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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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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晨出门时,我交代了长史务必看着你和你弟弟一同出门,”瑞王的脸色隐没在马车深处的黑暗里,眼睛闭着,“长史连你的人影都未曾看到,你如今是翅膀硬了,但可莫要忘了,你这世子之位是怎么来的。”

俞伯韶甫一掀帘就遭他质问,只能保持这个躬身的姿势听完了他的话,此刻方才跨进车厢内在他弟弟对面坐好了:“儿子岂敢忘却,儿子的世子之位是父王请来的,儿子时刻铭记在心里。”

他的语气放柔和了一些:“儿子并非刻意不带弟弟,实在是昨晚大理寺忙到太晚,今晨赶紧换了衣袍就来了梁王府,未曾回府,想着父王必会带着弟弟来的,儿臣便未曾着人回府通禀,此事是儿子考虑不周,还请父王责罚。”

瑞王听他提起这个面皮一抽,缓缓睁开眼睛,先是敲了敲车厢示意车夫启程,接着问俞伯韶:“那曹政【注1】小儿身后是何人,你可查清了吗?自上旬他参奏本王之后,圣人案头参本王的折子就没停过,这事还是得从他身上解。”

俞伯韶低头笑:“父王说的是,他背后之人儿子已清楚了,至于曹御史,明日儿子会给父王一个交代的。”

瑞王听他此言,当下甚为满意,不过到了第二天,当瑞王当真知道了他儿子是如何给他交代的,便觉得自己确实还是满意地太早了。

西京西城向来热闹,商贾豪富尽皆聚集于此,久而久之便有了东贵西富的说法,到元启朝时往来胡商日益增多,西市内更是各种人等络绎不绝,行人如织,到了于五步以外说话便听不分明的地步。

而四月廿九这日的西市,则是热闹得过了头。

西京城各坊曲之间向来泾渭分明,歌妓、私妓多在平康坊,不过圣人继位以来向来严禁官员狎妓,因而也会有些暗娼开在西市,隐没在西市的繁华中得以生存,其中在中下层官员里比较有名的一家叫做云间楼。

而这热闹,便是从云间楼外而起的。

一个华服男子方才从云间楼旁的小巷中出来,忽被一伙穿精干短打的青年团团围住,其中一个往他脑袋上套了个麻袋就开始打,男子哀叫、怒骂、惊喝都得不到任何回应,这伙人可谓训练有素,打人的时候不发出一点声音,临走前还把男人剥去外袍,露出了他玫红色的中衣。

随后,这些人便似他们来时一般分散开来,转瞬便不见了踪迹。

街上的行人围拢来看,惊奇嘲笑,都觉得是有小官私自狎妓惹恼了家中夫人,大齐向来民风开放,圣人登基之后女子地位更是显有提升,故而如果家中郎君实在过分,西京本地的小娘子若是家中有父兄依靠的,做出此等慓悍之事也并非奇事。

而挨打之人知道自己全身上下唯余中衣,也不敢揭去头上麻袋,只得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到云间楼去,找人给他去买新的外袍,等那麻袋一去,楼内众人一看,可不正是侍御史曹政。

本来这种秘辛,大家也只会私下里传一传,时间久了自然有新的乐子出来,也不会有人长久地记得,谁知到了下午的时候,曹政方一出云间楼的门,就觉得有人在偷偷打量他,他上午刚遭人在街上扒了衣服,此刻正是惊弓之鸟,于是更加仔细地观察周围。

快出西市的时候,他突然看到有几名孩童正对着墙上的一张纸指指点点,不时发出窃笑。

不知怎的他脑中灵光一闪,凑上前去,只见那纸上惟妙惟肖地画着一个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的人,面容细节清晰可辨,最为刁钻的是,那画上其余处都是用墨画成,唯独衣服上被画画之人特意调了玫红色的颜色涂上,画侧更被人贴心地附上了一首打油诗,指名道姓地告诉了所有人画上之人乃是御史台侍御史曹政。

曹政本就是觉得丢人才在云间楼躲到现在,孰料不过是半天功夫,怕是全京城的人都已经知道他不仅私自狎妓、遭人在街上扒去了外袍殴打,而且,他还喜穿玫红色的中衣!

那一刻,曹政只觉得五雷轰顶,怪叫一声就要倒地,还是被曹府出来寻他的人给抬了回去。

在云间楼之时,曹政便一一细数了上午之事是何人所为,想来想去没有头绪,还安慰自己是有人认错了人,自己不过代人受过,但到如今他若还不明白自己是被人刻意折辱,他就枉费当年考上的三甲进士了,而如今恨他如此又有能力半天之内把这张纸贴满西京的,也只有一个人了。

曹政本是他主子党羽中最不显眼的官员之一,因为投效得晚,向来难得主子青眼,此次主子有需,他以为这是他仕途上难得的机会,也便做得急了些,曹政强撑着坐到书案前,回想这半月以来发生的种种,脑中却一片空白,这个他以为的天赐良机,却原来,是他仕途的丧钟。

泪水无声间淌了满脸,曹政端坐起来,安静的舔了笔,在昏暗的烛火下翻开一方空白的奏折,提笔写:“臣请辞侍御史之位......臣自知罪孽深重,更无颜苟活于世,不敢请圣人宽宥,只瑞王世子琰徳,欺臣太甚......”

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宫中再不能置若罔闻,御史台、众皇子、各级官员都在等待皇帝的反应,西京此刻恰似一壶亟待烧开的热汤,水面尚是平静的,水下的气泡却已经快要压抑不住。

约莫晚间时分,各家方用过了晚饭,两位天使【注2】从长乐门出,分别往胜业坊及安仁坊而去。

安仁坊在宫门往南,正是瑞王府所在,因此各家都暗地里盯着这位天使,果然不久就传来消息,圣人责令俞伯韶闭门思过一月,罚俸一年,最重要的是,免去了他责查杜案之职。

此诏下来,明眼人都能看出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瑞王府乃是皇亲,所谓罚俸看着罚得重,但实则毫无用处。而禁闭之举,与其说是惩罚不如说是保护,此事事发在今天,御史台被俞伯韶当面给了如此大的难堪,从六品侍御史被他逼到自尽,所有人皆摩拳擦掌等着明日骂到他脸上,而宫中赶在宫门落前下诏,明日众臣定不可能在朝堂上见到俞伯韶了,等他放出来,曹政人都入土了,谁还会为一个已经离开的人当朝斥骂瑞王世子呢?

女皇表明了态度,聪明的人自然懂得明日的弹劾折子怎么措辞了,而御史台及平日与曹政交好的官员则更是不忿。御史大夫邵远问的府邸门前一波波的御史前来拜见,一一被邵家阍人挡了回去,众臣便知这是邵远问表明同意皇帝的意思,不再过问曹政之事,更是激愤难平。

比起这些人,其余事不关己的官员考虑的问题则更敏感,俞伯韶这一个昏招让他自己丢了杜案主查的身份,那杜案将移交给何人呢?

此人身份必定要显赫,至少不能低于俞伯韶,否则恐怕更难了结杜案,但瑞王世子的身份又实在特殊,他若是一个平常的王世子,那要找到一个代替之人自然不难,但他还备受皇帝宠幸,是个实权在握的王世子,更是储位有力的竞争者,这下可选的人立刻就只有那么几个了。

众皇子中,濮王与杜案的关键人物方元纬之间的关系并非十分隐秘,令他主查无疑是什么都查不出来的;而濮王一旦涉案,此案便不能交给吴王,否则恐怕濮王一党将全数波及,朝野上下更得是人心惶惶;七皇子母家显赫但为人柔弱,虽然并非十分理想,但已是此刻唯一得用的人选了。

然而同出宫门的有两位天使,其中一位更是直奔吴王府所在的胜业坊,京中耳目清明的官员也甚为震惊,一时间都在心中猜测,难不成皇帝是想借此机会完全铲除濮王根系,定下储位吗?

当天使停在梁王府门口时,如果说之前众人尚觉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此刻便是完全未曾料到了,而当诏书宣读,众人得知梁王公子将主查杜案时,那壶将要烧开的热汤终于到达了一个临界点,京中各家都在议论、揣度皇帝的意思。

想得浅的觉得皇帝果然仍是忌惮蒋家,即使把差事给了昨日方才及冠的崔昭也不愿意指给楚王;而想得深的则觉得是皇帝要把崔昭这步棋用到极致,认为目前几位储位候选人对崔昭回京一事的反应仍然未能令女皇满意。

但不论是想得多或少的人,心底里都难免有一个疑问:崔昭多年不在京中,年岁又轻,听说还常年修习道法不识典籍,这样一个人,真的能把杜案查的水落石出吗?皇帝此举,到底想把杜案引向何处呢?

不仅是听闻诏书的人有此疑问,中书拟诏的时候也很犹疑,中书舍人于钧试探性地问女皇:“梁王公子年岁尚轻,更兼身涉方外,不通俗务,是不是给梁王公子再派一位辅佐之人为好?”

皇帝点头表示认可。

于钧于是举荐:“大理寺少卿陈逊乃礼部尚书陈修筠次子,虽进官大理寺少卿未久,但业已颇有才名,而且他只比梁王公子年长八岁,算得是同龄人,想必梁王公子也能安心用之。”

这一番话妥帖至极,连崔昭是否用的顺手都考虑到了,皇帝听了顿了一会,却突然问了个看似并不相关的问题:“朕依稀记得陈修筠长子天生腿疾,虽不严重但因此一直未曾授官,是也不是?”

这本是一句寻常的问话,但于钧的脸色可谓瞬间变化,沉吟许久方才咬了咬牙:“正是。”

他只听见上首依稀传来皇帝的一声轻笑,瞬间就有冷汗划过他的下颌,正要跪地请罪时,却得皇帝轻飘飘的一句允准:“中书舍人所荐之人不错,准了。”

皇帝在诏书加盖御玺之后,于钧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两仪殿,只知道出殿后下阶梯之时他一脚踩空,连滚带爬地跌了下去,唬得旁侧的小内侍都来扶他,方才找回了心神。

而在他方才出来的殿内,皇帝命梁静逸:“着中书拟旨,朕与安西节度使萧择益七年未见,小郎君长得都快,边关的风沙又利,想来他如今定然与从前大不相同了,今年他即将而立,朕甚是念他,便命他进京述职罢。”

作者有话要说:安安:哈!原来萧择益你比我们乐绥大十岁,老牛吃嫩菜啧啧啧

萧择益:缓缓抽出湮息刀

(dbq 打扰了

注1:见11章弹劾瑞王的御史

注2:天子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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