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上蓦地传来一阵微疼，鼻尖轻微擦过，似乎是在提醒她的不专心。
桑渺有些不满地推了推他，没推开，重新陷在一团柔软的棉花糖上，和风细雨沐浴般。
头顶一束昏黄光线登时划破眼前的漆黑，楼道的灯光不知怎么的重新又亮了起来。
紧接着又脚步声一深一浅从楼上传来，吓得桑渺连忙推身前的人。
付念寒不高兴地皱了皱眉。
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他却依旧纹丝不动，眼眸像陷落大海的星辰紧紧地盯着她。
“有人来了，你快让开。”她压低声音急切说道，“快呀！”
下一秒他低下头又亲了她。
桑渺的脸“刷”地红了一片。
脚步声近在眼前，一个中年人模样的男人手拎着两袋垃圾从旁边的楼梯走下来，狐疑的目光划拉过来。
付念寒迅速地挡住了那道目光，把她压在自己胸前。
拖鞋趿拉着慢慢下去，走出了楼道，她似乎远远地能听见那个中年男人啧啧声。
桑渺深埋在他的胸口，怎么都不肯抬起来，她都能感觉到她整张脸红得像被烫熟了似的。
美色误人，要是被师姐和贝熙她们知道，铁定能笑她一整年。
付念寒摸了摸她的头，轻笑着说：“好了，人已经不在了。”
她做鸵鸟状，装没听见。
他忍不住低低地笑，胸口一阵轻颤，气得她上手捶了他好几拳头。
“再不走，待会儿就真的会又碰上那个男的了。垃圾桶距离这楼三分钟的距离，我估摸着现在他已经折回来了。”
话音刚落，楼下好像真有动静，窸窸窣窣的。
桑渺吓得一个激灵推开他，快速地跑上楼梯。
他家在五楼，跑的她气喘吁吁，像是后头有人在追着一样。
反观后面慢悠悠上楼的付念寒，一点不像之前还喝醉酒狂吐的人。
门是老式的防盗门，钥匙插入锁孔，却没有转动。
他转向她，突然开口问道：“你要和段颂说什么话？”
桑渺“啊”了一声，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愣地看着他。
他又问：“是什么不能让我听见的机密？嗯？”
话落，钥匙正中锁孔转动，咔哒一下防盗门开了，付念寒没有往外拧开，一直看着她，安静地等着她的回答。
桑渺后知后觉地才想起来他的意思，慢吞吞地解释：“段颂先前在国外交换了一年，在这方面比较有经验，我想提前向他取经。”
付念寒拧开门把手：“我也去过国外，有认识的同学在国外，你问他，不如来问问我。”
桑渺“哦”一声，没了下文，只是定定地看了他好长一会儿，直到把他看得神色渐渐不自然，转过身推开防盗门进去。
“我是说真的，你没必要问他。”
桑渺跟在后面进去，含笑问：“你吃醋啊？”
他还真的醋了，他本就比较在意她有一个关系很不错的异性朋友，他们俩认识的时间比他长，那段颂明显对她有那个意思，要是再问来答去，被他趁虚而入怎么办？
付念寒蓦地停下脚步，十分坦率地说：“是啊，我吃醋，他对你图谋不轨。”
桑渺一听，不由得轻笑了出声，“那你以后不要做惹我不高兴的事，我还是很抢手的。”
她轻巧地绕过这个敏感的话题，好不容易勉强和好，可不能轻易踩雷。
付念寒讨好的方式就是时时刻刻黏着她，连睡觉都想跟着她一起。
趁她洗澡的工夫，他已经抱着枕头被子丢到了客卧的床上。
面对桑渺不解的眼神，他眨眨眼说：“我不想一个人睡觉。”
桑渺的视线从他的脸挪到那张床，再从床上那对枕头移到他的脸。
看来是醉酒后遗症，喝了酒和没喝酒会做出的事还是不一样。
见她不说话，付念寒以为她不同意，竖起两根手指，一脸真诚地说：“我发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单纯就是想和你待一起，之前你都不理我。”
桑渺一脸勉为其难的样子：“……行吧。”
付念寒又说：“但如果你想对我做什么，我不会介意的。”
桑渺被他厚脸皮的话气笑了，丢了个抱枕过去：“美得你。”
说实话，两人交往大半年，最亲密的举动还是方才在楼梯间的那个亲吻，还是借着他的酒劲。
先前施潆文问到他们俩的进展，笑说他们是小孩子过家家式纯爱，连现在的小学生都比他们俩进展快。
此刻躺在床上，桑渺的心脏砰砰砰，跳得太厉害，好像下一秒要从嘴里蹦出来一样。
漆黑的夜晚，拉开的窗帘透进来一丝月光，柔和地在床上洒下一道光。
但她怎么都睡不着，一会儿睁眼一会儿又闭眼，来来回回折腾好几回愣是没睡意。
她转头去看身侧的人。
他闭着眼睛，笔挺的鼻梁在月光下轮廓分明，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身侧，似乎是睡着了。
桑渺起了心思，慢慢地伸出手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落下的影子在他身上也晃来晃去，怪好玩的。
她玩心渐起，不时地变换手上动作，正玩得起劲，付念寒冷不丁地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下一秒猛地把她往他怀里带。
“玩够了没？”他闭着眼，嗓音带出了一些睡时的沙哑。
桑渺抿起嘴不说话，赶紧闭上了眼睛。
付念寒：“明天上午我没课，你要是不想睡就和我说，姐姐，我陪你玩。”
桑渺一听他说姐姐，就不太好意思，挣了挣他的手，没挣开，脸颊反而渐渐燥热起来。
明明说话的音量不大，落在她耳畔像带了一丝蛊惑的回音。
她飞快地说：“我困了，我睡着了。”
耳边传来一抹轻笑，她立刻闭紧眼睛，不再有所动作，身侧四根手指紧张地捏着拇指成拳。
“睡吧。”他悄声说道。
僵硬的肩膀被他轻柔地轻抚，桑渺一开始僵挺着一动不动。
他迟迟没有其他动作，意识慢慢放松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她枕着他的手臂安稳入眠，直到天亮。
他说单纯睡觉，还真是字面意思的睡觉，搂着她的肩，安静地睡眠。
反观桑渺，睡熟后不太规矩，三更半夜在他怀里翻来覆去，把人折腾得两三次醒，自己睡得倒是香。
——
桑渺预约了电脑维修店修她的笔记本。
许是打工过劳，这台用了四年的笔记本终于从前两天开始频繁出毛病，三番两次蓝屏，昨天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打开就蓝屏，重启后还是蓝屏，完全罢工。
付念寒上午没课，一定要跟她过去修电脑，说是怕她被宰。
行吧，至少他比她懂行，桑渺默认让他陪着。
到了维修店，工程师拆卸笔记本检查一番，测出来是硬盘烧坏了，换新起码得花一千五。
桑渺这就犹豫了。
当年她从一个师兄那里买这台二手电脑花了三千多，现在光是换个硬盘就要花一半，但不换说明她要花更多的钱买一台新的。
她合计着手上的存款，还有待发的奖学金，心中盘算是否要找个短期兼职赚个硬盘钱。
不待她稍加思考做决定，一通电话进来，桑渺看备注是系里一个小学妹打来的。
“学姐，唔……有个事儿，高老师让我和你说。”
这高老师是学工办的辅导员老师，负责奖学金这一块儿，打电话的这个小学妹则是学生助理，平时和她联系得也比较多。
桑渺“嗯”了一声：“你说。”
她向付念寒指了指手机，快步走到维修店外讲电话。
小学妹说话支支吾吾，一句话硬是让她分割成了几个小短句，“呃……就是那个……奖学金，高老师说要换名额。”
桑渺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这个奖学金是某个校友以他创办的企业名义捐献赞助的，名单早在去年年底确定并公示，就等着这个月发放。
没想到临到最后一脚，出了岔子。
“为什么要换？我是哪里不符合条件吗？”她问。
学妹顿了顿，说话的声音像快哭出来一样：“学姐，是这样的，企业那边的人和高老师说，要把奖学金留给真正需要的同学。”
桑渺简直不可置信：“然后就把我换了？”
“学姐，我也不知道……”
桑渺知道小学妹只是个传声筒，问她也问不出什么，草草说了几句后便挂了电话。
原本还计划着有多余的钱换硬盘，现在可好，硬盘不用想着换了。
她的心头莫名涌上一阵烦躁，捏着手机重新进了店里。
“先不换硬盘了。”
她收拾着桌面上的电脑包，让工程师把笔记本装好不用修了。
付念寒在一旁没说话，静静地看她收拾完，自然而然地接过她的电脑包，带她走出维修店。
“把重要的资料备份好，我拿去让杨绍师兄去修，他经常帮他宿舍楼同学修电脑。”
说着向她眨眨眼，以示安慰，“如果连师兄都修不好，我那儿有电脑，你拿去用也一样。”
桑渺勉强地扯了扯唇角。
昨天晚上她还在做心里建设，父母不同意没关系，差距也不是问题，有情饮水饱。
然而今天这一千多块钱横隔在他们中间，让她感受到这份不是问题的差距。
现实还真冷酷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