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逝看着延琳，仿佛在看一个傻子，“永王有事瞒着你，你不去看看么？”

“他有他的事情，我不该干预。”延琳摇头。

冬逝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到底没说，抬脚往外面走，“你不去我去。”

“你去干什么。”延琳赶紧拉住冬逝，“万一叔叔有什么秘密被你知道了，还不得杀了你灭口。”

“我天生好奇心重，宁死也要去探一探真相。”冬逝执拗的说。

“你……”延琳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冬逝忽然露出笑脸，又说，“你跟上去看看，如果是什么不方便我知道的秘密，你不告诉我就是。”

延琳无法，只得悄悄跟了出去。

冬逝看着延琳离开，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去。九皇子是个好人，只是太过良善纯直，在狡诈诡谲的皇室，恐怕活不下去。

大祁皇室有个不能说的秘密，那就是兄弟闫墙。也不知道是上天庇佑，还是鬼魅萦绕，大祁皇室男丁旺盛，且各个龙章凤姿，睿智贤明。

兄弟之间谁都不服气谁，每每为了上位斗得血染龙椅。后的结果竟是宗室凋敝，继承正统的那一脉将其他兄弟赶尽杀绝。

这样几代传下来，确实皆是明君圣主。直到平帝继位，年纪轻轻忽然暴毙，剩下幼子，竟无宗室可以依靠，莫名其妙的噎死了，最后被外卿撺掇了统治权。

皇帝的父亲跟平帝隔着几代的血统，原本只是偏安一偶的王爷，却也被叛臣挂记，暗杀而死。皇帝带着国仇家恨，被忠于皇室的势力黄袍加身，拥立为帝。

皇帝历经十年，才彻底收复大祁河山。到如今在位二十年，膝下几个皇子，都到了立事之年，皇室之中暗潮汹涌，风谲云诡，也不知道再过十年，会是什么光景。

九皇子生母虽是宠妃，育有两子一女，但没有外戚可依，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九皇子的兄弟是什么品性，冬逝不清楚，但九皇子这个样子，回到京城，估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冬逝长叹一声，踢了踢已然熄灭的炭火。九皇子好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也不忍心看着九皇子受苦受难。

就在冬逝为了九皇子发愁的时候，九皇子回来了。

延琳掀开帐帘，走到炭火前面，咚得坐下，盯着炭火不说话。

冬逝就知道，永王乔装离开，定然有猫腻。而九皇子这样的人，定然见不得那些污糟事。

冬逝也不说话，又填了几块碳，将炭盆烧起来。

“冬逝，你知道么？永王去见的人是谁。”延琳望向冬逝，双眼湿漉漉的。

冬逝一头雾水，就算不喜欢阴谋诡计，也不该这幅样子。永王还能是跟谁密谋害他不成。

“就是永王安排在鞑靼部的密探呗。调查可汗的情况，不信任可汗。”冬逝是这样认为的。虽然可汗有大祁皇室血统，但到底是外人，指不定哪天为了利益就反了呢。

延琳摇头：“永王见的是永王世子。”

“永王世子不是死了么？”冬逝吓得声音都小了，“而且，永王生的不是双胞胎么？见的是哪一个啊？”

“是永王次子。”延琳抽了下鼻子，“而且，我听他们说话。永王长子是被父皇算计死的，所以永王才会安排次子假死，让他躲到关外。永王也不是为了报仇，一时冲动跑出来，他就是想借这个机会到这边看看儿子，没想到会被伏击。”

冬逝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皇室秘闻，一时愣在那里，好半天都没说话。

“我以为，叔叔对我好，就是真的疼爱我。没想到，他只是做戏，为了获取父皇的信任。”延琳只觉得心里堵得慌，说不出的难受。

“也未必就是假的疼爱，皇帝的谋划，跟你有什么相干。”冬逝安慰道。

“父债子偿，说不定永王恨不得杀了我。”延琳难受的说。

“你在他心里，应该没那么重要。”冬逝伸手，揉了揉延琳的头，“等你长大了，就知道这种事情没什么大不了。”

“是啊。多遇到些想置我于死地的人，也就不在乎这一个了。”延琳看着火盆子里迸出的火星，轻声恳求，“我今天能睡在这里么？”

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很不安全，不愿意独自睡在帐篷里。

“好啊。”冬逝欣然答应。起身去旁边延琳的帐篷，将延琳的铺盖拿过来，铺在他身边，拍了拍，“早点睡吧。奔波了这么多天，你不累啊。”

延琳应了一声，脱下靴子和外套，钻进被窝躺下，居然也很快睡着了。

次日清晨，延琳被冬逝叫醒，两人跟永王和可汗一起吃过早饭，可汗那边就接到线报，说鞑靼右部果然在攻打嘉峪关。永王和可汗即刻开始整装，集结部队准备出发。

因为昨晚的事情，延琳对永王的感情淡了很多，对大军出发漠不关心。倒是冬逝，看起来有些忧虑，小声对延琳说，“右部会不会声东击西，攻击嘉峪关为虚，袭击可汗为实。”

右部的首领昆塔是可汗的叔叔，也自命可汗。可惜草原上向来认可汗为正统，视右部为旁支或者叛军。按理说，右部首领应该将诛杀可汗放在第一位。

“如果是，我们该如何应对。”延琳问冬逝。

冬逝愣了一下，他跟九皇子，什么时候成了“我们”？

“你去提醒可汗，晚些出兵，等另外一支部队赶来，汇合更多兵力再走。并且即刻派出斥候，查探沿路适合伏击的地点，以免生变。另外，最好让两日后到达的那支队伍直接驰援嘉峪关，不必汇合，以免鞑靼右部虚虚实实，强攻嘉峪关。”冬逝说。

“好。”延琳二话不说，去找可汗和永王。

直到延琳回来，冬逝才想起来提醒，“你没告诉他们，这是我的建议吧。”

“我当然没说。万一他们发现你是我的智囊，伤害你怎么办。”延琳立刻说。

“我……”我什么时候成你的智囊了。

延琳不仅向可汗献计，还主动提出当信使，去通知正在赶来的阿克鲁将军，让他们直接驰援嘉峪关。

“你去报信，我跟着干嘛。我的马跑不过黑玫瑰，反而拖慢你的速度。”冬逝是真打算躲在冬陵城观望，如果出了什么事情，往山里一躲，谁都找不到他。

“我向可汗讨了一匹好马，速度跟黑玫……跟乌梅差不多。”延琳被冬逝带的，差点喊错乌梅的名字。

“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嘛。何况，我……”

“别说了，你跟在我身边，我才放心。”延琳表情一肃，竟然颇有威仪。

冬逝瘪了瘪嘴，没再争辩，带上随身物件，跟着延琳离开。

延琳确实给他讨了匹好马，还是匹汗血宝马，深棕色的鬓毛在阳光下鲜艳夺目，几近血色。最重要的是，那匹马的性格极其温顺，摸摸她的头，她立刻就蹭上来撒娇。

“这匹马本来是可汗为公主准备的，最乖巧听话。要不是公主还要过几年才能骑，可不给你。”养马的牧人把缰绳递给冬逝，“她还没有名字，你给她起一个吧。”

“她是女孩子，就叫红娘吧。嗯，好听。”冬逝拍了拍红娘，“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了。”

不到正午，延琳和冬逝便疾驰而去，往东南方向，去跟在冬居城过冬的阿克鲁将军汇合。

按照他们两个的速度，明天日出前到达冬居城，阿克鲁将军应该已经集结好军队，立即出发，两天便能抵达嘉峪关，比永王和可汗快上半日左右。

跟一年前比起来，冬逝已经习惯骑马，何况红娘格外的稳健，虽然速度追不上乌梅，但姿态优雅更胜乌梅许多。

冬逝倒是没想过，骑马竟也有舒服和不舒服的区别，果然是土包子，没骑过好马。

两人奔驰了一天，夜晚休息的时候，竟然被几个斥候包围了。原来阿克鲁将军比预期早半日集结好军队，今天中午就出发了，如今就在他们旁边扎营。

阿克鲁将军看过信物，并没有怀疑延琳，当即传令下去，改道嘉峪关。

“我还担心他不认你呢。”冬逝边喂红娘边跟延琳聊天，“怎么，他是不是被你的皇室威仪慑服，丝毫不怀疑你的身份。”

“草原上本来就是认信不认人。人可能会叛变，但信物不会。”延琳站在旁边，乌梅可不像红娘那么娇贵，吃个草料还需要喂。

“信物也可以伪造啊。”冬逝转着眼珠子，“不过以牧人的手艺，伪造还是有些困难的，但如果是大祁的工匠……”

“你不是想伪造各个部族的信物卖钱吧。”延琳无奈，怎么没看出来，冬逝居然是个奸商料子。

冬逝吐了吐舌头：“我可不敢，被抓到了，还不得五马分尸。”

“你有什么不敢的。”延琳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冬逝这样敢说敢做敢造次的人物。

等红娘吃饱喝足，冬逝才跟延琳去帐篷里休息，明日跟着阿克鲁将军一起前往嘉峪关。

这次不用延琳提议，两人就要同帐，因为阿克鲁将军只能给他们腾出一顶帐篷。

躺在被窝里，延琳突然凑到冬逝耳边，小声说，“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紧紧跟在我身边，我定护你安全。”

冬逝转头，差点撞到延琳的鼻子，哎呦一声。

延琳赶紧后退，心跳犹如擂鼓，面容宛若红霞，如果不是黑灯瞎火，恐怕要窘态毕露。

“那殿下也是，无论发生何事，都要听我的。”冬逝讨价还价。

“好。”

两人成约，却并没能履约。因为一路上风平浪静，连其他部族的商队散户都没有遇到，毫无障碍的到了嘉峪关附近。

延琳心中总觉不安，直到远远望见嘉峪关的城墙。

“嘉峪关，城破了！”前方的斥候飞马回驰，大声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