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王妃晃了晃，声音颤抖的问，“失踪多久了？”

“半个时辰前就看不到踪影，到现在也没有任何信号传回来。”军官报告。

“朱将军呢？”永王妃又问。

“朱将军有意带兵出城接应，只是怕关内防务空虚，牧人会折返回来。”军官说。

“我去找叔叔。”嘉峪关易守难攻，城中布防的兵力并不多，能领兵的也只有永王和朱将军，如果这两个都离开，发生什么事情便不好应对了。

“你……你能找什么。”永王妃面露焦急，“王爷真是的，如今天都黑了，为什么要追出城外，难道不知道我们在等他么？”

“因为……”军官看着永王妃，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因为什么！”永王妃看向军官，眼中有威严闪过。

“因为来犯的是库什部。”军官说着，低下了头。

“是他们？”永王妃一脸恍惚，“是害死我儿的元凶，怪不得王爷冲动了。”

“婶婶？”延琳担忧的扶住永王妃，“婶婶，你放心，我的武功很好，带兵出去，绝对能把叔叔带回来。”

永王妃看着延琳，眼中有泪，“琳儿，你真的能把王爷带回来么？”

“一定。”延琳笃定的说。

永王妃点着头，眼神悲戚，“你一定要把王爷带回来，不能让那些野蛮人，再把王爷给杀了。”

“我知道。”延琳说完，放开永王妃，跟着就军官离开。

好好的中秋之夜，原本是家家户户庆祝团圆的日子，嘉峪关内却闭门锁户，漆黑寂静，只能听到奔马的声音。

延琳的马乃是今上钦赐的宝马，通体乌黑，油光放亮，只有头顶上有一小块红色的杂毛，有点像梅花的样子，被延琳取名叫乌梅。

乌梅的速度比普通战马快了将近一倍，且奔驰一天一夜都不见疲态。

“单骑去追？绝对不行。”朱将军毫不犹豫的拒绝延琳的要求。

“我的祖宗啊。你如果有个闪失，我跟小梨子就都没命了。”韩杀也大喊起来。

“没时间在这里磨磨蹭蹭，如果叔父遭到伏击，现在恐怕连尸体都被马蹄踏碎了。我即刻去追，韩杀和孟梨带小队精锐尾随。”延琳面无表情，知道这种时刻必须坚持到底。

“这……”朱将军十分犹豫。想要追上永王，还真就只能是九皇子的宝马良驹才行。但那可是九皇子啊。万一有什么闪失，谁来担责任。

“朱将军，速开城门。”延琳催促道，“你若不开，我便将城门劈开。无论如何，我今天一定要出城。”

朱将军看着延琳，到底抬手，示意士兵打开城门。

“朱将军你不要命了，那可是皇子，你怎么能让他去冒险。”韩杀大呼小叫，还想要拉住延琳的马，被延琳一脚踹飞，毫不留情。

延琳扬鞭催马，疾驰而去。他的夜视能力极佳，借着微弱的月光，还能分辨出地上的马蹄印记。

永王下属的骑兵有个别称，叫雷霆，是因为他们所用的马蹄铁上面都有雷霆的图案，就是为了方便在荒芜的关外辨认踪迹。

跑出去小半个时辰，延琳便发现了问题，一大片混乱的马蹄印记，其中很多都没有雷霆的图案，很明显，永王在这里遭到了伏击。

考虑到乌梅的速度，事情应该发生在他出城之后，也就是说距现在不久，永王很可能还活着。

延琳下马，点燃带来的火折子，仔细观察地面的痕迹，然后写了张布条放进竹筒，又将竹筒埋在土中，最后撒下荧光粉，通知后面的韩杀。

延琳骑上马，继续往前追去，渐渐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心提到了嗓子眼。

没多久，延琳便看到了尸堆，上百具人和马匹的尸体堆积在一起，像个小山包似的，在夜色下竟也没什么可怕，只是味道让人作呕。

延琳看了那尸堆一眼，立刻知道永王还活着。如果对方杀了永王，必然是要将永王的头颅挂起来炫耀。

延琳继续往前，渐渐进入一片山地，没有什么高山，但矮山一座连着一座，此起彼伏，遮蔽视线。

延琳只得放缓速度，免得跟对方来个不期而遇，白白送上性命。

夜色越来越黑，塞外的寒风裹着砂砾，划在脸上还有些刺痛。

延琳的心绪起起伏伏，一时害怕，一时愤怒，一时担忧，一时颓丧，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永王，找到永王之后又该做什么。

在山间穿梭了约有大半个时辰，延琳看到了火光。他下了马，将乌梅的缰绳松松的挂在一株枯萎的木桩子上，悄悄登上旁边的山峰。

山上果然有个哨兵，只可惜延琳身轻如风，丝毫没有惊动哨兵就将其解决，打晕在地。这些牧人比汉人更加骁勇善战，只可惜跟延琳比起来，也就那样。

库什部驻扎在三座山峰中间的空地，燃起了篝火，正在吃饭。篝火旁边立着个粗糙的木架，上面绑着一个人，正是永王。

延琳猜测三座山峰之中必然遍布哨兵，只是他在夜色之中实在难以分辨。他略微犹豫，到底还是大着胆子，悄然向篝火靠近。

他的判断没错，他的身法轻功，确实没有引起对方的警觉。他在半山腰的一块大石后面藏身，正好能听到库什部首领说话的声音，可惜他听不懂。

“做梦，凭你也想做草原王？就算大祁皇帝封了，你也保不住王位。”永王突然喊了起来。

库什部首领站起身，走到永王面前，用别扭的官话说，“你就是羊，杀了吃肉。”

“那你也别想用我要挟大祁皇帝，我不配。”永王凶狠的说。

库什部首领扬起马鞭，抽打在永王脸上，用牧人语叽叽呱呱的喊着，显然是在咒骂永王。

延琳看到永王被打，心中着急，但又不知如何是好。

“卑贱的狼崽子，有本事就杀了我。我是大祁的王爷，绝对不会投降。”永王大喊。

库什部首领似乎很生气，扔掉马鞭，举起刀捅向永王。

延琳终于无暇他顾，飞身而起，扔出手中的石子，扑向永王。

他连武器都没有，只随手抓了一把地上的石子，然而这些对他来说已经够了。他情急之下扔出的石子直中库什部首领的额心，击碎了库什部首领的头骨，留下一个巨大的血洞。

库什部首领满脸是血的倒下，脸上还保持着愤怒的表情，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死亡。

延琳没想到自己下手如此之重，直接要了人命，落到木架上时呆了一下，给了库什部反应的机会。

箭矢破空之声响起，密密麻麻的箭矢飞向延琳和永王。延琳一掌劈断永王身后的木桩，将真气灌入衣袖，挡开了箭矢。

永王比他更加镇静，已然搭上他的肩膀，“快走。”

延琳再次飞身而起，几个踩踏，踢翻了围上来牧人，往来处狂奔。

库什部失去首领，到底没能有效的追击，只有埋伏在山上的哨兵射出零星的箭矢，最终也没能伤到延琳和永王。

延琳回到山下，骑上乌梅，正想调转马头往回，却感受到大地震颤，似乎有大批人马在移动。

“这，好像不是韩杀他们。”他明明吩咐韩杀只带小队精锐，不应该有这样的阵仗。

“是鞑靼右部，走，往那边走。”永王抓住缰绳，给延琳指路。

延琳咬紧牙关，往更深的群山中而去。

第二日清晨，延琳带着永王离开山地，来到一处河边。

“在这里休息一下。”永王应该伤得不重，语气还很平稳。

延琳即刻停下，将永王扶下马，在河边洗了手帕，递给永王。

永王看着延琳那方素白的手帕，不由得笑了，“这是刚吃完茶点，给我擦嘴么？”

延琳愣了一下，看着永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你怎么来了。”永王到底还是用帕子擦脸，上面好几道深刻的鞭痕，彻底毁了永王端正的样貌。

“我马快，就自告奋勇的来追你了。”延琳看了眼乌梅。这才发现，这匹宝马身上只有一副漂亮的马鞍，连用来饮水的水囊都没有。

永王身上的东西都被搜刮干净，铠甲头盔，佩刀马鞭，通通都没了。

永王草草擦好脸上的伤口，用手舀了些水喝，站起身来，指着远处，“沿着这条河往那边走，经常会有市集，我们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吃的。”

“我们不回去么？”延琳看向那片连绵的山地，担心韩杀他们有没有遭遇鞑靼右部。

按照永王的猜测，鞑靼右部八成也想趁着中秋到嘉峪关恶心人，没想到被库什部占了先机，也就没有夺人所好，只是走了。后来发现库什部抓了他，这才找了过来。

“昆塔那个王八蛋不会让我们轻易回去的，肯定会在这附近搜查我们的踪迹，我们先找个地方稍作休息，再慢慢谋划。”永王说着，叹息一声，“我也不能再冲动了。昨天还以为可以找库什部报仇，没想到库什部吞并了索图部，居然有兵力伏击。”

对于延琳来说，牧人就是牧人，而这些人到底是什么部，他半点概念也无，永王说的这些，自然也接不上话。好在永王也是自言自语，并没有跟延琳讨论的意思。

两人徒步沿着河流行走。乌梅的耐力再好，驮着两个人彻夜奔走也累得不行，垂着头，不时啃两口路边的牧草，无精打采。

走了半天，远远的便看到有一队人马，人数不多，马上驮着货物，应该是商队。

“杀了吧。”永王突然说。

延琳疑惑地看向永王：“为什么？”

“我们这身打扮，太过显然，如果他们遇到鞑靼右部的人，将我们的行踪说出去，会很麻烦。”永王冷酷的说。

“可，可他们只是商人吧。”延琳无法接受这种灭口行为。

“我来动手。”永王说着，手摸到腰间，然后骂了一句，“连刀都没有。”

两人与商队的距离越来越近，延琳的心跳也越来越快。昨夜他已经杀了人，但那是虐打永王的敌人。可今天这些，不过是些无辜的商人，难道也要杀掉他们么？

就在距离他们十米远的时候，商队突然停下脚步，有个牧人走上前，对他们喊话。

那语言延琳不懂，但那声音延琳认识。

“冬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