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哲博早早摆好了宴席，环绕着这一桌的，有些附中里经常见到的熟面孔，也有一些不认识的成年人，看样子是社会上混的，侯哲博的交友圈认识这些人也不奇怪，宁汪来抱着三条烟，不太自然地往后缩了缩。

花朝东一改脸上的表情，唰一下就换了一张脸，笑呵呵把三条烟往桌子上一放，哈腰点头给在座的都问了一个好，侯哲博看着上面低调奢华有内涵的烟名，从位置上站起来揽住了花朝东的脖子，手里举着一瓶雪花，丢出一个眼神吩咐其他小弟赶紧把烟分下去。

冲着那群不认识的大老爷们介绍道：“这是我哥们，花朝东，今来得有点晚，真不好意思了，你小子，下次得快一点啊。”

他抬起手敲了敲花朝东的胸膛，手指点在了校徽上，一副酷炫狂拽的表情，花朝东连连道歉：“对，对，不小心来晚了点，给大家带了些赔礼道歉的东西，笑纳，笑纳。”

宁汪来不免侧目，这小子究竟装了多少次孙子才能这么熟练，简直叹为观止。

这一众人应当也不是什么见过大世面的，看到黄鹤楼三个字眼睛里射出精光，花朝东扬起眉毛朝着宁汪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意思是，看吧。因为这点贿赂，花朝东自然而然融入了他们，一罐雪花一罐雪花往肚子里灌。

侯哲博身边的小弟忽然打了个酒嗝，迷糊不清道：“那个，兄弟们，我听说最近老城区开了一个不太正经的美发店啊...”

花朝东好奇地投过去视线，此人自诩混混，但从来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违法乱纪的事情，对于“不太正经”最大的接受限度，就是允许自己的耳朵好奇一下，他抬起头，顺着生意你的源头看过去，意外发现侯哲博皱了皱眉头。

然而那几位小弟一点都不在乎大哥的这点小动作，叽叽喳喳讨论着哪家美发店。

“怎么了，你去过啊？”

“我倒是想去呢，等这个月生活费下来了，我就去看看，大不了就是少吃几顿饭，那里的女人还能贵啦？”

“是啊，听说都是一些没人要的女人才做鸡....”

几个人讨论得面红耳赤，从怎么进去到要是能试一试得多么飘飘欲仙，花朝东听得有些不耐烦，焦躁地轻轻敲敲自己藏在桌子下的腿，只听一边那几个社会闲杂人等也开了口。

“小弟弟，你想去啊？”

小弟一号抬起头，笑得一脸猥琐地闲了点头。

“你想去到时候加个联系方式，我们带你去呗，我们就住在这边，你们说的那个理发店啊，我们也熟，其实就是按摩店，叫美美沙龙，”闲杂人等如同一位人生导师，毫不吝啬把自己黄赌毒的经验讲出来，“里面女人有年纪小的，别乱说，干这行的年纪大了都松了才不好干。”

又是一顿哄堂大笑，没人听见他们聊了什么，黄色小消息都会隐藏在周围噼里啪啦的炭火声和划拳的笑声里。

宁汪来在桌子地下戳了戳花朝东，用眼神示意坐不下去了，花朝东扬起眉毛，挠了挠额角，意思：

难绷。

临散场，花朝东喝得有些晕乎，走出棚子的时候，眼前都环绕着两圈星星，卧槽，这世界怎么要颠倒了。

宁汪来走在他的身边，小心翼翼扶着醉鬼，不自觉叹了气，就在刚才锣鼓喧天的大排档里，自己的酒全都被某人拿走了，理由是:让你妈知道你在外面喝酒还不得把你屁股打开花，归我了。

“花，花儿？”

宁汪来皱着眉头闻了闻某人身上的酒气，试着晃了晃对方的肩膀。

“……别，别，晕，晕！”

晃到第三下的时候，这尸体终于有了反应。花朝东抬起头，连连摆手制止。要是真吐了，那胃酸都要吐出来了，他可悲地想。

宁汪来挠了挠头，有点不太好意思，看了看远处的高楼大厦：“我给你送回去？”

他去过花朝东家，某人在临江公寓里住着，完完全全的阔气少爷。花朝东父母不在江城，他们是白手起家的良民，一路从创业走到现在，生意忙起来，就不会管花朝东，上了初二之后，甚至是把他一个人丢在陌生的城市学习，只有每个月头给他打一笔巨额生活费，希望儿子在江城，别亏待自己，所以花朝东一直到现在，都维持这种自由的又有钱的，空虚的简单生活。

当然也是相当羡煞旁人的，比如宁汪来，他曾说这种又没人管又有钱的生活谁不想要？

“唉，没办法，有钱就是麻烦。”

这是花朝东的回答，做作，讨厌，该打的地主！

宁汪来把醉鬼往街边一推，懒得搭理他，视线遮挡一移开，宁汪来看清了整座老城的模样，这里与不远处的高楼大厦比起来，就像是两个世界，房子矮小地凑在一起，就像是地面上的疙瘩，毫无美感地挤在一块。

越过细小的缝隙，宁汪来忽然看到了一个身影，就在刚才花朝东跑来的方向，更远处有一家闪着红蓝彩光的店铺...今天中午遇到的那冰块脸一动不动站在店铺前面，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正在说着什么。

那家店...宁汪来眯起了眼睛，使劲盯着那闪光老土的招牌，终于从上面看到了：美...美沙龙，四个大字。

这该不会就是那家...那家理发店？

站在门口的人是，谢林？！

“欸，花，花，东东，你快来看看。”

宁汪来中午刚被人毫无来由地怼了一顿，憋着一肚子的火气，看到这场景，就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一样，幸灾乐祸都来不及，连忙去扒拉刚才还在身边的尸体，然而一伸手，竟然扑了一个空。

醉鬼半天看不清路，左脚踩左脚，右脚踩右脚，摸索着扒拉在了电线杆上，脚步虚浮，好半天才站稳，他偷偷睨了一眼宁汪来，不知怎么的发起了人来疯，眼神迷离地看着电线杆，忽然一嘴亲了上去。

宁汪来：.........

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最后，宁汪来自作自受，亲自把亲得难舍难分的一人一电线杆撕开，费了把某人丢走时的两倍力气。

花朝东住在汉东区，靠商圈吃商业街的好地段，白天夜里车水马龙。宁汪来扶着他上了电梯，按下了二十八层，即使是顶好的公寓，电梯里也是闷热无比，花朝东觉得自己一身的汗，黏糊得不自在。

电梯门开，2804在走廊尽头，宁汪来把手伸进某人口袋掏着钥匙，花朝东喜欢把所有钥匙都穿成一串，要么一起丢了，要么全部保存下来，这种鸡蛋全部放一个篮子里的想法叫做心大。

宁汪来掏了半天，也抓不出那一串勾在裤兜里的钥匙，两个人都快扭打到一块去了，走廊边的门忽然打开，泄出一点温暖明亮的灯光，宁汪来和花朝东同时往那边一看，只见门里面探一张中年妇女慈祥的脸。

“这...这，”她脸上有一丝迷茫，好奇地望着外面这两个人，问到了一阵刺鼻的酒味，皱了皱鼻子，“小东喝这么多啊，你们这是干什么去啦？”

宁汪来被她熟悉的语气吓得不知所措，在这个邻里出门都得错峰的年代，竟然还有这么善解人意的活邻居，刚才还像是一滩烂泥没长骨头的花朝东忽然精神了起来，摆出一个有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

“晚上好啊，蒋阿姨。”

蒋红红住在2802，就在花朝东的隔壁，家里还有一夫一子，孩子叫乐乐，爸爸姓江，江什么倒是不太清楚，花朝东一直将他们称呼为蒋阿姨江叔叔，往前每一天花朝东放学的时候，都能看到他们家门户大开吹风乘凉，视线通达了，花朝东也渐渐和他们熟悉了起来。

而最近不知怎么的，花朝东很少看到他们家打开门吹风了，宁汪来往里面看了一眼，看到正趴在儿童小车上写作业的小男孩。

“哟，小东啊，你真是的，一个人住，怎么还喝这么多？”蒋红红眉头皱起一个“川”，眼里盛满了心疼。她走出门去扶花朝东的胳膊：“找不着钥匙啦？要不要来我家里坐一下。”

“不知，真不用，蒋阿姨，我就是头有一点点晕。”

花朝东道，说着，他脚步虚浮，险些来了一个原地摔跤，宁汪来一手把他拉住，险些被他带得摔在地上，强忍笑意道：“你就跟阿姨进去吧，又不是盘丝洞。”

蒋红红拍了拍膝盖，劝说道：“是啊，咱家那位又不在，你进来休息一晚也行，多一间房。”

花朝东摆摆手表示不需要，忽然挣脱了他们两的桎梏，醉鬼一左一右，一左一右走到自己家门口，伸手去摸钥匙，直接把勾缠的线头都拽了下来，回过头晃晃手里的东西：“我带了，就是之前没拽出来，这时候也不早，宁...你也早点回去，蒋阿姨，你也快些休息吧，江叔叔不在，不得累死你啦？”

话音还没落地，门锁里就传来了钥匙蛮横无理往里捣的巨响。

宁汪来：..........

蒋红红：.............

最后，某人是被两个人共同抬进了门，蒋阿姨好心，临走前还给某人放下了一碗醒酒汤。