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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明君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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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王之乱后,乐绥在朝中的地位和威望有了肉眼可见的提升,他不仅在中书省混得愈发如鱼得水,备受中书令爱重,甚至皇帝六十大寿往皇陵之行都特意下旨叫了他一同随行,众皇亲国戚中,也只有皇帝的侄孙俞伯韶有这个殊荣,其余崔氏皇族则一概被留在了京中。

中书省给他的案牍日渐多了,乐绥就显得忙了不少,因他原本就兼着太史局的五官灵台郎这一职位,平时有掌测天文变化之责,如今又受中书省器重,便显得分身乏术了,几日下来,太史局也体谅他们少郎君的苦楚,只管令他负责传些要紧的折子。

比如八月廿三,归宁山递来条子说,观近日天象靖河恐有洪涝之险,那便由乐绥作为五官灵台郎兼太史令弟子把这个消息写成折子递上去,等皇帝批示了要各级官员注意防洪、令户部拨款筑堤,又由乐绥这个中书舍人把旨意拟成圣旨发到各部,总归就是这些事情,不一总总。

慢慢地乐绥也咂摸出一两分作为国之栋梁的压力,而在朝上愿意同他主动招呼亲近、散值了肯下帖子邀他赴宴的官员也多了起来,乐绥自己颇有些不堪其扰,梁王夫妇却很是欣喜,觉得多出去逛逛、广而交友对乐绥的身体多有好处。

八月初九,吴王回朝。

原本前线方安稳了没几日,吴王当在军中仔细收拢兵卒,整理军情,等上个两三月才能回来,但一来皇帝知道他前些日子伤重垂危心里很是挂记着,二来也是更重要的一点,皇帝此行皇陵,特别下了旨意要吴王监朝处理朝政。

此诏下来,吴王便是原来还有拖一拖的心思,此刻也得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来了。

吴王殿下心急,下面的人也心急。崔瑭人还没进京中,礼部给他封功请赏的折子就上去了,吴王治下的左神策军全部领到了新军服换了新兵器,如兵部尚书朱易之流与吴王交好的官员家里更是快要被雪花般涌来的帖子淹没了。

等他人到了京中,那阵仗就更是吓人,吴王殿下领亲兵入城那日,京兆府特别安排了百姓在平日里他们不能擅自走动的长安大道两侧夹道欢迎,年轻女郎掷花的、老翁老妪跪拜的、少年郎君行礼的,诸般做派一应俱全,而对朱雀大街负有监管看护之责的各个衙门屁都不敢放一个,背后再骂人谄媚,人前都得捏着鼻子去找京兆尹同领此功。

等吴王殿下进了宫里,这些皇帝眼皮底下的人精儿自然不会像外面人一样做得那么明显,但说话做事多少是加了万分小心,等到皇帝跟前时,京中多日来风起云涌她不可能毫不知情,但对着吴王圣人却分毫不显芥蒂,着意安抚、大兴封赏、宴席庆功样样不少,一时间吴王殿下着实是在这京中热得灼人了。

有人春风得意,有人神龙失势。

当日皇六子被圈禁府中,圣人仿佛对他前一天口口声声说的所谓“同党”毫不在意,谁知三日之后,门下省侍中卢志泽忽然毫无缘由地告老还乡了,而皇帝不仅没有挽留,更未曾赐予任何回乡荣宠,与两天后同上书乞骸骨的左仆射尉迟崇所得到的恩赏荫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甚至卢志泽前半只脚刚踏出门下省的大门,皇帝半刻不停地就把原工部尚书易成周提了上来。

于是全京城的人都明白了,六皇子党的清扫,还是开始了。

一夜之间,卢家门前从车马不绝到门可罗雀,就连门口两只石狮子都仿佛黯淡了下去,虽然仍是不染尘埃,但似乎终究少了什么东西的滋养。

而京内京外,各级衙门,无数曾经也许叱咤风云也许默默无闻的官员都或调或贬地离开了原本的岗位,除了少数嗅觉灵敏及时找了新靠山的,大多数人的仕途将会就此止步。

储位之争,喋血风云,不外如是。

九月初一,皇帝一行人终于启程往皇陵而去,由于皇帝随身带了不少女官侍从,故而皇陵虽离京城不足百里,算下来也需要三日才能到达,原本五日前就该启程的,但为了等吴王回京,仍是蹉跎到了今日。

虽说吴王此战功高,更是因朝内党政而数度陷入垂死之境,为他多等五日也是理所应当的,但如此苦功加上监国之任,又兼之皇帝此去皇陵一反往常的制衡之道,特别带走了瑞王世子,这多等的五天就总是多了些别的意味。

就连俞伯韶在同乐绥一道闲话时都感叹:“我这几日可是受尽人情冷暖,”然后又仿佛兴致盎然地问他,“堂弟是不是也觉得我要被圣人放弃了?储君之位已定,太子冠冕迟早要戴到崔瑭的头上?”

乐绥早就熟悉了这人口无遮拦的样子,随口应他:“啊,是啊。”

他答得开心,俞伯韶可觉得浑身难受了:“‘是啊’?你不是一直是个小呆板嘛,难道不该跟我仔细解释解释为什么圣人非要等吴王回朝?你怎么会说‘是啊’?你怎么突然学得和我一样了?”

乐绥看他抓耳挠腮,美滋滋地喝了口桂花酿,摇头晃脑地掉书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俞伯韶觉出不对劲,凑近仔细看他的神情,半晌崩溃抬头问门边的鹤祐:“你们家郎君从来不喝酒吗?这都能醉?”

鹤祐早看他俩不顺眼了,此刻说话的声音了都好似带着刀子:“我家郎君身子差,从前仙师和王爷王妃从来不让郎君饮酒的,偏偏世子爱撺掇他!若是郎君今日回去发汗受凉生了病,我们定要去瑞王府讨说法的!”

乐绥又抿了口手里那甜滋滋的佳酿,倒是还记得安抚自己侍从:“不碍事的鹤祐,我喝着这东西香甜可口,肯定不会致人醉酒,近来高兴,正得喝些甜的,你可莫要扫兴。”

鹤祐见他样子不由得冷笑一声,重新把眼神投向门外,不想再搭理这个醉鬼。

俞伯韶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耍酒疯,干脆也不依不饶起来:“不行,我现在就要听昭儿说,为什么圣人一定要等到崔瑭回来才肯动身?”

乐绥又开始去寻摸酒壶,奈何酒壶被俞伯韶一把抢了去,他只好怅然地捧着自己空空的酒杯乖乖答:“那世子先来说说,濮王殿下闯下泼天大祸,若是一年前的圣人,把他斩首都算轻的,这次为何又肯饶他一遭呢?”

俞伯韶愣了一下,恍然笑起来:“好你个崔昭,你胆大包天,竟敢说圣人老了,心也软了?”

乐绥见他牢牢握着那酒壶,几次三番去抢抢不来,颇为可惜地把自个儿的杯子放下了:“这话我没说,是世子说的,圣人未必老了,但病了一遭,我想,人的想法总是会有变化的。”

俞伯韶遭他摆了一道,却仿佛见了什么景致儿似的瞧他:“果然是喝醉了,我从前便觉得你小子说是不能说谎,肚子里坏水儿可一点不少,如今可是露出狐狸尾巴了。”

乐绥抿着嘴笑,只是摇头,却不说话。

俞伯韶忽而又想什么:“不对呀,你不能说谎,岂不是说昭儿确然觉得当是吴王为储?”

他在这兀自琢磨,摇晃着乐绥要他说个明白,另一个却已然醺然不知今夕何夕了,自然无法答他。

当晚乐绥人虽醉的不省人事,俞世子的问话他倒还记得个皮毛,并把这问话原封不动地送给了前来给他送鹿皮的谢衡。

彼时谢侍郎只是浅浅一笑,抚摸着手下的鹿皮仿佛在摩挲一方印鉴:“听闻殿下身体不好,这鹿皮保暖很是不错,我特意去家里庄子上找人杀了毛色最好的那只,殿下近些日子送去做,等早秋时节便可穿上了。”

“显宜有心了,”乐绥见他避而不答,只能再追问一句,“如今仔细想来,我似乎一直没有问过你,到底为什么你一定要为我筹谋呢?”

谢衡正色答道:“因为贵子之中,唯有殿下有明君之相。”

这话萧择益也说过,乐绥彼时只以为他只是想以小搏大押宝自己,同押宝崔玹的卢志泽没什么两样,此刻同样的话再从谢衡嘴里说出来,他不由得沉思了几瞬,但仍是对他说:“谢郎中,你还是不了解我,我非是贤主,我此行南下,吴王殿下身在朝中,你会明白的,他才是适合执掌大齐的人。”

谢衡见他说的笃定,也不强硬驳他,只是说:“那我便同殿下打个赌吧,若是殿下此行归来仍觉得吴王殿下乃是当问鼎天下之人,谢衡甘愿俯首,从此只问政务,不参党政,一心一意地辅佐未来天子,如何?”

乐绥明知道他耍滑,此话背后仍然暗藏深意,但还是应他:“可。”

作者有话要说:注:谢衡,字显宜,出自《诗经》,“假乐君子,显显令德,宜民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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