝锦想反驳，发出的声音却只有他自己能听见，“我没想那些……”
“先去做别的检查吧，等晚些时候再告诉你最终结果。”梁医生把人扶起，十分熟稔地带着蓝锦穿梭于没什么人的医院各科室之中。
等熬过了繁琐的检查，一回到双溪苑，蓝锦就大呼“宣姨”，却不料宣姨的声音竟然从自己的卧室方向传来。
……
这下好了，没什么可瞒的了。
“家里有专门的内衣裤洗衣机，你是不是觉得在姨面前害臊，不好意思才自己洗的？”宣姨把小窗底下孤零零的内裤提溜出卧室，迎上面上红霞满天飞的蓝锦，话语里没有梁医生那种调侃，甚至带着几分指责。
蓝锦心如死灰地趴到沙发上，把自己整张脸埋进沙发里，嘴里还嚎叫着“姨……别说了”。
还好孙涛不苟言笑，并没有因为和蓝锦熟悉起来就和他开玩笑。但也许这只是蓝锦自己所揣测的孙涛的性格也说不定。所以下午的按摩时间蓝锦还算过得平静，只感觉小憩的时候脸上的汗更密了些。
蓝锦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好几声敲门声，有急促的，也有不急不躁且连续的，还有那种只敲一下的，但他都没睁开眼仔细瞧瞧门外到底是谁。
一直到下午六点左右，腰上那层轻纱似乎被窗户缝隙钻进来的风撩开了，孙涛那双让他觉得分外舒坦的手也仿佛换了手法一般。
时而轻，时而痒，偶尔腰窝处还被摩挲得皮肤发烫。
蓝锦不自在地扭动精瘦的腰，嘴里也吐出呓语，“热——”
“不热了。”有人回答他。
蓝锦似乎被安抚到了，腰安分下来，但手却摸索到了后腰，预备捉住那只在自己腰上点火的热源，“唔——不要了。”
“好。”热源直接捏住了蓝锦的手，敏感的腰被解救出来。
“饿不饿？”热气打在耳畔，仿佛有人贴着他的耳边在说话。
蓝锦“嗯”了一声，便没有后续了。
那个声音却不依不饶，好似打定了主意要扰乱蓝锦的睡意一般，“想吃什么？”
这个问题不能用简单的一两个字来回答了，蓝锦挤住唇珠，表情委屈。
声音轻笑，随即似乎有一个若有似无的亲吻落在蓝锦的耳廓，既轻且柔，快得让混沌的人都没来得及分辨。
等蓝锦闻见饭菜扑鼻的香气再次醒来时，他的脑子里竟然还惦记着那个可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亲吻。
直到他看见系着围裙的某位一米八几的总裁大人，一脸笑意地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荀总？”
“叫错了。”
蓝锦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又热又烫，简直就像被大火烤过一般。他低低喊了一句，“荀先生。”
先生这两个字对于蓝锦来说总有种特别的意味。
“嗯。”荀路生解下围裙，把蓝锦扶起，说道：“吃饭了。”
蓝锦：“嗯。”
也不知道他和荀路生之间的气氛到底是怎么走到现在这一步的，明明之前好像还保持着单纯的合伙人的状态，似乎就是从那通电话开始的。
以前那个在床上千依百顺的蓝景已经不在了，现在壳子里的是半点儿没吃过猪肉的素食主义者，这样的发展让平时头脑活泛的蓝锦直接掉档至木偶人级别。
荀路生给他夹菜，他乖顺吃掉。宣姨给他盛汤，他小口小口喝完。
甚至晚餐途中，荀总裁又一次给他擦了嘴角，蓝锦觉得自己像个大脑发育不完全的小baby一样，哪儿哪儿都需要人照顾。
“想出去走走吗？”荀路生突然问道。
蓝锦回神，眼睛里有名为渴望的东西冒出，但转瞬又消散开来，为淡淡的忧愁所代替。他道：“想是想，但最近不能出去，不安全。”
“还需要帮忙吗？”这可能算是他们交锋以来荀路生第一次主动这样问。
蓝锦想说“需要”，但又控制住了心底的声音，转而道：“现在没什么进展，等再过段时间也许会再次向荀先生开口的吧。”
既然不能出门，那饭后的消食就只能在不大的屋内进行。
荀路生伸出宽大的手掌。
蓝锦歪头不解，“？”
“手。”
荀路生的手五指向内握紧，几乎把蓝锦的整只手全都包于掌中。虽然不是含义深刻的十指交缠，但整只手被紧紧握住，却让蓝锦觉得分外安心，仿佛牵着自己的这个人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靠的存在。
一间屋子，一个小小的家。
屋内散步不比屋外，两人十分无聊地开始丈量起了脚下这一室一厅一书房的室内面积。
“六十平应该有。”
“小了点儿。”荀路生把某人被握得汗涔涔的手放了出来，转而搭在了那截羊脂玉上，十分自然地缓慢摩挲起来。
“我一个人住挺宽敞了。”当温度有些高的手掌碰上蓝锦后腰的一瞬间，他几乎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灵台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清明状态，全身的感官也放大了好几倍。
荀路生一边揉一边问他，“要我抱着吗？”
蓝锦小幅度摇头，双腿似乎踩在云彩上，根本感受不到脚底那硬邦邦的地板给的反馈，全身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只手上。
宣姨已经回家了，现在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蓝锦一直在等时钟转向九点，荀路生应该就会回自己的住处。
当时针和分针恰好形成九十度夹角的时候，蓝锦确实听见了荀路生的话，但却只听见了前两个字，“今天——”
随后便是窗外玻璃被密集砸响的声音。
下雨了，还是瓢泼大雨。天公作美，好事将成。
蓝锦有些愕然，却不等大脑再作打算，自己就被人抱了起来。
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姿势，斜着，荀大总裁一手托着他的腰臀，一手揽着他的肩背。
然后他就听见了某人完整的话，“今天要留宿在你这里。”
蓝锦趴在荀路生的肩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如此优秀的对象，这么近在咫尺的机会，如果他身体里没有那个近乎于玄幻的宫体，也许今晚，会是让他终生难忘的一夜。
“唔。”
“明明之前抱着你睡了很多次……”荀路生把洗漱好的人塞进被窝，自己也躺进去，再伸手把人揽至身前，他感叹道，“却总觉得很新奇。”
蓝锦的呼吸一部分打在荀路生的胸膛，一部分打在自己的脸上。他双颊泛红，手脚不听使唤，一个劲儿地往热源靠近。
冬天来了。如果每天晚上都能靠着这么暖和的身躯睡觉的话……
“我……也是。”蓝锦不知道自己这几个字到底让总裁听到没有，但他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可能真的要被活活烧死了。
“先生最近来这边都没戴眼镜了。”蓝锦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荀路生的手在蓝锦的后腰抚琴弄弦，“想看清你。一直带着眼镜也累。”
那只手时而轻抚，时而揉捏，不管是轻或者重，都会激起蓝锦一整个后背的小疙瘩。他压住嗓子里的颤抖，尽量找别的话题，“荀先生，给我说说乔名最近的事儿吧。”
荀路生闭着眼睛回答，“安阳过去了，以荀家二少的名义，也没人敢为难他，所以闹出了不少事儿。”
蓝锦眨眨眼，眼睫毛甚至扫到了荀路生锁骨处。
“吴世萍没什么动作吗？”
随着某人眨眼的动作，荀路生下意识摸了摸蓝锦柔软的头发，再呼吸着枕边栀子花的清淡香气，心里已经在想下次留宿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一就有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