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兰深目光灼灼望着他。

“木槿花落你唇上了……”庄奚言心神有些迷乱，怔怔道，“我给你拿开——”

褚兰深眼睛一眯，他的手滑向庄奚言的蝴蝶骨，庄奚言一阵颤抖，下意识要起身，忽然天旋地转，被褚兰深翻身压制。

“你做什么？”庄奚言回过神来，震惊地看他。

褚兰深深吸一口气，在庄奚言晃动的眼神里，缓缓低头。还有几寸距离时，口里衔的花落他唇上，无辜笑道：“哥哥，别怕，我只是想给你尝尝木槿花的味道，现下尝了，觉得好不好吃？”

庄奚言心下怦怦直跳，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这次尤其强烈，心好像快跳出来，浑身在浅浅地发麻，呼吸都莫名停滞。

可他清醒知道，褚兰深只是调皮，在和他开一个略失分寸的玩笑。

他取下带着余温的花瓣，又羞又恼道：“我只是跟你开玩笑，你就戏弄我——起来。”

褚兰深真真像个撒娇的孩子，压着他不让他动，还笑着讨商量道：“哥哥~你的手帕我用习惯了，很喜欢，不想还给你，我跟你讨个好，能不能和你的换着用？”

庄奚言听完后，推开他道：“你喜欢就拿去，左右一块手帕而已。”

“哥哥真好。”褚兰深得了便宜，立刻跳下来，笑着从庄奚言手里抽出手帕，然后动作小心放回怀里，又道，“不过你不能跟别人换着用，我不喜欢我的手帕染上别人的味道。”

褚兰深的率性和自然，让庄奚言觉得自己简直有问题。只是一个普通的捉弄与玩笑，以他们现在的相熟程度，自然不会生气，不仅如此，还是他们关系好的证明，但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奇怪又陌生的感觉涌上来？

“小狗，护食。”庄奚言支起身子，故意不去理心里疯狂乱窜的感觉，“是不是还要我裱起来挂屋里？”

“那倒不必，手帕就得随身带着用。”褚兰深一本正经道，“只要你每次用它时能想起我就行。”

褚兰深的手臂横在庄奚言面前，庄奚言抿了抿唇，装作什么事都没有，扶着他跳下来，道：“那我岂不是还要焚香沐浴、斋心涤虑？”

“焚香沐浴可麻烦了，你一个人忙不过来，不如我来伺候你。”

庄奚言噗嗤一声笑出来，被他这样胡言乱语一番，心下纷扰杂乱的感觉慢慢消散，道：“那我先谢过褚小公子的好意。”

两人又走到别处，为了忘记刚才的感觉，庄奚言给他一个一个介绍这是什么花，褚兰深听得津津有味。

这时，一道温婉柔和的声音从旁边小道传来，音调有一种书卷气息，两人闻声望去，是一位长相清秀，面色有些苍白的姑娘，正款款走来。

“庄公子？”她走到两人面前行礼，抬头看到褚兰深时，表情有些意外，又看了好一会儿，才朝两人说道：“小女子秦舒韫，见过两位公子。”

庄奚言见她眼生，一时想不起来她是哪位，但若姓秦，又对这里的小道如此熟悉，应该是秦府小姐，他回礼道：“秦小姐有礼了，你认识我？”

褚兰深瞧了一眼秦舒韫，她身边没有侍女，竟敢一人前来，难道与庄奚言相熟？他快速审视一眼庄奚言，才缓缓行礼。

“上次公子和我爹爹在这里说话，我偷偷见过你一面，公子专心赏花，没注意到我罢了。”

“只见一面就记住他的长相，秦小姐记性不错。不知有何事需要帮忙吗，小生褚兰深，也可为秦小姐效劳。”褚兰深微笑道。

秦舒韫瞧他一眼，只觉这人长相俊美非凡，一双桃花眼极其勾人，与庄奚言温柔清秀的感觉完全不同，她同时面对两张俊俏的年轻脸庞，脸上不禁有些微红，她轻轻摇头后道了声谢，继续问道：“请恕舒韫无礼，想问庄公子……今日我爹爹大寿，上次和你同来的那位公子，为何没来？”

同来的公子……

董观延？

记得董观延确实说过，他与秦小姐自小有婚约，与秦府产生了不愉快，对秦老爷避之而不及，但不知对秦小姐是何态度。

庄奚言礼问道：“秦小姐认识他？”

秦舒韫轻轻点头：“那日，虽然他戴着帷帽，我看不真切他的脸，但我知道，他是观延哥哥。”

庄奚言：“不知秦小姐找他何事？”

秦舒韫踌躇半天，道：“我听说，前些日子观延哥哥来过，但是没有进门，等我知道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之后他就再没来过，直到那天庄公子来我家。”

庄奚言与褚兰深对视一眼，褚兰深问道：“我也听说，他并非不想进门，是进不去秦府的门。”

秦舒韫脸色煞白，她不禁后退一步，扶住长廊柱子，眼里蓄满了震惊和自责：“是我爹爹不肯让观延哥哥进来吗？爹爹明明答应过我，不会这样对待观延哥哥的……”

庄奚言见她站不稳，刚想扶一把，褚兰深已大步上前，扶住秦舒韫的手臂。

“听秦小姐的意思，你想见董观延？”等人站稳后，褚兰深便将手收回。

“观延哥哥若是愿意的话……”秦舒韫手绢捂着咳嗽了几声，等平复后继续道，“不过我猜观延哥哥不想见我。”她的声音里弥漫着一丝自嘲和难过。

褚兰深：“这我们不太清楚。之前董观延和我们说过，秦府小姐是一位知书识礼、蕙质兰心的好姑娘，今日一看，果然所言非虚。”

“观延哥哥这样说的吗……”秦舒韫眉头舒展，终于荡开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苍白的小脸终于多了几分生气。

“两位公子是观延哥哥的朋友，一定还能再见到他吧？舒韫长年在家，鲜少出门，因此想请求两位公子，帮我带一样东西给他。我现在就回房去取，请两位稍等片刻。”

秦舒韫欠了欠身，便暂时离开了庭院，庄奚言看着她的背影，微微蹙起眉头。虽然刚才她极力掩饰手绢，但透过那抹手绢显示出来的斑驳红色，他发现了端倪。

那是血。

可秦舒韫一脸平静，好像早就习惯了咳嗽出血。

难道她有咯血症？

“哥哥，这个忙你想帮吗？”褚兰深见他眉头微蹙，便问道。

“观延对秦府心有芥蒂，我贸然介入他们之间的事，也不太好……罢了，且先看看秦小姐想让我们帮什么忙吧。”

庄奚言正纠结着，褚兰深眼睛眯了眯，突然低下头，一双明亮勾人的桃花眼凝视着他，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看上去乖巧又听话，像某种家养的毛茸茸小动物。

褚兰深凑得很近，这个距离甚至能看到彼此眼里的自己，庄奚言被吓了一下，暗自抚平心绪，平静问道：“做什么这样看我？”

“我就是想看看，”褚兰深看得很认真，眨着好奇的眼神困惑问道，“怎么哥哥脸上写了大善人这几个字吗，为什么他们都喜欢找你帮忙，而不找我？”

庄奚言一愣，随即闷笑。

他食指轻扣褚兰深的脑门，拉开两人的距离，“我岁数比你大，人家有事自然先找哥哥，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褚兰深摸摸脑门，庄奚言敲得很轻，一点也不疼，但是心里有一点酸酸麻麻的。

他小声道：“你比我大几岁？我看差不多，最多两三岁的样子。”

庄奚言背着手，神秘兮兮道：“大两三百岁呢。”

“哥哥唬我，我才不信，说不定你年纪还没我大，你是不是白占我便宜叫你哥哥，其实你该叫我一声哥哥？”

登时庄奚言用宽大的袖子捂住半张脸，只露出湿润润的明眸，肩膀直颤抖，笑容止不住溢出来声来。

褚兰深一双桃花眼笑盈盈，道：“哥哥要笑就明着笑，怎么偷偷笑，笑话我还不给我看到。”

“不是笑话你，只是被你逗乐了。”

“是吗，我怎么不太信呢，以后一定要好好查查看。”

庄奚言扬眉笑道：“你怎么查？”

“听说掌纹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真实年龄，我看你的手心就好，保准骗不了人。”

“这种说法我第一次听说，该不是哄骗小孩子的说法吧。”庄奚言默默将手藏在袖子里。

这时，小厮过来找人，见到两人笑到一起的模样，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笑呵呵道：“两位公子，已经开席了，我们老爷请你们过去。”

庄奚言见秦舒韫还没回来，小厮又催促着，正犹豫要不要找个借口让小厮先走时，他的衣袖被人轻轻扯了扯，他扭头，看见褚兰深悄悄给他指了个方向，他顺着看过去，见不远处的长廊拐角处，秦舒韫正伸出半个脑袋，朝他微微点头，庄奚言明晓她意思，便跟着小厮先去了。

庄奚言到了宴席，本想找个边边角落挨着挤挤，没想到褚兰深刚坐下，秦福眼尖地看到庄奚言，十分热情地将他拉到主桌，庄奚言无奈婉拒，可还是被秦福拉走了。

褚兰深眯了眯眼，无视桌上丰盛的饭菜和鼎沸的人声，视线越过一颗颗脑袋，凝视着那两人，表情平淡，沉默不语。

旁边人见他一表人才，贵气十足，有心想寒暄一番，但见他脸上冷冷淡淡，浑身散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便张不开这个嘴了，于是转头和其他人闲聊。

周围吵吵闹闹，褚兰深听不清庄奚言和秦福在说什么，只见庄奚言笑着指了指他这边，没一会儿，秦福一脸遗憾，又说了几句，便放庄奚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