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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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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伤旧疾一起发作,烧热。入清梦给她喂了药,针灸两次,烧退下去。半夜整个人又滚烫,呼吸时心肺都牵痛,东西吃了过一会又呕吐出来,胃中空空灼烧,到后面只能呕出酸水,喂药艰难。

“王上……王上……”

赢长扬昏昏沉沉,折子批不动了。没力气,不分昼夜地睡。入清梦在车里守着她,时时刻刻怕她出事。看见赢长扬翻个身,难受得皱眉,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浅睡,索性把她叫醒。

赢长扬半梦半醒,睁开眼迷迷糊糊地问:“到哪了?”

“还有三十里到同里。”

“好,我再睡会,到了叫我。”

入清梦手伸到赢长扬被子里,攥住她的手腕,按着号脉。

赢长扬乖乖任她动作,阖着眼问:“怎么样,寡人今天有好点吗,我觉得肺没有之前那么痛了。”

入清梦用手背探了探赢长扬烧得发红的脸,严肃道:“王上,咱们得回延维。”

“等到了同里休息一下,看会不会好点吧。”

入清梦生来从没有这么强硬过,她忘了身份,忘了语气,忘了臣下待君,气得眼泪都掉下来:“赢长扬!还拖下去就没命了!”

不甘心也没办法,大军还是折回。

半路上,高烧转成低烧,人依旧没力气,吃了会吐。好不容易捱到延维,烧热逐渐退下去。虽然大多数时候赢长扬都睡着,入清梦还是衣不解带前后侍奉,累了就在日新殿的长榻上合衣小憩,醒了又去亲手煎药,喂赢长扬一勺一勺喝下去,微凉的手指搭在她腕间诊脉。

入清梦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醒的时候都不知道时辰,第一反应去看赢长扬。

床幔绑起来了,赢长扬倚在外间书案边,点着两盏灯,看卫寅新的策论。

“王上?”入清梦一开口,嗓子是哑的。

赢长扬走过来,给她倒了杯水。

“爱卿辛苦,多睡会儿吧。”

入清梦掀开长榻上的被子,手背抚过赢长扬的脸,指尖又抚上赢长扬的脉搏。

“寡人是不是好多了?”

入清梦点头,絮叨说:“但是王上现在没有大好,不能熬夜,不能开门窗吹冷风,不能随意走动,不能……”

赢长扬每听完一句,就乖乖应下。一大长串话听下来,努力让自己都记住。末了点点头,“好,知道了。”

入清梦这才想起时辰的事,赔罪说:“臣死罪,是臣贪睡了。”

赢长扬微微摇头,“没有,戌时未到。”她醒的时候看见入清梦难得睡沉,让人在殿外用布把窗户遮住,光透不进来。其实现在根本不晚。

赢长扬和入清梦喝了粥,女君就让医女回去休息。

“臣给王上守夜。”

宫里的规矩,主人就寝时有宫女在房里守夜。靠着墙打盹或者在屏风后面打地铺。赢长扬入主日新殿,就废了日新殿的守夜,当然,殷玖那里,别的地方,守夜不守夜,她不管。

“不用,我这里没有人守夜,你回去好好休息。”

入清梦不放心,执拗要留下,赢长扬无奈,指天发誓道一定好好休息,把医女劝回了太医院。

赢长扬惜命,不强拖着自己去上朝。

大臣们吵翻天,顾及她还在病中,没敢直接来日新殿骂人,只是折子写得满天乱飞,千秋大义全存亡于一张忠臣铁嘴。赢长扬躺在床上随意滚来滚去,要是有尾巴,这个时候简直要偷闲舒服得竖起尾巴摇啊摇。

徐壹到朝堂传口谕,算是女君对他们争执不下的文墨战火意思意思调停:

“高山寒林,互相轩邈。

芝兰玉树,俱生庭阶。 ”

众人齐声喊了一遍“王上万年”,然后又吵得乱七八糟。

*

“殷玖,咱们什么时候成亲?”

赢长扬坐在椅子上,一点一点把自己连同椅子挪到殷玖身边。想头靠着殷玖蹭,被不动声色躲开。

“垩君说笑了。”

“没,”赢长扬嘿嘿傻笑道“我认真的。”

殷玖不理她,起身到后面的书架上抽出本书,椅子转个向面对墙,阴影投在文字上,黑字红字交织辉映,与热烈烫手的日光恰好平分阴阳。

赢长扬殷勤地给她细心沏茶,站在她身后,伸出一根手指戳戳她的肩。

“别不理我,咱们商量商量嘛……”

殷玖没反应。

赢长扬拿出撒手锏——来回拽殷玖袖子,晃得她看不了书。

“你不理寡人,寡人就哭……”

可怜兮兮,委屈巴巴,泫然凄凄。

殷玖身形一僵,生硬把手甩开。

“寡人哭,也没有人理,寡人就伤心……呜呜呜伤心怎么办呢……只好趁殷玦还没把位置坐稳,发兵灭国了……”

殷玦抬头。

看见毫无笑意的冷脸,在说完撒娇的转音后,嘴角微牵起一点弧,露出危笑。

她哪里不明白,赢长扬从一开始就不是在询问她,赢长扬是在威胁她。

退一步。

“有什么好商量的。”

赢长扬听到商量二字,很开心地笑道:“公主愿意嫁给我了?”

进一步。

“垩君说笑了。”

以退为进,绕回去。

“寡人不拿已经记在二国史册里的事说笑。”

绝路。

“多谢垩君美意,可我斩衰之期,丧服未除。不能耽误垩君吉日。”

芏与曌同制,殷崇驾崩,举国服丧,殷玖还没出三年孝期,不能婚嫁。先是,芏太后驾崩,两年后殷崇也归天,留下羽翼未丰的殷玦和婚约在身一再延搁的殷玖。

而垩国先制,战时一切从简,君王驾崩朝臣服丧一月,宗室服丧一年。后来就一路沿袭,赢长扬即位快到两年,此时已经出了孝期。

现在谁的地盘?按谁的规矩来?

自然是——

“殷玖,我可以等你。”

殷玖闷闷“嗯”一声,“到时候再说。”

谁说得清到什么时候?兴许哪天垩国吵翻了,赢长扬权衡利弊舍了她这颗棋子;或者喜欢上哪个姑娘,绝口再不提她殷玖二字;又或者,这女君保不齐哪天被人一箭毒死了,天下太平。

也都不是没有可能。

赢长扬没逼她就算好,她不奢求,起码局面没最坏。

“你看,寡人都没逼你。别不理我了。”

殷玖复杂看她一眼,赢长扬只把她的眼神当感激,多的一概读不出。架着梯子往上爬。

“殷玖,楼襄就能处处合你心意吗?”

“总比处处不合心意的好。”

这么深奥的话,赢长扬根本听不懂。好奇往她身边凑: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殷玖不让她蹭,朝旁边偏开。

“合心意的就好。”

问了等于没问。

“殷玖,我是这么想的。”

赢长扬抽出她手里的书,放在桌上,自己把椅子搬过来放下,与殷玖面对面,还真是商量。

“关起门来,你不喜欢女人,我知道,也没打算怎样。但是打开门来,你我各有各的应付。中新宫,以后是你的地方,寡人每月十五来吃顿饭而已;你有自己的谋划,我必定全力支持,如何?”

风穿过二人交视目光之间。

翻开桌上的书页。

——哗啦。

“那天见殷玦的时候,我在想,如果与我对弈的人是你,该会多有趣。”

“从前你是温婉的公主,往后是温婉的长公主,再往后呢?温婉的大长公主?婚姻嫁女,由王公主持,此之谓公主。可是殷玖,为什么我们的人生,要由别人来主持?”

殷玖不大理睬她,专心整理书卷,淡淡一句:“不必如此挑拨。”

“究竟是不是挑拨你心里应该清楚。”

“垩君,”殷玖并不看她,把理好的书卷放回书架,分门别类摆齐,“谈兴已尽,请回吧。”

“为什么殷崇把你指婚给楼襄?为什么群臣推议你去丹水朝觐?为什么芏国如今又舍弃他们的长公主?”

声声质问未能泛起涟漪,殷玖依然神色淡淡,“不劳垩君挂心。”

赢长扬见状,摇头笑笑,起身走了。走到门口,复又折回,解下腰间玉佩,珍重放在殷玖手心。

“一块玉佩,请你帮我个忙。”

殷玖不想接她的东西,正欲还回去,听见赢长扬开口:

“驭女有五术,愚女,弱女,贞女,辱女,驯女。

愚女,宣言女子无才,德在宜其室家,不让女人认字读书,使其愚昧短浅,唯男人是从。

弱女,裹足束腰,深居闺阁,使其体态软弱,纤细无力,便于凌虐操控。

贞女,反复灌溉以贞洁女孝,三从四德,使其贞烈殉葬,像她们亲娘那样守身如玉,处子无暇。

辱女,唾骂之,讽笑之,掌掴之,使其揽罪自责,至于奸淫掳掠,必是女人的勾引;亡国败战,必是女人的祸乱。

驯女,凡有异端,埋妻保子,充妓,火烧,浸猪笼,杀一儆百,并广为传颂。

此五者不灵,譬如像我这样的,那就写进书里,痛骂个千年万年,路过王陵,抓一把沙土,把我的骨灰一人分一捧,可不正是人人得而诛之吗?

等到那时,殷玖,你帮我,酹一杯白昼。”

殷玖垂眸,看着掌心玉佩,沉默会儿,最终还是拢起手指,收下了。

“好,酹一杯白昼。”

作者有话要说:她们针锋相对又只有她们才能灵魂共鸣

(卑微乞讨:这样绝美的爱情能否得到大家的一些收藏和评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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