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繁体版 简体版
笔趣阁 > 寡君 > 第26章 杀伐

第26章 杀伐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徐壹有奏报。”长公主起身,借客套话道,“你……垩君好好休养。”说完便快步出门去,竟有几分兵荒马乱的味道。

赢长扬看着殷玖走出殿外,徐壹捧了一沓奏折进来。

屋内昏黑,赢长扬也没有心力点灯再读那些密密麻麻爬虫般的字,直截问:“什么事?”

“师帅程大业率众增援垩山的途中,大风摧毁路桥,故而上书请罪,恐难如期到达。”

“他还要多久?”

“程师帅说不能确定,据他估计,至少还需二十日。”

“垩山关怎样了?”

“已击退一番主力,三两小战各有胜负。谢月将军下令闭城回防,静观其变。”

“程大业现在驻军何处?”

“同里。”

女君冷冷问:“他为什么会走到同里?要携军造反吗?”

“奴婢下去就派人查实行军详情。”

“行军迟缓多因辎重拖沓,让程大业把军粮全部交给广平仓,轻装上阵。赐程师帅睚眦纹骨大刀,沿途见此信物,自然会补给饮食。叫他无需忧虑,勉力兵贵神速即可。”

徐壹退下拟旨,轻轻合拢殿门,阻绝了最后一缕光亮。

赢长扬躺在床上,望着漆深的四周,觉得手脚发冷。然而衾被已经很厚,她浑身作痛,也不愿再动弹,只是望着望着,最终,默默闭上眼。

*

车夫虚弱睁开眼,烛光忽明忽暗飘动,头上投落大片阴影,一张恻恻笑脸居高临下望着他,问道:“你认识我吗?”

车夫不答,阴森笑容便扩大了弧度,“此处乃暗牢,鄙人是延维军中郎将,宋金止。”

“拔舌吏……”车夫动了动嘴唇,勉强发出这三个字音来。外人不晓得宋金止,这大名却在宫内如鬼怪故事般流传。拔舌吏,不仅是说他审讯手段残忍非常,如入拔舌地狱,也传说,即便犯人被拔舌,他也能让人吐出他想要的口供。

“原来你知道我的诨名,宋某荣幸。”宋金止笑着,掰开他的嘴,欣赏着眼前人无力反抗的神态,喂他喝下一碗浓浓参汤。“不过你大概会想,自己在世上早已没有亲人,也不怕死,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能拿你怎么办呢?”

“那可就错了。”宋金止拿出手帕,细致擦净他嘴角边漏出的汤水,“有机会入此暗牢,死在我手里的人,非富即贵。这说明,你不是光脚的人,你对大垩江山,很重要。”

“所以太医们竭力救治你,在鬼门关前抢了你一个时辰的寿命。”

“你还剩一个时辰,我的同僚们主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让你以为痛苦漫长到无穷无尽,你才会害怕,然后招供。”

车夫正对面,特意摆着一樽香炉,宋金止把巨大的长香点燃,插进香炉里,转过头来,笑着说,“但是宋某觉得,你的骨气在我手下,未必能撑过一个时辰。”

“你看那柱香,”宋金止走到他身后,钳着他的脸让他直视香炉“只等那香烧完了,你的痛苦就永远结束了。”

审讯开始,宋金止兴奋起来,“千万要挺住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周大人说,今日是小孙女满月,本想请各位大人到府上一聚,不成想早朝鸣钟,王城戒严,不便宴饮。于是特送来酒菜,请大人享用。”

食盒打开,金杯中呈着温热白酒,小巧玉碟内精致摆列片片薄如蝉翼的羊心。

文光华拿筷子夹起一片羊心,端详片刻,放入口中。

“爹,周大人这是何意?”

文光华瞥一眼张慌局促的文载道,注视着桌上金杯,思绪沉沉,“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文载道登时大乱,“完了,岂不……”

“一时还死不了。”文光华打断他的话,又夹起一筷,那羊心透过光来看,几乎透明,除了对刀工极苛刻的要求外,还需火候掌控得恰到好处,烹调不急不慢,才能软糯又不失清爽,主人若匆忙吩咐,厨房是做不出此等菜肴的。

“王上……可平安否?现在情况如何?”

“把心放进肚子里吧。”一片羊心下肚,温酒入喉,府门外禁军戒严的漆深街巷怒风呼啸,今夜寒寂漫长,衣冠罗绮者,都需细细咽下这烹金撰玉的滋味。

*

“王上怎样了?今晨为何鸣钟?”

大将军李淮返都后没有回李家,在太平庙找了间卫兵的值房住下。徐壹奉命到太平庙拿睚眦纹骨刀,要请出垩武公的遗物,还需等待巫祝敬香祷告一番。

徐壹侍奉二朝主君,分寸通透已入化境,女君仰仗大将军,对舅伯推心置腹。不过,他作为奴婢仍然不得半点嚼舌,只能说些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的废话。“鸣钟七声是宫禁戒严,王上今日风寒,但大将军也不必太过担心,天子万年。”

李淮这便明白了,稍稍安心下来,又问:“是谁让王上染了风寒?可抓住了?”

“治标不治本。”

徐壹与李淮相视,共同无奈叹息。这个节骨眼上,刺杀之举有何意图,人尽皆知。如今深秋凛肃,到新年元日时,新法便要施行。朱楼千丈可摘星辰,推杯换盏高朋满座,可这雕梁画栋大厦的根基却建立在一块随时会崩倾的腐朽枯木之上,也许下一瞬间就轰然倒地,宾客宴饮的欢笑声随时会成为粉身碎骨的丧钟。陪葬的,又不知有多少无辜生民。

罢了,不说这个了。

“徐翁深夜前来太平庙,有什么事情吗?”

“程师帅行军辛劳,王上请出武公的睚眦纹骨大刀,以作恩赐。”

李淮上前检查一遍,确认值房的门闩紧锁,外间无人探听,才继续问道:“徐翁可知道这把大刀的典故?”

“大将军请说。”

“武公乃我大垩军神,治军严明,任何人不得犯纪。攻城时,若对方投降,则和平入城,士兵不得优游闲逛,不得欺侮百姓分毫。有一次,武公受伤,副将特意打猎抓来一只母鸡为他煲汤,后来才知道,这只鸡不是野鸡,是当地百姓家养的老母鸡跑出了栅栏。”

“武公听闻,召集部队,在全城人面前谢罪,说副将虽无意夺民财产,但终归违纪,且此事因他而起,身为主君更觉羞愧,说着便要拔剑自刎。”

“左右拼死拦下他,大喊:‘君上有天命在身,战事未定,不可弃我们而去啊!’百姓都极为感动,纷纷求情。于是武公自断须发以示受罚。”

“那副将亦跪地痛哭,武公谅他知错,派他监运军铁,将功折罪。”

“运军铁的车拉到了顺兴城,城中将领原是诈降,此时见武公军队走远,又贪念军铁贵重,于是大举反叛。”

“副将紧急向主力部队求援,可是路远山阻,等增援的部队往顺兴城赶去时,只在半途遇见押送军铁的辎车与几十残兵。那副将带领精锐,与反贼厮杀拖住敌人脚步,全数殉国。”

“平定了顺兴城,武公下令送副将的尸身回乡厚葬。传说,夜半时分,军帐中有副将哭泣声。武公问他为何哭泣,副将回答,自己受命于君,却没有按时送达军铁,魂魄不宁,求武公以他的白骨铸刀,斩杀一切反叛之臣。”

“副将号曰睚眦将军,以其白骨所铸的这把刀,后世称之,睚眦纹骨大刀。”

“老奴受教了。”

大将军一向不涉朝廷党争,但关乎战局的军事,桩桩件件都牵动着李淮内心煎熬。徐壹滴水不漏,逼得他忍不住直言道:“王上为何把这刀赐给程大业?是谁为王上出的这种计谋?”

“王上让他把部队的粮草上交广平仓,以此刀为信物,沿途讨粮。”徐壹对他交底,“谢月将军在垩山血战,程大业的增援逾期不到,上书说还需大半月。王上恐怕颇有不满。”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王上如此,猜忌之态毕现,君臣嫌隙顿生,最容易遭人离间。到那时,猜忌之事就会变成事实!”

见徐壹不语,李淮痛心道:“徐翁,请你劝一劝王上吧,武公一去三十年了,大垩的军力,早已比不上当年。多震荡几次,也许就真的散架了……”

*

车夫终于咽气,口供被装在密信里送往日新殿;巫祝祷告完毕,大刀摆在神龛中由轿辇抬走;酒肉穿肠,高门望族在惴惴惶恐中半梦半醒;寒夜呜咽,死寂王城内这一晚格外漫长。

霜竹叩门入内,见长公主点灯孤坐案前,撑头沉思,蘸墨落笔,手边已垒了厚厚一沓纸张。

“这……殿下整夜未眠?”

殷玖眼尾泛红,眸中平添血丝,眉目间充满疲惫,也仅云淡风轻嗯一声,拿张新纸落下几字,折叠好递给霜竹。

“一份传回给君上,一份给楼大将军。”

长公主说完,沉默许久,最终,缓缓道:“让他们收下那两万万钱。”

霜竹一愣,“殿下何必委身?垩君已经赐婚给卓……”

“两万万钱只是名义上的彩礼,让两国用新钱贸易买粮,实则是要让豪族认下新法,让垩国新钱与食粮挂钩,成为三国通用流传的货币。她,要当这大争之世的霸主。”

霜竹冥冥中感到,一个改变长公主人生轨迹,乃至颠覆天下格局的时刻,悄然正在眼前。“殿下,已抉择好了吗?”

“这一次,是我自己选的。”殷玖淡淡一笑,看向晨光熹微启辟,即将破晓的天边,“有人去死,有人去活,谁的去路好,惟有天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嘀嘀!存稿箱告罄!

写寡君真的很慢很慢,均速大概每个小时一百多字,有时候查个古代政策要查半天,有时候写一整天只写出八九百字,反复删改觉得拖沓的地方还要砍去大半。实在是没办法现写然后日更。

很希望能认真地写好这本寡君,笔力尚欠,只好用时间去推敲打磨,更新频率会变慢,请大家见谅。

谢谢大家!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